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年後,又是一個明朗的夏日,冰城市天平國際機場。
午後,候機廳,長龍一般的人羣中,一個男子擎起高高的接機牌,上面寫着“小魚兒”三個大字。他佇立在大廳正中,年紀三十歲上下,長身玉立,眉目清秀,鼻樑上架着無框的眼鏡,身材高大健美,一身筆挺的古琦西裝服服帖帖地穿着身上,同款皮鞋,氣質溫和,舉止優雅,一看就是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
許是因爲舉牌時間太久,雙臂有些痠痛,他將牌子放下,活動一下緊繃的筋骨。
其實,趙鵬出於本意是不願意親自來這裡接人的。謝天國際的業務如此繁忙,身爲公司的總經理每天都要處理大量的文件和事務。好不容易緩口氣到休息室喝水,竟碰見了匆匆出門的謝嘉篪。
這一年,謝嘉篪已然年過半百,卻依舊身板挺拔,英氣逼人,臉上幾乎沒有什麼皺紋,如此逆天的長相,外人不知情的還以爲他只有三四十歲。
兩個同樣優質的男人簡單交談了幾句,趙鵬才知道,原來今天是餘小魚回國的日子。他是謝家的養子,從小到大都對養父母十分敬仰,故而主動請纓,提出親自接機的要求。
一別十幾載,這對少時的玩伴從來沒有再見一面,也是前幾年見過餘小魚的照片,但都是穿着學生裝或者博士服的,確實有些變化,但看不清具體差異。趙鵬心裡多少有些忐忑,不知道現在的小魚兒究竟長成什麼樣子。應該還是個肥妞吧!他在心裡千萬遍的想,畢竟小時小女孩那張肉嘟嘟的胖臉太讓自己印象深刻。
半個小時前,榮耀地產,頂層總裁辦。棕色的大班椅上,深陷着一個青年才俊。他膚白如雪,臉型略顯消瘦,雙眸緊閉,高鼻深目,薄脣粉紅,標準的美男子。面前豪華的辦公桌上,一端擺放着一隻樣式古老的魚缸,另一端是一個不大的相框。
門扉叩了兩下,女秘書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抱着文件夾緩緩走進。
“李總,這是您的日本炭燒咖啡,不加糖。”她把杯子放到辦公桌上,後退一步,展開手中的文件,“下午兩點整是您去美國的航班,您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
這時,一直在休憩狀態的男人終於睜開眼,雙眉斜飛,一雙勾魂的桃花眼能在頃刻間使人目眩神迷。秘書小可自認爲天天跟在總裁身邊,已經三年了可以對帥鍋免疫,無奈還是瞬間迷失意志。
李近平端起咖啡杯,淺酌一口,苦澀穿透味蕾,一直深入他的心臟,“這次行程幾天?”
“三天。第一天到海外的分公司視察,第二天去李家別院接老祖宗回國,第三天到oth公司試穿結婚禮服。”
“嗯。”男人輕聲哼了一下,表示接收到對方的信息,可那張不喜不怒的妖孽臉,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表情,只是一直用深邃的眸子凝着眼前的圓形魚缸,看着裡面活蹦亂跳的小魚發呆,倏爾,輕啓朱脣,“小可,我不在的這幾天,你要幫我好好照顧這條魚,它很貪吃不能喂太多,要多餐少食,另外記得勤換水。”
“是的,李總。”小可非常小心地接下這個活兒。往常李近平都會親歷親爲,不讓任何人碰他的寶貝東西。她很長時間就納悶,依照總裁這種衣着光鮮,時尚帥氣的男人,爲什麼會對一直身材肥胖的小金魚情有獨鍾?
李近平性子並不太好,因爲工作上的問題經常張口罵人,言辭極盡羞辱,可是隻要他單獨面對那支老款魚缸時,就會陡然間從流氓變成紳士。
他會坐一整天,靜靜地,兩眼盯着水中那尾紅色金魚,發呆出神,像是思考些什麼,也像是回憶些什麼。有時也會自言自語,宛如正在和誰談天一般。小可一度以爲她的老闆是工作壓力太大得了妄想症神馬的。好在後來,久而久之,也算是習慣了。
小可看了一眼手上的腕錶,“現在一點整,您該動身了。”
“好吧!”雖然極度不情願,李近平還是按住桌面站起,頎長的身材,寬碩的肩膀,兩條筆直的長腿。他低下頭,親吻魚缸透明的周璧,就像親吻熱戀的愛人,“小魚兒,我要出差了,別心急,就三天,等我回來。”
挺直腰背,將桌上的照片放進抽屜中,邁動寬闊的步伐,向門外走去……
這邊廂,趙鵬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這次航班因爲遇到氣流比預定時間晚到,電
子屏幕不斷滾動播出到港的信息,他越等越心焦,越等越失去耐心,後悔自告奮勇接下這個差事。
一隊人相繼從通道里往外走,有男有女,形形色色。趙鵬已經磨盡了心性,扭了扭脖子,一副麻木的神態,繼而氣急敗壞地一腳將旁邊的牌子踢到,沒好氣地狠狠踢上兩腳。
人羣中有一抹高挑靚麗,耀眼奪目的身影。就連一同下機的乘客都會紛紛向她投去打量的眸光。
女人大約二十出頭,蜜色肌膚,一頭琥珀色波浪捲髮慵懶地披着肩上,臉上是一款誇張的遮面太陽鏡,短款緊身連衣裙,上端與上圍齊平,下端緊緊包裹下圍,身材好到幾乎要爆的程度,腳下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更顯得她氣質妖嬈。
她匆匆走過,眼角餘光因瞥見趙鵬腳下接機牌的名字而愣了一秒,於是,緩緩地退了回來。
小魚兒?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這個稱呼了?看到這個稱謂就會聯想到某個男孩,突然有種遙遠而陌生的感覺。在美國,所有人都會叫她tiddler,她是同學眼中的高材生,同事眼中的女強人,朋友眼中的女神,不論到哪裡,她都是那種萬衆矚目、豔壓羣芳的女王氣場。只有這兒,她的祖國,她的故鄉,纔會有人知道曾經這樣一個平凡普通的小名。
餘小魚凝了男人三十秒,不由脣角牽起,向着他的所在地靠近,這麼多年,鵬鵬的變化似乎不大。只是爲什麼不是爸爸而是這個小子來接自己呢?
趙鵬的眼簾中印入一雙史蒂夫.馬登的新款棕色皮鞋,豁然擡眸時就看見一位性感靚麗女孩的側影,她是一個側面仍難掩曼妙的女人。他不覺眼前一亮,眼神似乎被凍結住,突兀的喉結上下滾動。
女孩擺過頭,巴掌大的小臉幾乎被眼鏡遮住一半兒,瞧見那塊牌子上自己的閨名甚至帶着鞋印,突然升起玩味的興致,“帥鍋,接人?”
“咳咳,”趙鵬自認是儒雅的君子,對一般女人的示好不爲所動,可眼前的美眉太過火熱,他有心拒絕,卻心不遂願,結結巴巴回道,“是!”
“接的人到了嗎?”
“呃,飛機晚點,可能還要等些時間。”
“我去冰城市中心,方便坐個順風車嗎?”餘小魚依照平時,這一招在美國百試不爽,只要她主動搭訕的男人都不會拒絕,這是她上大學時和室友打賭輸了時的懲罰,招惹一個男生,讓對方請整個寢室裡的女生吃飯。可眼前人眉眼中有隱忍的光波,似乎不爲所動。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趙鵬斂下心底的情緒,他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男人,只會把所有的心思隱藏在自己心裡面。
“沒關係,別太早下結論,我先去趟洗手間,回來之後你的朋友還沒來,就先送我回去好不好?”她是美麗的,聰明的,也是自信的。
不待他迴應,那道魅影已然翩然離去。趙鵬就覺得心一下子又起又落,說不出什麼滋味。
凝着眉毛思考了一陣子,一絲笑容浮現在趙鵬脣瓣。他掏出手機按照謝嘉篪寫下的號碼撥打過去,聽筒中傳來冰冷的女音:sorry,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你的朋友還沒來嗎?”身後有嬌滴滴的女聲。
趙鵬回眸就對上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她微微頜首,漂亮清透的眸子從眼鏡架上方露出,大大的,淺色的,勾魂攝魄。他想或許餘小魚還在飛機上,便回答,“還沒。”
“先送我好嗎?這個時間段機場不好打車的。”
明明知道這是個謊話,但男人還是選擇裝傻充愣,“要去哪裡?”
“第一醫院。”
“正好順路,我送你一程吧!”他想了幾秒,編輯一條短信發送過去:餘小魚,路上塞車,我晚到一會兒,下飛機給我電話,趙鵬。
接着他當先走在前頭,“跟我走,停車場在右邊,我先去提車。”
男前女後,一個昂頭一個低首,兩個氣度非凡的俊男靚妹,宛如一幅優雅的風景畫,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
他們大踏步向前,不久拉開了距離,趙鵬遙遙領先。
餘小魚緊隨其後,她在人流中穿梭,眼光微沉,忽然,左肩撞到了一個偉岸的男人。對方手中的公文包掉在地上,裡面的ipad、日記本、以及昂貴的萬寶龍鋼筆,均是滾向遠處,四散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