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與此同時。
長安城的另外一端,大致的方向是朱雀門向東再走大約半里的路程。此時已是剛過晌午,此時懷安街兩側,商鋪少有往來的客商。
這裡遠離朱雀大街的熱鬧與繁華,鬧中取靜,倒是有基礎不錯的別緻雅苑。穿行於那四周,倒是能夠領略到不同的別樣長安。
能夠住在這裡的皆是長安城的非富即貴,其中幾個大宅子,更是豪門世家。如同那鴻臚寺卿的府邸宅子,以及那徐王爺的府邸宅子,而在那長街的盡頭。比鄰皇城根兒的所在。這本是長安四方城的一出曾經極爲輝煌的宅子,而如今,院門已經凋敝。四面牆體生了不少斑斕青苔。白牆之上,滿是潮溼的痕跡。偶有那藤條從院落裡滋生出來。
宅子門口有兩頭石獅子,其中一頭顏色古怪,上有着赭石色一般的痕跡,哪怕是經過無數歲月的沖刷依然洗不掉上面的那一抹隱隱赭石色。若是說着石獅子上的赭石色像什麼?懷安街上不少人都會說,像是沒擦淨的血。
這裡少有人知,更沒多少人願意前來。儼然曾經長安城最奪目的幾處宅子的其中之一,如今無人問津。大約是幾年前,有那南楚的商人,發了一筆橫財想在長安城置辦一處院子。看中了這裡,便找人疏通像買下來。但從此之後便沒有了後文。
只說是那南楚的客商離開了長安城,再也沒有回來。
但是近日,這懷安街上卻來了一輛極爲富貴的馬車。馬車的車廂通體炫黑,由那三匹純色白馬牽引。單純的看那馬匹的成色,便也知道,這車廂裡坐着的人非富即貴。
“老爺,到了。”
馬車伕停了馬車,道。
不過多時,馬車的門窗打開來,卻是半個其貌不揚,看上去一眼就讓人心中升起無限厭煩的腦袋,擠眉弄眼的看着窗外。先是看到了那斑駁的牆垣,再看到了那已經倒下來的硃紅大門,以及門前半個身子都是赭石色的石獅子。
那顆腦袋的主人露出了些許的不悅。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範琦氣沖沖的將那馬車的簾子放下。聲音在那狹小的馬車內迴響了許久之後,範琦便像是一個被丟棄的垃圾一般,從車廂裡被人扔了出來。
蓬!
落在地上,整個人就地滾了幾圈之後,正巧倒在了那赭石色的石獅子下面。矮小並且有些畸形的身體,讓他極爲艱難的站起來。碩大的手扶着石獅子的一角,卻突然想起了什麼,極爲避諱的後退了幾步,盯着那石獅子,目光之中滿是奪目複雜意味。
又緊接着,馬車內走下來了一個年輕人。
他一身白衣,身負一把隨身攜帶了多年的古錠刀,懸於腰後一條碧螺腰帶之上。一身白衣,音樂可見那金布編織的暗花,幹練之中,卻也透着幾分儒雅。
尤其是他腰後懸着的那把古錠刀,雖說是藏於刀鞘之中,卻仍然難以抑制住那刀中的凜然殺意。
“是父親然我帶你來的,父摔說,讓你多看幾眼這淮陰侯爺的老宅子,你想問題的時候就應該考慮到周全一些。”
年輕的男人面容英俊,幾乎調不到任何的瑕疵。若是說聶秋的二師兄白橋是那種少
婦都喜愛的俊美,那這年輕男人的臉,便是全天下女人都難逃的英俊。
“那是我爹,不是你爹。”矮小的範琦站起身來,而後看着那已經摘取了門匾的宅院,卻是躊躇不前。
“你也知道你是將軍的兒子,可你膽小的卻像是螻蟻一樣。”
“隨便你怎麼說,不是所有姓範的都不怕死。”範琦站起身來,看向那揹着古錠刀的俊美青年道:“你比我高,比我長得好看,打架還比我厲害。你怎麼不先進去?也是害怕淮陰侯家三十五口亡魂找你索命?”
俊美青年眯起眼睛,嘴角揚起了一抹極爲好看的微笑。也許是單純英俊方面甩了自己的半個長安城,範琦極爲討厭這張英俊的臉。
俊美的青年沒有過多的和範琦廢話,支起了腰桿便朝着老宅子深處走去。
看着那俊美青年的背影,範琦撇了撇嘴,極爲厭惡的表情,嘟囔了一句含糊不清的髒話,也一道進入了那宅子之中。
身在那院子之中,骯髒和破敗的程度筆從外面看還要嚴重許多。年久失修,東廂的幾排屋子已經掉落了磚瓦。祠堂之中一片狼藉,院中的一口天井周圍也已滿是雜草。西廂的窗戶殘破不堪,一扇大門落在了那門外的階梯之上,幾隻耗子似乎是見到了久違的人,嚇得四處竄逃。
這裡是一處不折不扣的廢院,大約應該是十七年前,淮陰侯滅門之後,這裡值錢的字畫,古藏便已經被搜刮一空。
範琦站在一旁,看着廢棄的院子,心思沉重。他從小家中的一些名貴字畫,他都認得,其中又一盞百年前的夜明珠,極爲罕見珍貴。卻也是知道,便是從這院子裡搜刮出去的。
“帶我來這裡到底是爲了什麼?”範琦看向那年輕的男人。
而那年輕的男人卻是微微一愣,看向範琦:“你不知道嗎?前幾日長安城中死了人。”
“長安城每天都死人,你在天策府當將軍是當傻了嗎?”範琦顯得極爲不耐煩。
“死了兩個東洲的僱傭兵,以及一個魔族的巨人。”
聽到這些,範琦挑眉,並未說話。扶已經斷裂的欄杆,他努力的想在周圍給自己的屁股找一個落座的地方,羅圈腿站的時間久了,真的很累。
“魔族?很少見。這應該是你們天策府的事兒,我爹是不是說你了。所以你抽風一樣的跑到這淮陰侯的老宅子裡找魔族的蹤跡?”
“這倒不是,還死了一個人,東洲劍冢內劍奴。”
“這倒是更罕見了。不過,我在想,魔族來了一個巨人潛入城內,又有一個東洲劍冢的劍奴來了長安城,這都能瞞得住你們天策府,我想只有兩點。”範琦臉上露出來了一抹笑容,終於找到了一處乾淨的長廊邊緣,他坐了下來,翹起二郎腿。聳了聳肩。
這鬼地方,外面正直夏日,這裡卻陰森的如同深秋。也許是這些年的心裡一直藏着當年淮陰侯家中的秘辛,所以他總覺得,當年淮陰侯家的人沒有死絕,這宅子裡仍然飄蕩着淮陰侯的不散的陰魂。
他看向那英俊的男人,道:“第一點,天策府在你的帶領下越來越雞肋,越來越白癡了。第二點就是,堂堂英才榜第一,天策府
的大統領黃昭害怕魔族的人。”
年輕男人聽到這話,卻是不怒反笑。只是笑的聲音不大,有一種陰測測的感覺,迴盪在空曠清幽破敗的廢園當中,多少的顯出了一種森然之意。
“三少爺,如果你不是父帥的兒子,你這一條舌頭怕是早就被人割去了。”黃昭看向四周,空曠破敗的院落之中,除了他和範琦沒有別人。
然而正當二人說話的時候,卻突然聽到吱呀一聲。破敗寂靜的院落深處,傳來了一聲輕飄飄的開門的聲音。緊隨着,範琦和黃昭幾乎同一時間的把目光尋着那聲音的來源看去。
卻看到,那宅院深處,庭院的曲徑通幽處。一個書生模樣的年輕書生,舉着一本捲起來的書卷,手裡拿着一個咬了一口的燒餅,從門後走了出來。
“這宅子許多年未見生人,未聽有那交談的聲音,卻是沒有想到。原來真的有人登門。”
白衣書生,手持着一本卷着的估計,咬了一口燒餅,看向黃昭,眼神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着,道。
範琦眯起眼睛,看着那白衣書生,卻是微微一怔。
他在長安生活多年,卻是從未知道,淮陰侯的老宅子裡面,還住的有人。
當年淮陰侯滿門抄斬這事情,是那人盡皆知的。他也知道,淮陰侯一脈犯的那是誅九族的死罪,絕無後人或者家族的旁支。這白衣書生,又是何人?
淮陰侯的宅子被查封了十幾年,當年有富商願意出錢買來,結果被逼的永遠不能踏進長安。可見淮陰侯的案子,哪怕是塵封了十幾年,也不希望有任何人與那當年的案子有任何的瓜葛!
“你又是誰?”範琦看着那白衣書生,好奇的道。
“一個進京參加百子宴的修士而已。”
“你是那英才榜上的修士?七大宗內的人?”
那白衣書生搖了搖頭,道:“家師是那東田郡的一名散修。”
散修的弟子參加百子宴,這在帝國曆史上倒是有過。但成績嘛,自然比不上那七大宗門的弟子。
話雖如此,範琦和黃昭二人卻並未小看這個白衣書生。
倒是那黃昭似乎知道這白衣書生的來頭,道:“我來是給你送來,七日之後那朱雀樓的門貼,沒有這個門貼,門樓的禁軍看不到天策府的火漆,你便進步的那朱雀樓。”
說完,黃昭將一份書信送到了那白衣書生的手中。
那書生微微一笑,道:“多謝黃將軍。”
範琦好奇,繼續問道:“你是英才榜上的修士?敢問尊姓大名?”
那年輕人笑了笑,道:“小生的名字還未列那英才榜上,至於的名字嘛,這無關緊要,一位這天底下沒幾個人認識我。到時我師傅,你們應該聽說過。”
“你師傅?叫什麼名字?”這次說話的是黃昭,他一直都是惜字如金,很少像範琦那般,像是個話嘮。
“我師傅來自東洲,姓澹臺叫浮鳴。”
轟隆,不知長安城的何處。只覺得天地間一聲龍吟一般的聲響,當那澹臺浮鳴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天空一道電光劃過,平白無故的西來了一片雨雲,遮蓋了長安,似要變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