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你修習的拳法,打給族叔看一看!”下一刻,王天來適時出面,給了男童一個眼色,示意他趕快行動,打出想要得到王嶽指點的拳法。
“嗯!”男童聞言,當即重重點了點頭,隨後擺開陣勢,在王嶽面前有模有樣的打起拳來。
“這個拳法,是三皇炮捶拳!”王嶽一怔,隨着男童在其面前稚嫩打出的拳法,過去與現在,再度於王嶽腦海中重疊。
昔日,王嶽正是在家族練武堂中偷習這門拳法,才招來了王天來慘無人道的毒打。
然而此刻,王天來的兒子卻在王嶽面前施展起了這門拳法,並懇求得到他的指點,當年場景悠忽對調,不得不讓王嶽再次感慨世事無常。
啪,啪啪!——
一時間,男童將其稚嫩的小拳揮舞的有板有眼,獵獵生風,即便在王嶽看來,都沒有多少破綻,很難想象,這是一個年僅四歲孩童打出的拳法。
“不錯,此子天賦很高,加以培養,將來必成大器!”
“不過,王天來若是真的想要和我和好,大可直接站出,將一個孩子推出來算什麼?”
“當年之事,他既然敢做,難道眼下還不敢承認麼?”
待男童打拳完畢後,王嶽先是給了前者一個充滿肯定的讚許微笑,隨後將目光一偏,卻是徑直向其身旁的王天來看了過去。
在王嶽看來,男童之所以能將這門拳法修煉到如此程度,顯然是王鐵龍特意指點的緣故,爲的就是今日的到來,通過自己的兒子,和王嶽間接消弭昔日的仇怨。
說話間,縱然王嶽極力剋制,可口中語氣依舊變得嚴厲了起來,王嶽身前男童聽到,雙手登時極度不安的扭結在一起,臉上表情,一時間顯得更加驚恐。
遠處站在樹下的少婦,身形更霎時搖搖欲墜。
“不,或許你不相信,這個孩子之所以能將三皇炮捶拳修煉到如此程度,其實全靠他自身天賦與努力,和王鐵龍。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得到王鐵龍的指點,更希望此刻,王鐵龍能站在你面前,親自懺悔他昔日對你造成的種種過失與傷害......”
“只可惜早在一年前,王鐵龍便在趙家的一次進攻來犯中,以身殉族了!”
王天來話語平靜,可落到王嶽耳中,卻宛若一聲聲驚雷,將王嶽本來就起伏不定的心緒,一時間轟炸的更加動盪。
“王鐵龍,死了?”
王嶽喃喃,一時間眉頭緊皺,然而片刻後便渙散開來,彷彿在無形中失去了什麼。
下一刻,王嶽下意識的向樹下少婦看去,這才默然發現,在後者髮髻上,正插着一朵樸素、小巧的白花,卻正是家中有成年男丁死去的妝扮。
“是的,王鐵龍死了。”
“一年前,趙家高手大舉來犯,當時本來以王鐵龍的修爲,根本無需其出頭,可他到底還是勇敢站出,用自己的性命,爲我王家爭取了幾日無比寶貴的時間。”
“或許,王鐵龍之所以強行出頭,自尋死
路,便正是因爲他自知無臉見你吧!”
王天來輕輕一嘆。一聲嘆息,便涵蓋了王嶽與王天來之間的無盡恩恩怨怨。
“是嗎?可其實,我早就原諒他了啊!”王嶽喃喃,同樣發出一聲長嘆,在其嘆息聲中,他與王天來的多年恩怨,至此終於煙消雲散。
歲月匆匆,無常而又無情,不僅在不知不覺間帶走了王嶽的至親,更連他的仇敵都一併帶走,以致最後,連一絲感情的漣漪都不曾爲他留下。
“孩子,你這套三皇炮捶拳打的很好,只不過在某些地方,仍有些可以改進的瑕疵......”
說話間,王嶽臉上重新泛起溫和笑容,將王鐵龍的兒子無比親熱的拉到身前,爲其親身示範、講解三皇炮捶拳的精髓所在。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片刻時間後,王嶽講解完畢,這才重新擡頭,溫和注視着身前男童的雙眸。
“我,我叫王嶽龍。這個名字,是我爹給我取的。”
“聽我娘說,我爹希望將來的我,能如山嶽般高大,真龍般磊落!”
孩童聲音稚嫩,在其話語中,王嶽彷彿再次看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殘忍與魯莽褪去,早已變得無比成熟,剛強,已然足以支撐起一個家,甚至一個宗族!
“去吧!今日我所講解的,已足夠你三日領悟。三日後你若是再有疑問,還可前來問我!”
王嶽對孩童輕輕點頭,輕一放手,後者便已如紙鳶般飛去。
蔥鬱的大樹下,少婦見孩子平安歸來,登時長舒了一口氣,隨後緊握孩子右手,再度對王嶽遙遙一禮,禮畢後方才緩緩轉身,帶着孩子悄然離去。
“你或許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王嶽龍母子的生活過得很艱難。”
“其實不僅這段時間,一個月前,甚至一年前,王鐵龍猶在的時候,他們一家人整日被人戳着脊樑骨,終日都擡不起頭來。”
王天來言語晦澀,並未對此事做過多解釋,可王嶽一聽便明白了,隨着他在王家身份地位的提升,王鐵龍到底還是爲昔日種種,付出了慘重代價。
不僅如此,王天來甚至連累了他的家人。
“算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
“告訴族裡人,王鐵龍過去所做的事情,就不要再過多深究了!”
王嶽對王天來輕輕點頭,說話間,語氣徐徐回覆平靜,但也沒有了當初的恨意。
“我會的!只是這件事情,做起來恐怕會有些困難!”王天來聞言,登時一陣遲疑,半響後纔對王嶽輕輕點頭,示意他一定會盡力去做。
“這樣吧,我便將王嶽龍收爲記名弟子,這樣一來,我王家人便不會再爲難他了吧?”王嶽輕輕點頭,半響後,卻是做出了一個讓王天來爲之一愕的決定。
“當然!這樣一來,昔日你與王鐵龍的恩怨,便算是完美解決了!”不過驚愕過後,王天來臉上迅速泛起欣慰笑容,看向王嶽的目光,更隱隱有些不一樣了。
“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嗎?”
“如果沒事的話,你可以走了,別來打擾我休息!”
下一刻,王嶽對王天來輕輕擺手,未及後者應答,便已先一步舒舒服服的坐回到了木椅上。
“哎,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就是想當甩手掌櫃!”
對此,王天來只能搖頭苦笑,話音未落,便已徐徐走遠。
“......原來如此!原來不僅王鐵龍,一個月前,王鐵龍的兩位兄長,乃至他們的父親,皆被東方神殿強制徵走,死在了蠻荒山脈中!”
“怪不得王嶽龍母子的生活,會過得如此艱難!”
且下一刻,王嶽自家族弟子口中旁敲側擊,更是得知了一個讓他更加震撼的消息。
顯然,這是王鐵龍父子四人,在以他們的性命,向王嶽賠罪!
這一刻,饒是王嶽的心志再怎麼堅定,也不禁百感交集,無言以對。
“是時候回去了!”
經此一事,王嶽心神有些恍惚,故此接下來,王嶽並未在家族練功場久留,而是徑直起身,從此地離開,一路返回到他曾與孃親居住過的小院。
“人走了,房屋破了,樹也已枯萎,或許真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了!”王嶽自語,此刻,他在狹小的庭院中獨坐,默默望着庭院正中枯萎的老樹,心中一時間倍感寂寞。
這棵老樹,本是王嶽幼時與孃親一起親手移栽過來的,可不知爲何,最近幾年時間,老樹卻一直在凋零、枯萎,彷彿冥冥之中的大限已然到來。
王嶽估計,至多再過一個月時間,這棵老樹便要徹底枯萎。
而屆時,恰巧也是王嶽將東方聖殿,及南域聖城之事處理完畢,從王家離開的時刻。
這次離開後,如無意外,王嶽將外出闖蕩,很難再回來。
“是天意麼?天意要斬斷我與王家之間的最後一絲羈絆?”王嶽喃喃,隨後輕輕起身,撫摸着枯萎老樹的褶皺樹皮,心中一時間感慨萬千。
“下雪了......”
下一刻,天空中朵朵攜帶着無盡寒意的烏雲飄來,將天空遮掩,靜靜下起了浩大一場雪。
“真美,很像小時候,孃親離去前下的那場雪......”王嶽喃喃,下一刻伸出手來,像幼時一樣,不知道第多少次的去接半空中落下的雪花。
只是這一次,在王嶽耳邊,再無孃親充滿疼愛的責罵。
“王嶽,天涼了,回屋去吧!”便在這時,房屋外,猛地傳來了王振天長老的聲音。
“長老,有事嗎?”
王嶽訕笑,迅速從回憶中抽出身來,對王振天長老輕輕點頭。
“沒,沒什麼,只是單純的想要過來看看你而已!”
“臭小子,明天可要早點去練武場,指導家族後輩練功!”
“我王家崛起的希望,可全在這些後輩小子身上了!”
王振天長老闆着張臉,臉上分明寫着我有事找你幾個大字,但不知爲何,在最後關頭還是嚥了下去,最終反剪雙手,一邊搖頭,一邊嘆息着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