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窗外飄起了雪花,飄飄灑灑,很快便度上了一層銀色,沁涼的寒意蔓延開來。
雲清靜靜的聽着,慢慢的梳理着其中的信息,沒想到毒老頭竟然會是這天下第一莊的少主,這一點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明明該是天之驕子,卻命運坎坷,身世飄零,孤獨一生,讓人不禁唏噓感嘆。
五歲與家人失散,到後來的人人懼怕的毒邪老祖,這一路走來只怕他吃了不少的苦吧?童年是麼樣,但看他那一身毒術和怪異的脾氣,便可知道他的童年是在怎樣的環境下度過。
從孟拂申的話裡,加之毒老頭曾今透露的信息,她大概能推斷出當年的情形,孟寒秋失蹤後拜了個師父,學習了毒術並愛上了毒術,嗜血如癡。因着心中對於親情的渴望,等他終於毒有所成的時候,於是他憑着記憶找了回來,享受了一段時間親情的溫暖。
只是世事難料,對於這樣一個充滿正氣的武林之家來說,他們又怎能容忍一個危害武林的魔頭存在,尤其當他們知道這個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還是出自自己的家裡,滔天憤怒可想而知。孟老爺子一怒之下做出了不理智的行爲,這也情有可原。
只是這樣對於毒老頭來說,便太過殘忍了一些,按照時間來推算,毒老頭回到孟家應該是在離殤問世之後,他本以爲,自己喜歡的毒術已經大成,又有了家的溫暖,這一生該是完美了,殊不知對於他的身份卻讓他們不能接受,甚至於至親之人要對他痛下殺手,除而誅之,這對於一心渴望親情的孟寒秋來說不啻於寒冰覆體,心涼似冰。
而離開了孟府之後的毒老頭遇上了他這一輩子的劫,素心,那個讓毒老頭傾心相愛的女子,也是改寫毒老頭命運的女子,因爲失去了這個世上唯一的溫暖,此時素心的出現正好彌補了這一缺憾,對於孟寒秋來說這不啻於寒冬裡唯一的暖陽,自是傾心相付,卻沒想到這個叫素心的女子,卻是目的不純,而孟寒秋爲此付出了幾乎於生命的代價,最終孤獨終老。
當孟老夫人憂思成疾,夢老爺子四處尋找之時,毒老頭已經身中劇毒,墜入了崖底,如此他又怎知孟老爺子心生悔意,而孟老爺子又如何能在茫茫天地間尋找到他的蹤跡?
想來那時如果孟老爺子能夠多點耐心和包容心的話,這些遺憾便不會發生了,毒老頭亦不會命運坎坷,一世孤獨,孟老爺子更不會帶着遺憾離世。
親情的離棄,愛情的背棄,這些都是刻在孟寒秋心底裡抹不去的傷,所以即便身爲天下第一莊的少主,即便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這些他卻沒和她提過,想來是這份親情在他的心裡最終留下的只怕也是一種傷痛吧?
“今日裡無意間看見小公子身上的玉佩,孟某覺得十分熟悉,這才深夜前來打擾,只爲一解心中疑惑,若真的找到大伯,方可告慰爺爺和爹爹的在天之靈。”孟拂申苦笑:“如今看來是孟某奢望了,打擾了雲霄宮主和雲姑娘孟某很抱歉。孟某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讓孟某看看小公子的玉佩?”
雲千澈看了雲清一眼,若有所思:“孟盟主心中的疑惑解開便好,只是孟盟主何以見得令大伯尚在人間?”
孟拂申一怔,倏爾道:“不瞞雲霄宮主,孟某心裡也不確定,不過,只要有一點希望孟某也不會放棄,所以可否請雲姑娘行個方便?”說完目光灼灼的看着雲清。
對上孟拂申充滿希冀的目光,雲清沉吟了半響方道:“孟盟主可聽過孟寒秋此人?”
“正是大伯!”孟拂申猛然站了起來,一臉激動的看着雲清道:“大伯名號正是孟寒秋!請問雲姑娘是如何知道的?莫非……”
雲清眼眸沉了下:“孟盟主請坐,孟前輩正是小兒的恩師。”
“是嗎?原來小公子是我大伯的徒弟,真是太巧了。沒想到大伯不但尚在人間,還收了個這麼出色的徒弟,若是爺爺和爹知道的話,不知道會有多開心,雲姑娘,快告訴我大伯如今身在何處?”太過激動的心情以至於他忽略了雲清眼底的暗沉。
“孟前輩……已過世了。”
“什麼?!”孟拂申猛然頓住如遭雷擊,前一刻的驚喜還來不及收起便被驚愕代替,他不敢相信的問道:“雲姑娘說的什麼?莫不是是孟某聽錯了?”
雲清看着孟拂申的黑眸一字一句的說道:“孟老前輩兩月前已經作古,不過他走的很安詳。”雖然雲清對於孟老爺子的做法不甚贊同,但人都已不在她也不會在說什麼,況且這還是人家的家事。只能嘆一聲造化弄人,若是毒老頭泉下有知的話,應該會感到安慰了吧!
聞言,孟拂申大驚,雲清知道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消息,是而也不出聲打擾,只待他自己接受這個事實。
半晌,孟拂申擡頭聲音低沉的問道:“大伯葬在了哪兒,晚輩想去拜祭他,若是可以,孟某希望能將大伯的遺體帶回孟家墓地安葬。”
雲清沉吟後歉意道:“請恕雲清不能相告,孟前輩留有遺言不願有人打擾他的清淨。”這個並非雲清胡言,當初孟寒秋彌留之際告之雲清他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便是這雲谷的最後三年,所以待他死後便將他遺骸葬於雲谷這方淨土,另一方面雲谷所在太過特殊,若是暴露,那些冰域血蓮一旦問世必會引起轟動到時這天下也將徒增許多紛爭,所以雲清只能對孟拂申表示歉意了。
“這樣嗎?大伯果然是心中有怨的,所以纔不願迴歸祖祠的吧。”孟拂申苦嘆,畢竟當初是爺爺傷的大伯太重,所以大伯纔會一走這麼多年杳無音訊的,如今爺爺和大伯都已不在了,就讓他來爲他們彌補這一生的遺憾吧:“雲姑娘,孟某尊重大伯的心願,但是孟某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迎回大伯的遺骸,葬入孟家陵園,大伯的排位供奉在孟家祠堂,畢竟大伯是孟家人,孟某不希望大伯孤魂無依。”
雲清暗忖:即便當初孟老爺子真的有錯,如今人都已經不在了,且他心裡也後悔了,這段恩怨也該過去了,毒老頭雖然沒說,但其實他心裡還是嚮往着親情的,也許她該讓他回到生命最初的地方。
“好,我會好好考慮的。”
孟拂申點頭,“多謝雲姑娘,小公子既是我大伯的徒弟,便也是我孟拂申的親人,從今後天下第一莊便是小公子的後盾。”
這一夜的雪格外大,揚揚灑灑下了一夜,覆蓋了冬日的蕭瑟,呈現出一個晶瑩的世界。
第二天,雪後放晴,天清氣朗,辭別了孟拂申雲清等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鑑於孟拂申是孟寒秋的關係,且又對傲塵真心相待,雲清送了他一朵成熟期的冰域血蓮,更是令孟拂申心生感激不已。
民兒則由孟拂申安排送他回了冰山村,因爲那裡還有等着他回去照顧,只是民兒走的時候又一次抿緊了那倔強的脣,只說了一句話:“雲姑娘和小少爺多多保重,民兒的命是雲姑娘的,如果雲姑娘需要,民兒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說完轉身跨馬揚鞭而去,背影挺得筆直。
雲清心裡暖暖的,卻是將這份感動放在的心底。
君玥昊和沈芸熙一輛馬車,一路上沈芸熙安安靜靜,不在與雲清起衝突,似有意避着一般,對此雲清只是置之一笑,不置可否。君玥昊則始終用那種複雜幽深的眼神看着雲清和傲塵,只是兩人對他的態度一直不冷不淡讓他心裡總是泛着苦澀。
洛傾離因爲好奇心而中了傲塵的毒四肢僵硬無力,嘗試了一把何爲好奇害死貓的真諦,知道雲清要回君國,打定主意要跟着雲清一起,這點又讓傲塵不爽,所有對他孃親心生覬覦的男人都讓他討厭,所以解藥的事便泡了湯。可憐的洛傾離只得這樣僵着,雖無性命之憂,卻無法動彈,可想而知他心裡有多鬱悶了,心中暗罵這小崽子太不厚道。因而一路上只有讓侍衛將他抱上抱下遠遠的跟着卻又不敢靠近,每次看着雲清的眼神無比幽怨,桃花眼眸也似失去了瀲灩光澤。
傲塵可不管這些,只要死不了就成,誰讓他那麼笨又那麼無恥的非要跟着他們呢,別以爲他的那點心思他不知道,哼,受點罪活該。
能夠重回君國,簾兒顯得無比開心,畢竟她是古人在她的心裡葉落歸根是改不了的思想,而君國便是她的根之所在,玄風自上次午宴之後,對民兒便莫名的多了一絲敵意,好在第二天民兒便離開了,而簾兒對他的態度也是一如既往的熟稔,他心裡的不痛快也隨之煙散,這一路上兩人到是有說有笑倒是減少不少沉悶。
對於傲塵讓洛傾離僵硬不動,雲千澈極爲淡定,心裡卻腹黑的想不愧是他的兒子,敢覬覦他的女人就該有吃苦的自覺,每每見面那完美的脣角總是微微上翹,揚起燦爛的笑容。而洛傾離則不淡定了,他一個大男人不但不能一親美人芳澤,還總是讓人抱來抱去算怎麼回事啊,何況還是男人抱着他,所謂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很顯然他選擇了前者,於是這又一次的投宿之時,洛傾離爆發了。
而云清等人惡寒了……
“清兒……”
客棧門前,衆人一一下了馬車,正欲往裡走去,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充滿魅惑,妖媚酥骨的聲音:“爲了你傾離的手腳都動不了了,你就不心疼心疼傾離抱傾離下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