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戀人

“‘把我,把我也變成吸血鬼吧!’我站起來,一隻手按住‘胸’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安卡愣住了,接着他‘露’出了慌‘亂’的表情,朝後退了一步。我湊上去,解開圍巾‘露’出脖子。

只想和你,一起看日出而已。

有時候,陽光也會冷,夜也會溫暖。

“太陽落去,你變得美麗,太陽升起,你卻又如此無力。”坐在對面的九十多歲的老人依舊保持着年輕時候的優雅姿態,雖然時間很無情地將她的臉‘揉’搓得不成樣子。不過從五官清晰的線條來看,她年輕的時候一定是位很有魅力的‘女’‘性’。

“這句話,是我送給我愛人的,他很喜歡黑夜,喜歡月亮,我則相反,我最喜歡溫暖的陽光,還有漂亮的日出。”她微微閉着眼,雖然全白但一根根非常柔韌的長髮整齊乾淨地盤在腦後,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您的愛人?”

“是啊,該怎麼說呢,和你們現在的年輕人有一點點不同,對了,你是來採訪我的?”她眯起眼睛,帶着慈祥的笑意端詳着我。

“嗯。”我笑了笑,並非發自內心,實際上我是個剛剛畢業的新聞專業學生,對於上司的分派任務從來不敢違背,也從來不覺得高興。我只是強迫自己忍受而已,包括今天來採訪這位據說生平很傳奇的‘女’‘性’。不過在我看來,她也許只是當年的一位社‘交’名媛。

“真是不好意思,我應該好好準備一下的,不過因爲這段時間身體越來越差,人也有些懶散了,你見過上了年紀的貓嗎?總是喜歡蜷着四肢縮成一團,找一個無人注意的地方,慢慢地,慢慢地等待死亡。”

我發現老人的眼睛慢慢睜開,一剎那,我好像真的看到了貓一樣的瞳孔,不過仔細一看,只是一雙依舊清澈的眼睛。

“那個,您還是講講以前的故事吧,比如說您的愛人。”我用筆尖輕輕地敲擊着記事本。

“是呀是呀,年紀大了,不過記憶力異常清晰起來,經常會在夢裡見到那些已經不在了的人。哦不,應該說,我已經分不清楚夢與現實了,我經常會回到七十年前的那一個夜晚。”

她的眼神開始變得空靈起來,我可以感覺到它穿過我的肩,直直地朝着身後的天空飛去。

“我的父親是一位外‘交’官。我很小的時候,就出入於那些金碧輝煌,‘蕩’漾着歐洲貴族氣息的社‘交’場合。因爲母親是外國人的緣故吧,‘混’血兒要比其他人更引人注意,加上父親始終不放棄對我的傳統教育。總之,那時候我吸引了不少男孩子。”

老人說到這裡,臉上依舊平靜。我以爲她多少會‘露’出一點點驕傲或者自豪的表情,但無論我如何尋找都一無所獲,她就像是在述說別人的事。

“十八歲的我已經在上流社會中漸漸有了一些虛名,他們叫我東方的公主。那時候,我周旋於各種各樣的男人之間。他們有的是貴族,有的是富翁,有的是政客,

有的英俊非凡,也有的才華橫溢。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始終覺得有些失落,這些男人我都是最多保持在朋友階段,無法產生愛意。

“直到二戰爆發後的第一年,我在一個貴族的酒會上見到了一名年輕的德國軍官。我已經記不清他的全名了,或者對他來說名字根本就不重要。總之,我叫他安卡。

“第一次看到安卡的時候,他一臉的疲憊。我從朋友那裡得知,他是剛剛從‘敦刻爾克大撤退’戰役回來的校官。

他長得非常高大,軍服在他身上緊繃着,勾勒出非常漂亮的線條,一頭金髮讓他在舞會上很顯眼,皮膚白皙,藍‘色’眼睛深深地凹陷進眼眶裡。

他的語速很慢,但非常清晰有條理。我驚訝地發現,自己無論和他聊什麼都很融洽。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一開始在大廳,然後散步去了偏廳,接着拿着酒杯又走到了樓下的‘花’園下,那天的夜‘色’很‘迷’人。

”安卡的褐‘色’軍服在夜‘色’下讓我覺得有一些不舒服。我從他口中知道,他是純種的日耳曼人,在圍殲英軍的戰役失敗後,他被暫時調回國準備新的作戰。

不過這都不重要,我和安卡沉浸在非常幸福的愛情中。安卡說,他之前從未見過東方‘女’‘性’,但是對亞洲充滿好奇。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做中國人的‘女’婿。’他在月光下咧着嘴笑着,‘露’出一排不遜‘色’於月亮的銀白牙齒。

“‘那你起碼要學會一些中國話才行。’我笑了笑。這種對話繼續進行着,我也始終覺得安卡遲早有一天會和我父親提起我們之間的婚事,但我想錯了。

“半年後,安卡被派往羅馬尼亞,而我父親也將被調回國內。我無法接受這種事實,這意味着在世界戰爭的背景下,我很難再見到安卡了。

“一個冬天的夜晚,依舊是滿月,我躺在安卡的懷抱裡,雙手勾住他的脖子。

“‘帶我走,帶我走吧。無論去哪裡都行。’我輕聲呼喚着安卡的名字。

“‘這不行,親愛的。這次我是黨衛軍的直屬機構,雖然不用去戰場,但是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元首讓我們去羅馬尼亞完成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放心,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活着回來,找到你,和你結婚,一定要等我,一定。’安卡將我抱緊,他的下巴抵着我的額頭,我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氣息。

“‘答應我,陪我去中國,陪我看日出,那裡是世界的最東方,是太陽最早升起的地方,那裡的日出是最美麗的,我最喜歡太陽。’我喃喃自語着,安卡笑了。

“‘好的,好的,我答應你。’

“最終,我離開了德國,回到了闊別已久的祖國。戰爭中,我的家庭流離失所,四處奔‘波’,不久就與安卡失去了聯繫。但我一刻也沒有放棄過,一直都堅信安卡一定會回到我身邊。”

我驚訝地聽着老人的敘述,彷彿回到了半個多世紀前的歐洲,看到兩位美麗的異國戀人互相擁抱着站在夜‘色’中。

“那,後來呢?”我雖然很想知道答案,但從老人現在的狀況來看,恐怕這個異國之戀將會是悲劇結尾。

“後來?我和安卡多麼希望可以擁有後來。”老人的眼睛再次‘迷’茫起來,她的情緒開始有點變化,原本總是不動的雙手忽然微微顫抖起來,指節之間互相碰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很快,戰爭結束了,德國是戰敗國。當我聽到希特勒自殺的消息後,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安卡的下落。我的父親在戰爭中不幸身亡,我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對象。

對於一個弱‘女’子來說,要找到一個遠在千里之外的異國戀人,而且還是一名臭名昭著的黨衛軍軍官,簡直是癡人說夢。我小心翼翼地隱藏着自己和安卡的關係,

同時拼命找到父親以前的故‘交’好友,看是否可以重新回到德國去。我一定要找到他,這是我們的約定。

“很快機會來了,我父親的一名學生要去德國爲政fǔ獲取一些軍事資料。我自告奮勇地去做翻譯,當最終獲得許可,走上輪船時,我簡直‘激’動得不能自已。我雙手緊握於‘胸’前,站在船頭向神禱告,祈求我可以順利地見到安卡。

“戰後的德國一片廢墟,大家都忙於生存下去。我苦苦尋找當年的朋友,卻依然沒有得到安卡的消息。每每提及黨衛軍這個稱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只能在德國待兩個月,隨着時間的臨近,我幾乎要絕望了。”

“安卡,就這樣再也沒出現過?”我問道。

“如果他就這樣再也沒出現過,就好了。”老人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看來她應該是重新遇到了自己的舊情人,但從語氣來說,她似乎又很難過和悲傷,甚至充滿了懊悔。

“在臨離開前四天,我回到了和安卡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棟樓已經變成了盟軍臨時醫院。在夜‘色’裡,我走到‘花’園中,孤獨地站在圓月下。

“安卡,安卡,我的愛人啊,你在哪裡?你還活着嗎?”

我這樣低語着,重複着,擡起頭,被月光刺得留下了眼淚。

忽然,我感覺到身後有人,一雙大手從肩膀處環抱過來,抱得那樣緊,幾乎讓我窒息過去。我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卻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回過頭的時候,我看到了安卡。

天哪,當時我以爲自己眼‘花’了或者是產生了錯覺。月光下,他的臉和六年前一模一樣,沒有絲毫變化,連我都覺得自己老了,但他還是那麼年輕,依舊有着熟悉的笑容和那雙海藍‘色’的眼睛。

“我來了。”

我無法抑制地哭泣着,投入他的懷裡,將這麼多年的委屈和煎熬統統發泄出來。安卡沉默不語,只是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輕輕地撫‘摸’着我的長髮。

“終於,終於見到你了,我還以爲你死了。”我‘抽’泣着。

“如果可以的話,即使死了,我的靈魂也會追隨到你那裡。”安卡的嘴‘脣’很蒼白,他看上去似乎病了。

“你到底去哪裡了,爲什麼不來找我?”

“我無法告訴你,當請你相信,我對你的愛從未改變。”他依舊緊緊抱着我。

那一晚我和安卡聊了很久,因爲過於‘激’動,我感覺到了疲倦,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牀’上,但是安卡不見了。

難道是夢嗎?我這樣問自己,失落感包圍着我,我幾乎崩潰了。可是黃昏之後,安卡再次出現在我面前。他穿着黑‘色’長‘褲’和馬甲,馬甲裡面是白‘色’襯衣,走過來的時候很像一個園丁。

“你爲什麼不辭而別?”我質問他,安卡只是笑着。

“我還有一些工作要完成。”

我發現安卡的衣領處有一處紅‘色’。

“那是什麼?”我指着問。

“只是一些紅‘色’油漆,我在一家油漆廠工作,工作很繁重,你也知道有很多房子要重建。”

男人如果要欺騙‘女’人,特別是愛着他的‘女’人的話,即使再不可思議的謊言也不會被發現。

我沒有同父親的學生回國,而是留在了德國,以支援德國重建的名義留了下來。我和安卡住在了一起,租住了一間簡陋的房子,雖然很苦但是非常幸福。只不過在白天基本上見不到安卡的影子,偶爾的幾次他也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看書,窗簾也拉得死死的。

漸漸地,我發現安卡身上總有一些刺鼻的腥味,雖然他仍告訴我那是油漆的怪味。還有他並不是太在意事物,好的‘肉’食和麪包總是讓我先用,我要求和他一起吃飯,卻總被他拒絕了。

“‘我答應過,給你幸福,陪你看日出。’安卡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總有一些空‘洞’。

“沉浸在愛情中的‘女’人往往很蠢,其實我已經發現了這些變化,但是總覺得與可以和安卡在一起相比,根本不算什麼。所以我依舊在德國艱難地生活,直到我發現的秘密。”

“秘密?好吧,雖然他看上去是有些古怪,但恐怕最多是另結新歡,或者逃避盟軍的追捕。”

我心底這樣說道。

“您剛纔說,秘密?”

“是的,秘密,安卡極力想掩飾的秘密,但是他忘記了他始終是一名納粹軍官。之前我也以爲他總是夜晚出去是爲了掩飾身份,但沒想到,他極力想掩飾的並不僅僅是他曾經當過黨衛軍的經歷。”

老人嘆了一口氣。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沿着椅子下的腳踝處慢慢攀緣上來,讓我有種想要離開卻無法離開的矛盾心情。

“終於我開始對他產生了懷疑,那是我最不願意想到的。雖然我也儘量說服自己他只是爲了躲避盟軍的追捕,但是始終無法擺脫‘女’人的感覺,我怕他真的認識了新的‘女’‘性’,畢竟他太完美了,讓我多少缺乏一些安全感。

“一天深夜,他突然從‘牀’上起來,接着穿戴整齊離開了家。那段時間我一直警惕着,當他剛剛出‘門’,我也穿好衣服跟在了他身後。

那時候佔領區剛剛解除宵禁,一些喜愛啤酒的德國人慢慢慢慢開始在酒吧喝酒,修復戰爭創傷。但總的來說,街道還是稀疏無人,遠遠跟在安卡身後,我總覺得有些害怕。

走了十幾分鍾,穿過幾條街道後,我突然發現他不見了。黑暗中只剩下我一個人,在原地打轉的我非常懊悔。同時,我也知道安卡的確對我有所隱瞞,他的心裡有不可以告訴我的秘密。

“我拖着身體剛剛回到家,打開‘門’的時候,我看到家裡坐着兩個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他們‘操’着美式英語向我問話,當我想退後時,忽然又進來三個軍人模樣的傢伙。

“‘‘女’士,請告訴我住在這裡的德國人的下落。’看上去是他們長官的一位向我詢問道。

“‘我不知道,他不在這兒。’

“‘他是個黨衛軍軍官,雙手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納粹都是十惡不赦的惡魔,更何況他還是惡魔中的惡魔。’他在說這話的時候,雙眼怒目而視,幾乎像發狂的野獸。我害怕極了,在心裡高喊着安卡,安卡救我。

“‘帶她走,遲早會找到那傢伙。’那個男人揮了揮手,他們想將我帶出我的愛巢,正當我奮力掙扎的時候,房‘門’打開了。

“‘是他!’裡面的人‘混’‘亂’地高喊起來。

“而我欣喜若狂,那是安卡,是的,他來救我了。我看到他冷漠地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

“‘放開那個‘女’人!’安卡用英語高喊着。

“‘打死他!’所有人都掏出手槍對準了安卡。

“‘別用槍!不要驚動軍警!’他們的首領這樣喊道。

我被神秘人粗暴地推到了牆角,後腦勺撞在了牆壁上,視野慢慢模糊起來。我努力想讓自己保持清醒,卻無濟於事,耳邊想起了搏鬥的聲音和男人沉悶的呼喊聲。我害怕安卡就這樣離開我,但自己還是不爭氣地昏了過去。”

“安卡,死了?還是被抓走了?”我吃驚地詢問道。

“不!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好了!”老人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接着低下頭雙手捂住臉龐。她瘦削的肩膀聳動起來,十分‘激’動。

“您沒事吧,我不是太明白……”我有些不解,也十分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我實在太失態了,這麼多年了,每次想起這件事依舊無法冷靜面對,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沒有告訴過別人,也沒人問過我。無論你相信與否,請不要對別人提起,更不要寫在筆記本上。”

“嗯,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我漸漸醒過來,不,應該是一種刺鼻的氣味促使我不得不醒過來。我看到的是數具已經不‘成’人形的屍體,整個房間到處是刺眼的鮮紅‘色’,

血液在牆壁上、課桌上、地板上緩慢地流淌,粘稠的好像有生命似的。在紅‘色’的房間中央,安卡靜靜地站在那裡,那些人的首領被他抓在手裡,

如同提着一個等人高的木偶般四肢無力地垂下,鮮血一滴滴地從那人的黑‘色’皮鞋尖上滴落下來。我擡起頭,看到安卡將牙齒死死地咬在那人的脖子上,貪婪地‘吮’吸着,在死寂的周圍發出液體吞嚥進喉嚨的‘咕咕’聲。

“我已經無法叫喊了,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男人被安卡吸乾扔在地上。安卡擡起頭轉動了下脖子,發出了滿足的感嘆聲,就像野獸飽食過一般,接着他朝我看了過來。

“‘你,你是……’我哆嗦着。

“‘怪物嗎?不,我只是個吸血鬼。’安卡平靜地說。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元首希望可以培育出無敵的不死戰士,我們被送去羅馬尼亞的吸血鬼元祖之地,尋找成爲吸血鬼的方法,結果只有少數幾個人變成了吸血鬼。

但那時候第三帝國已經瓦解了,我們被盟軍的特工追殺。同伴各個下落不明,我也是偶然回到我們初次相識的地方纔找到了你。’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我痛苦地用手抓着‘胸’前的衣服,忍不住憎恨命運的捉‘弄’。

“‘本來想讓你以爲我死了,但我實在沒辦法剋制想要擁抱你的衝動。我答應過你,和你在一起,陪你去你的祖國看日出。’安卡嘴邊全是鮮血,諷刺的是,他卻說着如此溫柔的話語。

“‘把我,把我也變成吸血鬼吧!’我站起來,一隻手按住‘胸’口,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安卡愣住了,接着他‘露’出了慌‘亂’的表情,朝後退了一步。我湊上去,解開圍巾‘露’出脖子。

“‘咬我吧!不是說被吸血鬼咬過就能變成吸血鬼嗎?日出什麼的不看就是了!陽光我也不要了,在黑夜裡生活也沒關係!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發瘋似的喊叫着,安卡將我推到一邊。

“‘我愛的是你的靈魂,如果將你也變成了吸血鬼,等於我親手葬送了你的靈魂,我辦不到。’

“‘那怎麼辦?那要怎麼辦?你告訴我啊!難道一直這樣下去嗎?靠吸食他人的鮮血生活?’

“‘親愛的,相信我,既然他們可以把我從人變成吸血鬼,也可以把我變回去。我向你發誓,無論多困難,要用多長時間,我都一定會變‘成’人回到你身邊,陪你看你最喜歡的日出。’安卡走過來抱住了我,深深地一‘吻’後,走到了木‘門’前。

“‘你趕快走吧,最好離開這個國家。我發誓一定會找到你,那時候我將是人而不是吸血鬼。還有,我向你保證不會再殺人了。’

“我來不及說再見,安卡就消失在了夜‘色’裡。那之後,我立即搭乘德國華人回國的輪船離開德國。回到中國後,我一直苦等着安卡的消息。我很擔心,我怕他被那些盟軍抓住,也怕他真的將心也賣給魔鬼,變成無可救‘藥’的吸血怪物。”

我的筆掉了下來。

“您在開玩笑嗎?”我差點跳了起來。她的神情很平靜,恢復了原有的高貴姿態。

“不,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可以向上帝發誓。”

“這太不可思議了,我怎麼能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吸血鬼存在?除非我瘋了。”我不停地搖着頭。

“我無法向你證明,年輕人,但是,如果你今天晚上可以留下來的話,或許可以看到他。”老人擡起頭,‘露’出一絲微笑。

“什麼?看到他?安卡?”

“是的,我的感覺告訴我,他今晚會來,會陪我看明天的日出,他所答應我的一定會實現。”老人一臉的肯定。

我甚至一度懷疑老人是否因爲年齡過大而使得‘精’神上有問題,但是她說話非常有條理,我說服了自己當天晚上留在她家。

時間很快過去,快到十二點了。我覺得有些睏意,但老人還是端坐在椅子上,面對着窗戶默默不語。

不回來了吧,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吸血鬼,她的德國戀人可能早就死在戰場上了,這只是她用來欺騙自己的一個謊言。

但我還是陪着她等下去,直到兩點鐘的時候,我回到裡面的‘牀’上忍不住躺了會兒。‘迷’‘迷’糊糊間突然被風吹醒了,我‘揉’着睡眼走到客廳‘門’前,看到裡面有一個高大的黑影。

我使勁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沒錯,一個身材魁梧、滿頭金髮、穿着一套黑‘色’休閒西服的外國人站在老人的面前,的確是有着令人無法抗拒的英俊臉龐和海藍‘色’深邃的雙眼。

“我回來了。”他說的是德文,萬幸我大學選修過,但只是勉強能聽懂而已。

“我等你很久,很久了。”老人擡起頭,並沒有從椅子是起來,或許她年紀太大了。

“我答應過你,現在終於變回人類了,我找回了自己丟失的靈活。以後我們就這樣在一起吧,我會陪你看生命中的每一次日出日落,永遠不會離開。”

這段話他說得很慢,如同唸詩一般,不過這也讓我可以一個字一個字地翻譯出來。我就這樣扒在‘門’邊,如同看着電影一般驚訝不已。

這男人真的曾經是吸血鬼?

雖然臉龐蒼白而秀麗,牙齒若隱若現,但這能證明他以前會是一個吸血鬼?不過,他這麼年輕卻是鐵一般的現實。

“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坐在躺椅上的老人張開雙手,我以爲她會‘激’動得淚流滿面,但是,她就像看到一個老朋友一樣。

“我也是。”那個叫安卡的德國人跪了下來,將頭枕在老人的‘腿’上,老人慈愛地用雙手撫‘摸’着他的金髮。兩人低語着,就像夏日裡一對相戀的蟬,我實在聽不清楚了,只好作罷。

我回到裡面的臥室,覺得無比溫暖。

對於老人來說,她終於等來了苦苦守候幾十年的戀人。雖然時間有點無情,但終歸還是有了結果,或許那個叫安卡的男人經歷了很多磨難,最終還是變回了人,可以和自己的戀人一起生活下去。

也許是昨天過於亢奮或者是睡得太晚,我直到八點多太陽照到眼睛上才爬了起來。房間裡靜悄悄的,我猜想兩人應該是出去散步了吧。當我走到客廳時,看到那位老人安靜地躺在坐椅上,雙手放在大‘腿’上,眼睛閉着彷彿睡着了一般,但是臉頰有兩道清晰的淚痕。

在地上,我看到一套黑‘色’西裝、內衣、皮鞋和襪子,就好像有人如同蛇蛻皮一般將衣物脫下來。當我走進的時候,才發現地上有一層厚厚的‘乳’白‘色’如同骨灰般的一大塊顆粒物。整個房間充滿了像被燒焦過的臭味。

我走過去,輕輕拍了拍老人的肩膀,她沒有反應,我伸出手試探了下她的鼻息,發現她已經逝去多時了。

從窗戶裡‘射’進來的陽光直直地照‘射’在死去的老人臉上,充滿了神聖的光輝。我打開窗戶,那些灰塵被風捲起,飄出了窗外。

因爲承諾嗎?因爲我答應過你,要陪你看東方的日出,哪怕這陽光會將我的身心灼燒殆盡。或者是安卡已經知道老人即將逝去,他希望在這之前完成兩人最後的心願。

總之一起已無從知曉了,這裡沒有高貴的外‘交’官之‘女’,也沒有英俊的日耳曼軍人,只有一對普通的戀人而已,一對吸血鬼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