這張照片很是年久,相紙微微發黃,正面的男孩身材又高又瘦,膚色古銅,五官斧鑿一般輪廓分明,兩條劍眉橫飛,鳳目斜長,十幾歲的少年眉眼間卻寫滿了憤世嫉俗與倔強不屈。而相片背面寫着這樣幾個稚嫩的藍黑色鋼筆字:吾之恩人,永生摯愛。
李陌疑惑地蹙起眉心,走過去不由多看了一眼,她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後好像想到什麼一般,挑起脣角在李開放臉頰上落下一吻,一臉喜色,“開放,你在哪裡找到的?”
“應該是夾在書裡掉出來的。”李開放越想越緊張,心不由得狠狠揪緊,“你還沒說這張相片爲什麼在你這裡呢?”
“原來是在這些書裡,想來是我很多年前把它當成書籤了,怪不得找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李陌喜出望外,“這下可好了,終於可以和安安交差。”
“你是說它是小安安的?”李開放鬆了一口氣,剛纔他還以爲這是李陌的珍藏,他可不希望自己心心念唸的女人心裡藏着別的男人,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竟是自己的好兄弟。
“當然了,不然你以爲是我的。”李陌微微一笑,“你吃醋了?”
李開放捏了捏她的臉頰,神色卻有些異樣,“寶貝,告訴我怎麼回事?”
“嗯。”李陌甜笑,“這張照片對安安很重要,因爲上面的男孩是她的救命恩人,更是她一直暗戀的對象。”
“救命恩人?何出此言?”李開放腦海中涌現一些畫面,他被自己的設想嚇到了,莫非天下真的有如此巧妙的姻緣?
“安安八歲那年參加過一次夏令營,可是有天晚上所有學生露宿的野外森林突然發生了一起火災,她因爲睡得太死沒有跑出去,等到發現火情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本以爲自己要葬身火海之時,這個男孩救了她。於是安安就喜歡上這個人,但是餘阿姨一直不讓她去答謝這個男孩,還撕爛所有安安珍藏的關於他的所有照片,這是僅剩的一張,安安怕再被媽媽銷燬,便託我保管。後來她出國留學,這件事就漸漸淡忘了,不過前幾天她還跟我要這張相片了呢!”陌陌又仔細瞧了那少年幾眼,狐疑地嘟起紅脣,“開放,你覺不覺得這個男孩和某個人有八分相似?具體像誰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真的很眼熟啊!”她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因爲關係到好友的**,她從沒對任何人說過這事,今天若不是怕自己孩子的親爹產生誤會,想來她是要將這件事一輩子爛在肚子裡的。
李開放僵硬地挺直了身子,腦子裡一片天旋地轉。他當然知道這個男孩與誰面貌相似,因爲這人就是自己的老友,那場大火中被人冤枉的悲情英雄。也因此被人說成膽小怕事,還沽名釣譽的富家小少爺——謝嘉篪。
“陌陌,你說小安安前一陣子問你要過這張相片是怎麼回事?”李開放突然意識到什麼事。
“就是一個多月前,安安緊緊張張地給我打電話,說她想起了什麼,還問我要救命恩人的相片。但幾天後,我再問這事時,她又嘆着氣說沒什麼,搞得神秘兮兮的。”李陌提起這事也覺得很奇怪,“不想這些了,等會給她送過去,沒準安安看到了自己的夢中情人心情大好,病也好了三分。”
聽到這裡,李開放不可思議地揉了揉太陽穴,看來他的某個想法已經應驗,小安安早就想起了那場火災的事,更知道誰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從沒對任何人表露過,或許是有自己的考慮,想來是怕謝嘉篪因爲此事與她產生隔閡。可是倘若有一天老三知道這件事會怎麼樣?他會不會再一次和小安安鬧僵,甚至投入其他女人的懷抱……後果不堪設想。李開放頭痛欲裂,既然她都沒有表明這件**,那自己也應該要幫忙隱瞞。
“寶貝,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認爲還是不要這樣做爲好。”李開放勸阻,“萬一小安安想起自己的暗戀冷落了身邊人,你也應該瞭解老三的個性,心眼小氣量窄,他如果知道自己的老婆心裡曾經藏過別的男人,說不好又要大鬧一番,這樣一來,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又要重新走回原地。我看你還是把這張相片交給我,我會像你以前一樣好好保存,對小安安你也不要再說這事,她問你就說已經丟失,永遠忘了吧!”
李陌想想也覺得自己有欠考慮,不由贊同地點點頭,“嗯,還是你想得周全。是我太粗心了。”
兩個人又談了一些瑣事,因爲李開放的心思完全沒在這裡,李陌說什麼他都哼哼哈哈地答應,實則根本左耳朵聽右耳朵冒。最後,他將照片收好,帶着心愛的女人,一同去了最終的目的地。
相同時刻,魏氏綜合醫院的高護病房又是另一番光景。
安安最近幾天狀況還算不錯,雖然總覺得頭腦昏昏沉沉的,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猶如長出雜草的荒郊野外,但由於一直沒想起來,也不好妄下結論。
安安在面對謝嘉篪之時,總是煩躁不安,心中莫名慌亂,生生多出一種生疏與客套。有時她一個人呆在病房,時而靜靜出神,時而望着窗外發呆,連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之間,對那個男人產生一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感覺。
然而,謝嘉篪卻沒有因爲她的冷落而埋怨一句,他以爲這是她生病的原因。魏爵曾經說過,或許這段日子,安安會有一些反常的行爲,想來疏遠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作爲她的丈夫,這些天他一直陪她住在醫院,照料飲食穿衣,起居如廁,難得的細心溫柔,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是所有醫護人員眼中最完美的老公。
李開放二人進門的時候,安安坐在椅子上,他的男人正在用自己笨拙的大手爲她挽起三千青絲,中午的陽光灑在兩個人身上,他們一前一後地站在,畫面唯美得宛如巧奪天工的油畫,令親眼鑑證美好景象的人,不由得聯想到一個詞語——結髮爲夫妻。
在梳理到第三遍之後,謝嘉篪最終挽成了一個蓬蓬鬆鬆的馬尾,他有些氣餒地放下木梳,拿起耳邊一縷沒有梳上去的秀髮,嘆氣,“老婆,還是讓護士再給你弄一弄吧!”
“不用了,我看挺好看的,謝謝。最近流行這種韓國發型,給人一種隨意的感覺。”安安客氣地禮貌一笑,又拿起那縷墨發掖到耳後,“說不定這是個好兆頭,也許今天有客人要來拜訪我呢!”
“哇!你真是神人啊!”李陌忍不住笑場,她本想悄悄躲在門後,不出聲音,看看他們兩夫妻有沒有一些帶馬賽克的行爲。
“陌陌,大哥,你們怎麼來了?住的地方解決了嗎?”安安回頭見到好友,脣邊泛出真誠的笑意。謝嘉篪發現這是自己的老婆,這次住院後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以往她對自己的笑容都是牽強或違心的,沒有一次發自內心。
“你生病了,我沒在第一時間看你,反而要你來關心我的近況,我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李陌走到安安身前,癟癟嘴,滿心酸楚。
跟在李陌身後的李開放看了看安安,又瞧了瞧謝嘉篪,僵硬地擠出一絲苦笑。
“咱們之間不要說這些生疏的話,”安安拉起她的手,搖了幾下,“聽謝嘉篪說大哥的官司已經撤訴了,黃老闆也答應不再告你了,也許過不了多長時間查抄的房產全能拆除封條,到時你就又能回到原來的住處了。”幾日來,她一直稱呼自己丈夫大名。
李陌並不知道自己官司的事,此刻聽她一說,心中又是一陣動容。她回頭凝着李開放,情意拳拳。
“希望快點解禁,到時我就能搬到你那裡住上一段時間了。”安安笑容美滿。
“安安,你爲什麼要到李陌哪裡住嗎?”謝嘉篪一驚,雖然察覺到自己的老婆怪怪的,但是從沒想過她打算離開自己。
“呵呵,你工作那麼忙,我自己住在海濱別墅太悶了,又不想回紫香園或者皇朝別墅,陌陌一個人住也很孤獨,往後我的身子會越來越不方便,和陌陌住在一塊生活上她也能多照顧我。”
“對不起,安安,我真的不能照顧你了,”李陌羞愧地低下頭,“因爲,因爲我也懷孕了。”
“什麼?”安安驚喜地張大琥珀色的瞳仁,“真的嗎?什麼時候的事?”
“是真的,陌陌已經兩個多月了。”李開放將左臂搭上女人的肩頭,揉了揉她的香肩,用肯定的口吻宣佈,“老三,這回我也算贏了你一回。我兒子大你女兒正好一個月,往後我們家的就是哥哥,你們家的就是妹妹。哥哥妹妹正好配成一對兒。”
謝嘉篪不滿地斜了他一眼,“爲什麼不是我生兒子,你生女兒呢?”
“噗嗤!”李陌沒忍住,笑了出來,這對兄弟都是一個德行——重男輕女。
在場只有安安若有所思,她怎麼記得自己應該有過一個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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