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個引路人?
他竟然死了?
這和明月昨晚所見的猛鬼會不會有關聯?
林晚兒沉下水眸,她不認爲世上會有如此巧合,更不認爲明月昨晚見到的就真是猛鬼,她始終堅信,這世上根本就無鬼,有的只是居心叵測的人!
林晚兒杏眸微動,擡眼向般若看去,見她身子半依在門上,眉眼間的神色清淡淡的,低頭垂目正看着着自己的手指,指尖上面鮮紅的蔻丹是新塗的,十指如蔥白,那美甲恰似一點桃花瓣,格外扎眼。
不知怎的,林晚兒瞧着她冷漠的模樣便不禁怒從中來,忍不住出聲呵斥道:
“般若,你當真如此無情!難道人死對你來說,就那麼無足輕重麼?”
般若聞言竟是微微一愣,擡起秋眸淡淡的掃過林晚兒,輕輕勾起丹脣,劃過一絲笑意,可眸中卻是冷意盪漾,她輕笑道:“我可沒有林姑娘如此善心!從小到大我見過的死人多了,天天都要見死人,難不成要我每天爲他們哭一哭麼?不過又是一具屍體而已,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
說罷,冷冷的瞟了林晚兒一眼轉身離去,只留一抹清冷的背影!
林晚兒瞧着她偏纖瘦的身影,只覺着心口被她的話擊的一震,她的心漸漸收緊,般若從前究竟經歷了什麼,纔會日日見到死人?
林晚兒垂目輕嘆,看來她以前的日子也不會好過了。
一陣腳步聲自院中而來,林晚兒聞聲擡頭,見陳重拖着病態之身蹣跚而來,許是老來喪子對他打擊甚大,他行動起來看起來十分緩慢,還不時的咳嗽幾聲。
林晚兒瞧着他鳳眼微深,擡腿起身走出門口相迎而去,那陳重走到門口擡眼看着她一臉歉意,微拱手道:“林姑娘,老夫聽聞明月姑娘昨晚受到驚嚇,特來看看明月姑娘現下怎麼樣了,唉,你們初來乍到,是老夫照顧不周,真是失禮!”
林晚兒拱手還禮,斂下雙眸,輕輕綻脣道:“林族長客氣了,明月現在已無大礙,怪只怪那丫頭膽子太小了,非說昨晚看到一個什麼七竅流血的猛鬼,想來,許是那丫頭看一時花了眼,自欺欺人罷了!”
“七竅流血!”
林重臉色倏地一變,手猛地垂下,林晚兒眼神一凝,瞧着他的手指竟是微微顫抖!
陳重擡頭勉強笑了笑,道:“可能是明月姑娘看花了眼吧,如此,老夫便不叨擾姑娘歇息了。”
說罷,轉身離去,林晚兒沉目瞧着他,林重身子看起來病弱,可此時他腳下的步子卻邁的很大,似乎有急事另他心急……
林晚兒突然出聲叫住他,道:“林族長請留步。”
陳重聞聲頓下步子,微微咳嗽幾聲,轉過身不解的看着林晚兒道:“不知林姑娘還有何事?”
林晚兒美眸凝視着眼前之人,眸色散發着一絲警惕,她嘴角輕揚,試探的問道:“不知林族長可聽說,昨夜谷中又死一人?小女子有些驚奇,明月昨夜也受到驚嚇昏迷,怎的會如此巧合?不知這可與她昨日所見有關,難道,她並沒有看錯?”
林重聞言臉色一變,連身子都有些抖,良久他緩緩鎮定下來,回答道:“林姑娘莫要多想,你在谷中想必也瞧見,谷內木橋繁多,林二昨日喝多了酒,失足從橋下跌落撞在石頭上而死,他的死是個意外。”
林晚兒點了點頭,微垂的眸子流轉,須臾,她突然擡起臉道:“林族長,不知林二屍體放在何處,小女子不才,略懂着驗屍之術,不如讓小女子去瞧瞧那陳二屍體,興許會從中看出些端倪?”
林重眼皮一擡竟是微微意外,而後他竟是擡手作揖道:“那便有勞林姑娘了,那人……如今就在義莊裡,姑娘可去查看即可。”
林重說的坦然,倒讓林晚兒吃驚,有些意外。
她點頭應着,那林重便轉身離去。
林晚兒瞧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沉目想了想,轉身走進屋裡,將房門關上,緊接着她閃身走到窗下,提起縱身從窗口飛了出去。
林晚兒用上了輕功,身子一躍竟是在半空中御行,腳尖藉着屋檐躍起,身形飄飄之間便落在林重的房頂上。
林重小院不算大,而他所住之屋是在北屋,可他把房間讓給了林晚兒三人,也是爲了離兒子靈堂稍近,所以搬到了南屋入住。
南屋三間是破舊的草房,所以並不隔音,林晚兒提氣落在房檐上,俯身傾聽着屋內動靜,屋內有三人。
只聽陳重身音孱弱竟帶着哭腔,似乎是受到沉重的打擊一般道:“我們……,我們昨日已經燒了童男童女,怎麼還會死人?昨日來的姑娘,她說她看見了七竅流血的猛鬼,那,那不就是德棋麼?難道,他怨氣還未消散!昨夜死的林二,他,他難道不是意外失足?”
林沉也是不可置信道:“大哥,那姑娘說,真的看見七竅流血的鬼臉?”
林晚兒沒有聽見陳重說話,想來是點了點頭。
屋內一片嘆息,突然一道女聲飄飄而起,似乎很空靈,又似乎很飄遠,沒有一絲溫度,只聽那女人低聲道:“也許……德棋真的有冤,不然也不會,一將他入土,他便流下血淚……”
啪的一道碎裂之聲猶爲刺耳,那是茶盞落地的聲音,林晚兒聽見陳重怒氣衝衝聲音猛地響起,帶着哭腔道:“他……死都死了,還能怎麼樣!就算他在有冤屈,也不該亂殺無辜!那些人就不是命麼?咳咳……孽子啊……孽子……”
林晚兒擡起臉,聽着屋內漸漸抽噎的女子哭泣聲,皺了皺眉頭,原來,竟是這樣!
——
忘憂谷義莊在谷內一角最偏僻處,許是感到害怕,四周都沒有人家住。
窗外幾聲寒鴉哇哇的叫着,撲棱着翅膀從半空中留聲而過,涼涼慼慼的,倒是應景。
林晚兒走進義莊,發現裡面竟然躺着三具屍體,林晚兒想起來,那引路人曾經說過,林德棋已然死去十天,可就在頭七後竟開始死人,可沒想到,他竟然是第三人!
林晚兒走到三具屍體旁,第三具屍體蓋着的白布較新,應該是那引路人的屍體。
林晚兒輕輕挑起白布一角來,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林晚兒心下一驚,索性將白布整個挑起,只見那引路人身上血肉橫飛,頭顱已然砸的微微凹了進去。
林晚兒細細檢查,發現死者頭顱是被鈍器砸傷,這鈍器應該是極其沉重,不然不會造成如此傷口!
難道,真的是失足?
林晚兒用手指按了按死者頭顱,卻驚奇的瞪大水眸,這林二頭頂被砸的傷口邊緣泛白並不收縮,雖是鮮血淋漓,但出血量並不是很大,並無噴濺現象。
這,分明是死後造成。
林晚兒水眸一沉,橫眉凜目,順着屍體頭部向下檢查,發現死者胃部亦是被砸的凹陷,所有肋骨全斷,原來,死者的死因竟是被人用硬物活活砸死!
好狠毒的手段!
林晚兒擡眸看着另外兩具屍體,如果,她猜測的不錯的話,他二人的死法應該與林二相同。
可林晚兒還未來得及走向那二具似乎旁,便感覺一股殺氣迎頭瀰漫而來!
林晚兒心下一驚,急忙軟下腰身,身子後彎,眼見一柄長斧從眼前堪堪劃過。
林晚兒連忙起身,腳步微錯,向後退了一步,這纔看清原來眼前之人竟是戴着猩紅的猙獰惡鬼面具!
只見那人身高兩丈,身穿銀甲鐵衣,頭戴盔甲,盔甲上有如犛牛的長角,他手拿長斧,活脫脫的像一個地獄而來的惡鬼!
那人手持大斧快步而來,每走一步,地面便發出匡匡的震動,突然,那人手中狂喝一聲,周圍皆都被他的吼聲所震撼到了,吼聲四處震盪,林晚兒感覺耳邊呼呼作響!
隨着他一聲大吼手中的長斧橫掃而來,這一斧竟是全力施爲,空中傳來砰砰的悶響!
林晚兒杏眼微睜,眼看長斧兜頭劈來,那氣勢竟要將她劈成兩半!
林晚兒咬緊丹脣,義莊窄小,她前面是三具屍體,身後是牆,那惡鬼就在她身側,此時竟避無可避!
林晚兒手腕一轉,短刀動袖中滑出,她猛地握住刀柄,刀刃直直迎上長斧,砰的一聲,那迎頭一擊足有百斤沉,林晚兒被那長斧的擊的身子震開,直直撞上後面的牆壁,噗的一口鮮血自喉頭噴出,正好,噴在那惡鬼的面露上!
此時猩紅的血,猙獰的面具,更顯那惡鬼格外瘮人!
林晚兒想,若此時明月在此,肯定會昏過去的吧!
來不及細想,那惡鬼再次卯足了勁,掄起長斧衝着林晚兒迎頭劈來,那力量彷彿泄洪一般!
林晚兒咬牙揚起手中的短刀橫在胸前,硬是迎了上去,百斤沉的長斧被迫停在林晚兒胸前!
二刃相接,那鏗鏘聲劃破整個義莊!
林晚兒感覺虎口發麻,肺腑被震的血氣上涌,她拼命忍住喉頭的腥甜!
她橫起柳眉,眼中一片決絕,她就不信,今日她還會死在這惡鬼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