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貞於是笑道:“那可真是恭喜你們了”頓了一下,卻又有些遺憾地說道,“只可惜,我是肯定不能參加你們的訂婚宴了。”
莉蓮看了她一眼。雖然沒人跟她直說過,但綜合之前在家裡和來了中國以後聽到的一些傳聞,加上平時對奧斯頓的觀察,她多少有幾分猜到自己這位未婚夫的心思,只不過,婉貞畢竟是個嫁了人的女人,丈夫是一國皇帝,就算是在法國,也不會有女人會爲了一個商人而拋棄自己的丈夫和榮華富貴。而奧斯頓多少也是個貴族,若是法國皇后也就罷了,婉貞不過是萬里之外的中國的皇妃,奧斯頓的家族也不允許他成爲皇妃的情人而放棄了家族的責任,因此,她還是很放心的。
只是,之前跟婉貞接觸得少,她並不瞭解這位皇妃的心思如何,對奧斯頓是否也有別樣的心思?這一點倒是令她頗爲掛懷。但如今看來,即使婉貞真的對奧斯頓有點兒不一樣的感情,卻還是能把持得住的,並不會因小失大,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放着高貴的皇妃不當去跟自己搶男人
她笑着說道:“皇貴妃殿下對我們的照顧,我們都是很感激的。不過這種事情,一定要在長輩的見證下才能完成,所以我們纔不得不回去,如果不是的話,其實就在中國訂婚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奧斯頓他的事業起源於中國,他對這裡也有着特殊的感情。”
婉貞聽了這話,腦子裡不由就回想起當年跟奧斯頓初識的時候。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努力開拓家族生意的風流少爺,現在卻已經成爲了跨國集團的領導者,而她也從載濤的福晉變成了光緒的妻子,這麼多年過去,回首看看,不禁滋味萬千。
心中感慨着,她笑了笑說:“婚姻大事,自然是需要有長輩的見證的,你們這麼做並沒什麼錯。以後訂了婚,你就是正經的雷德太太了還會跟奧斯頓一起回中國嗎?”
莉蓮笑着說道:“那當然。今後不論他去到哪裡,我都會跟着去的。”
婉貞聽了,也很是爲奧斯頓高興。莉蓮會這麼說,表示是真的很喜歡他,纔會不辭辛勞跟着他天南海北地跑。她笑道:“那就好了,以後咱們見面的機會還多的是,也不急在這一遭了。”
說完,她便收了這個話題,轉而跟其他的公使夫人們說起話來。她是今天宴會的主人之一,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把精力花太多在私人的話題上,傳了出去,難免被人說成是公私不分、不識大體。
說了一會兒話,該來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就有宮女走了進來,對婉貞說道:“啓稟皇貴妃,皇后娘娘請您和衆位公使夫人出去,宴會就快開始了。”
婉貞點點頭道:“知道了。”
說完,她環視了廳中一圈,從衆人的臉上掃過。她的目光落到各人臉上,各人都不由得生出一種她是單看着自己的感覺,頓時便有一種受重視的心理油然而生。能做到這樣,婉貞這些年也算是練出來了。
她笑了笑說道:“各位夫人,你們大多是在中國住了多年的人,不過對中國人過中秋的禮儀習慣,不是我不是我小看各位,怕還是知道得不多的吧?今天把你們請來,除了慶祝節日、參加宴會以外,也想請你們看看我們中國人是怎麼過中秋的,不知各位有沒有興趣?”
這些夫人們跟着丈夫來到中國,平時其實也沒什麼事幹,不過是互相串串門、聊聊天,出席一些公衆場合罷了,現在有現成的新鮮看,哪裡有不願意的?再說這是來自中國皇室的邀約,這些年中國在光緒幾兄弟的掌管下,婉貞等人的輔助下,很是有了些起色,洋人們也不像之前那樣瞧不起,不論是出於禮貌,還是出於利益,她們都不會也不能拒絕。
當下便紛紛表示同意,而且個個興高采烈。宴會什麼時候都能參加,過節卻是一年只有一次。中國人對中秋的概念是一家團圓,很少有人會專門去請外人一起慶祝的,所以她們確實也對這個中國傳統節日有着幾分好奇。
婉貞在喜煙的服侍下站起來,另有一個宮女也走上前來,與喜煙一起左右扶住了她,緩緩向外走去。現在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大了,光緒很是擔心,恨不得把她十二個時辰都關在屋裡哪裡都不讓去纔好。然而太醫也說了,適量的運動有助於孕婦和胎兒,而且像這種節日也是繞不過去的,婉貞不參加就有些出格了。就算光緒不在意,婉貞卻不想讓他由着性子胡來,所以也堅持參加了。
外面皇后已經佈置好一切,就等着婉貞一起入席了。本來她可以自己先去,可如今她卻不敢在婉貞面前擺譜,此時見她帶着公使夫人們走出來,即使沒有特意迎上前去,卻也是滿臉含笑,說道:“你感覺如何?可還能堅持?若是有不舒服,只管回去休息就是了,不礙事的。”
婉貞笑了笑道:“沒關係,我感覺挺好的,就是皇上太過緊張,非要讓我這樣,倒是看得人也跟着緊張起來。”
皇后於是笑道:“既如此,那咱們就開始吧,時候也不早了。”
婉貞點點頭,皇后也不廢話,當先而行。畢竟她的身份終究比婉貞高出了半籌,理當走在前面,而且這樣也好,她在前面走,婉貞在後面跟着,也安全些。
按說若是存心要討好婉貞,她便應該親自去攙扶纔對,但她卻並沒有這麼做。因爲萬一婉貞有個什麼不好了,她反倒會跟着遭殃,因此只把事情交給宮女們,自己多留點心,反而沒那麼容易惹上麻煩。
她們兩人雖同爲光緒的后妃,但卻甚少一同出現,如果不是這次婉貞懷孕,相信皇后的出頭之日還遙遙無期。因此,衆位命婦、官太太們就睜大了眼睛想看她們之間的鬥法,卻沒想到兩人竟是相處融洽,絲毫沒有什麼矛盾的樣子。雖然知道這些娘娘們都不是省油的燈,不會把矛盾擺在面上讓人看了笑話,但卻多少總有些失望,也都默不作聲跟在後面。就是有些想要找上婉貞溜鬚拍馬的,喜煙和一衆宮女們守得嚴,不露絲毫空隙,想上前也沒辦法。若是真的恃強上前去,驚擾了皇貴妃,甚至傷到了皇子,那就不叫求富貴,是找死了
鈺寧也跟在一頓女眷們中間。若說之前她對婉貞還只是嫉妒的話,當看到婉貞那個微顯的肚子時,則已經純然變成了妒恨。夾雜在人羣中,她卻仍然忘乎所以地死死盯着婉貞的肚子,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兇狠的神色,恨不能將眼光化爲利刃,當場就將婉貞和肚子裡的孩子碎屍萬段似的。如此的肆無忌憚,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出來的了,好在大家此時注意力都在婉貞身上,倒也沒什麼人發現到她的異樣。
沈氏作爲袁世凱的寵妾,事實上的袁夫人,皇后跟婉貞斟酌再三,這種日子還是不能漏掉她,不然就是雙方正式撕破臉皮了。此時她也走在人羣中,但卻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注意觀察着四周的情形。眼睛不經意間掃到鈺寧身上,她頓時便被那猙獰的神色給嚇了一跳。對鈺寧這個女人的性子,這些日子的接觸她也瞭解了不少,不是個讓人省心的。真是人不怕笨,就怕明明很笨卻偏偏要自作聰明,她有些無語地看着絲毫不懂得何爲“收斂”、“掩飾”的鈺寧,真真是有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按說鈺寧其實也是他們拋出去的一個炮灰,可眼下看來這女人就連炮灰的價值都沒有,只希望不要到時候連累到老爺和自己也就謝天謝地了
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她總覺得以鈺寧這樣的性子、這樣的表情,今天怕是要出事不過老爺早就想過要給皇帝他們找點麻煩,干擾一下他們的注意力,如果鈺寧這女人能夠弄得婉貞出事的話,倒也是件好事。只一條,可千萬不能讓人發現他們和鈺寧之間的關係,不能把自己給繞了進去
好在他們跟鈺寧的接觸每次都是自己親自出馬,除了老爺等有限幾人外,女眷中連一個知道的人都沒有,只要自己小心點兒,應該還是不難跟那女人撇清關係的。
這麼想着,她就不着痕跡地又拉遠了一點兒跟鈺寧的距離。
鈺寧卻是對沈氏的注視毫不知情。她現在全身心都放在了婉貞身上,這些年的歷練雖然讓她長進了一些,但畢竟一個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想改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要不怎麼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呢?鈺寧就是這樣
她現在已經考慮不到什麼大局了,一門心思想的就是要如何整治一番婉貞,最好是讓她就此從人間消失纔好呢不知不覺間,一個歹毒的念頭就在她的心中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