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宏在家中琢磨,越想越覺得詭異,可以肯定的是,這中間有人搗鬼,借許仙之口,將他引去天台。
仔細思量之下,幾個問題擺在了黃少宏的面前。
引他前去的這個人是誰?引他去的目的是什麼?爲什麼是他?
另外許仙和李捕頭都不知道台州有個李修緣,那麼引他前去的人,怎麼知道他聽過這個名字的?
這些問題擺在面前,讓黃少宏細思極恐!
正思量間,屋外一陣陰風吹過,將窗扇吹來,夜遊神吾叄已經出現在房間之中。
這吾叄是三丈高的巨人,此時施展法咒,化爲常人高矮,只是如此看上去比例極不協調。
“吾叄見過天師!”
吾叄一見面就躬身行禮,黃少宏連忙起身虛扶:“都是自己人,不必多裡!”
兩人合着那知珠子一同吃了金拔法王的親兄弟,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從這方面來看,的確是自己人。
這件事兩人心知肚明。
黃少宏身在局中,正有些關節想不明白,等吾叄起身,就連忙問道:“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
吾叄來此也就是爲了這件事的,當即回道:“小神託台州城隍座下的夜遊神幫忙查了一下,他說上溯五百年,天台縣都沒有叫李修緣的人!”
“兩百年前,在臺州府倒是有個李修緣,不過他爹不是節度使,而是做豆腐的!”
“怎麼可能?”
黃少宏感覺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他越來越想不明白了。
搖了搖頭,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好了何必讓自己爲難呢!
回過神來見到吾叄依舊在一旁侯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倒是讓你久等了,我這裡已經無事,你自去當差好了!”
吾叄躬身退後,就要從窗口化陰風飛出去,缺不了又被黃少宏開口叫住:
“等等,吾叄你是夜遊神,知不知道最近錢塘可來了什麼可疑的人物沒有?”
“迴天師,並沒有什麼可以的人物到錢塘來!”
吾叄說完看了黃少宏一眼,心說最可疑的人物就是你了。
他昨天回去調查了一下黃少宏,發現其本來是個落魄公子,結果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大高手,編練金拔法王的親弟弟,有五百年修爲的二爺,也不是他一招之敵,這樣的人不可疑,誰可疑?
本來夜遊神的職責就是記錄人間善惡瑣事,如黃少宏這樣的變化,他是第一時間就要記錄在案,回頭報與府城隍知曉。
但昨日已經成了‘自己人’所以吾叄將這件事按了下來,沒有上報上去。
黃少宏從吾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意思,笑罵道:
“看什麼看,滾吧!”
可等吾叄躬身告退的時候,黃少宏又叫住了對方:“對了,最近要是有兩個女妖精來錢塘,你晚上當值的時候,通知我一聲!”
吾叄點頭答應下來,化作一道陰風,又從窗口吹了出去,臨走還不忘了用風勢一卷‘哐當’兩聲,將窗戶關好。
吾叄走後,黃少宏難免又琢磨起之前的事情來。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那引自己去天台的幕後之人,是知道濟公的,對方也知道他知道濟公。
這是兩個人的共同點。
問題又回來了,對方是怎麼知道他知道濟公呢!
黃少宏腦中靈光一閃,除非,......對方也不是這個小千世界的人,並且還知道他也不是!
這個想法一出來,雖然還無法確定,但許多事情有種霍然開朗的感覺。
黃少宏的腦海中漸漸付出一個矮胖和尚的樣子來,難道是那個不動和尚?
他想着想着,在牀上擺出一個古怪的臥姿,慢慢的合上眼皮,摒除雜念,體內那微薄的‘神蠶九變’真元,緩緩的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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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之前黃少宏爲幕後之人究竟是誰煩心的時候,遠在鎮江府的金山寺,還有一個人,正陷入坐立不安的煩亂之中。
金山寺後山,主持閉關的石窟之內,法海正盤坐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雙手結印放在雙膝之上。
此時法海的腦海中,心猿意馬,幻象紛呈,即便他努力的讓自己進入禪定之境,可這種對他來說的常規操作,如今卻無論如何也不可得。
這種狀況已經持續了兩天,讓這位‘佛我合一’修成肉身羅漢的人間高僧,在這幾日之內受盡了煎熬!
之所以發生這種狀況,還要從幾日前發生的事情說起。
那日他與黃少宏分開之後,感受到普陀山紫竹林的方向竟然有妖氣,法海登時大怒。
要知道普陀山紫竹林,乃是佛門聖地,是觀音菩薩在人間的道場。
什麼妖精敢出現在紫竹林,這是對菩薩的不敬!
法海嫉惡如仇的性子又翻了,施展神通法術,從錢塘附近直飛紫竹林。
等到達普陀山之後,普陀山煙雨瀰漫,滿是霧氣,法海聽到紫竹林中有女子痛苦的呻吟聲,他以爲是妖精害人,沒有絲毫猶豫便闖了進去。
結果卻發現,原來是普陀山中一個村婦,在紫竹林中產子,顯然是在勞作途中,有了妊辰反應,來不及返回家中。
法海連忙轉身避開不應該看得事物,轉頭朝上看去,那裡是妖氣的來源。
法眼之下,就見一青一白兩條巨蛇正蛇盤在紫竹林上方。
法海立刻就要降妖伏魔,可他也不是傻子,聯想到那竹林下放的景象,他忽然明白了,原來是這兩條蛇妖再爲那村婦遮風擋雨。
要說法海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以前他遇到妖物隨手就滅了,此時想到那似乎真的受過佛蔭的蜘蛛,他沉吟了一下,才說道:
“姑且念你們好心助人,本座破例放你們一條生路,善哉,善哉!”
說完之後,他轉身就走!
那一日法海在普陀山的懸崖上打坐,思考自己降妖伏魔的霹靂手段,是否錯了!
他做了整整一天,知道第二天一早,第一縷陽光照射在他寶相莊嚴的面孔上時,法海猛然睜開眼睛,他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認爲自己做的沒錯!
這顯然就是一條路走到黑的節奏!
不過法海佛心堅定,不會輕易動搖自己的選擇!
可當他回到金山寺,如以往一樣想要入定參悟佛法的時候,就出現了之前的狀況。
他滿腦子都是各種幻象,有蜘蛛在被鎮壓時的苦苦哀求,那“我有靈臺寺佛蔭!”的淒厲慘叫,不停的在他腦海中環繞。
還有那日在竹林中,看到村婦產子時的驚鴻一瞥,那等景象,對從未近過女色的法海,衝擊直大,難以想象。
當然,若是平時,憑法海的心性修爲,只需一個念頭,就可以摒棄這個雜念,可他之前因爲蜘蛛的事情,佛心已經產生了一絲動搖。
就是因爲這一絲動搖,讓法海腦海中的這些雜念揮之不去,滅之不絕!
法海的這些雜念甚至影響到了現實,忽然之間他身上生出打量的汗水,臉上更是汗如雨下。
他身前四周,無數虛妄的幻象,如同真實一般的在現實中顯現出來。
許多沒有皮膚,卻身材婀娜性感的妖魔,拖着尾巴如同野獸一般,在他身周不停的穿梭爬行者。
一聲聲酥麻入骨的嬌媚呼喚,從這些妖魔口中傳出:“法海.....法海......你爲什麼不理我們......你不是最喜歡降妖伏魔了麼,快來降伏我們啊!”
法海眼皮不停的抖動,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象,都是自己的雜念!
他想摒除雜念,滅絕幻想,可一切都是徒勞的,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些妖魔越發放肆起來。
有幾個甚至攀上了他的身體,不停的說着不堪入耳的言語。
法海的皮膚開始泛紅,身上的汗水因爲他體表的熱量不斷提升,而化成蒸汽,整個人看上去熱氣升騰!
這是心魔,慾火焚身!
猛然間法海睜開眼睛,他是在守不住本心了,必須用以往的霹靂手段,壓住心魔!
他直接從浦團上騰身而起,伸手一把抓住一個妖魔的尾巴,猛然一扯:“給我出來!”
那妖魔直接被他提了起來,法海朗聲道:“我天生慧根,道行高深,你們居然敢惹我!”
那妖魔咯咯笑道:“我們好怕你啊,我們怕也要來找你,因爲我們好想你啊.......”
法海一聲冷哼,法力直接灌入那妖魔體內,妖魔轟的一聲炸的廢碎。
他一個騰身復又坐在蒲團之上,寶相莊嚴,像是說給這些妖魔聽,又似說給自己聽的道:
“我心有如來,靜似如來,你們影響不到我的......”
那些妖魔都咯咯笑了起來,紛紛說道:“那我們心有法海,我們都是法海......”
隨着這句話說出,法海眼前的這些妖魔身邊,出現了一個個和法海長相一模一樣的和尚,與這些妖魔糾纏在一起。
法海頓時大怒,再次騰身而起,雙手結印,在空中分左右橫掃而出,口中喝道:
“風火雷電,大威天龍,殺!”
隨着法海的暴怒,他身後一條白色天龍虛影呈現出來。
這白色天龍虛影一處,發出無窮風、無窮火、無窮雷、無窮電!
幾個呼吸的功夫,就把眼前這些妖魔全部轟成齏粉。
伴隨着彷彿天邊傳來的誦經之聲,一聲龍吟在石窟中想起,那白色天龍圍着法海飛翔了一週,巨大的身軀便慢慢消失在虛空之中。
只是那白龍在消失之前,頭部赫然變成了法海的模樣!
幻象被一掃而空,法海也長出了一口氣,重新盤坐在蒲團上,正要入定參悟佛法,忽然聽到身後‘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似乎有小型金屬之類的東西,從高處墜落。
法海轉過頭,便見到地上竟然是是一塊片狀的黃金,就是一塊金片。
他下意識的擡頭向上看去,瞳孔猛地一縮,就見身後的金佛,臉上的金片開始脫落,地上的金片,竟然是從金佛上面脫落下來的。
法海連忙站起,仔細觀看,沒有半點人爲或者妖法的痕跡。
心頭巨震之下,法海雙手合十慢慢躬身低下頭去:“我佛慈悲!”
‘轟’
他身後,之前坐過的蒲團上,猛然騰起火焰,瞬間整個蒲團都燃燒了起來!
法海轉身看去,知道那是自己身上的慾火,他神情肅穆,心中想着,一定要解除魔障!
可法海的魔障是什麼?是雷霆手段,還是被勾起的慾火,或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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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之時,法海已經出現在錢塘附近,站在他上次鎮壓蜘蛛的亭子前。
此時他手中是上次知珠子掉落的那串靈光不散,依然散發着祥與慈悲氣息的佛珠!
法海低頭看了看那串佛珠,心中似乎做了某些決定,他雙手何時,心情複雜的緩緩道了一聲:
“善惡有頭!”
然後俯下身來,一手抓住涼亭的地基,直接掀了起來,將他上次鎮壓蜘蛛的鉢盂法器從亭子下面取了出來。
在伸手探入亭子下面的時候,他開口說道:
“蜘蛛,當日我廢你百年道行,今日我被魔障所困,如果你我能渡過這一劫,或者來日相逢在並肩飛行!”
他說完之後,已經將鉢盂從亭下取出,低頭一看瞬間就愣住了,只見一隻蛐蛐兒在鉢盂裡面,活蹦亂跳充滿了活力。
大寫的懵逼寫在法海臉上,這個時候他的心情很複雜:
“難道魔障已經影響到我的五識?明明我鎮壓的是蜘蛛,怎麼變成蛐蛐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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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園之中,黃少宏正用‘神蠶九變’的姿勢,如同蠶寶寶一樣睡得安穩呢,就聽見外面有人叫道:
“少宏,怎麼日上三竿還在睡覺,快些和我出去遊湖了!”
然後知珠子的聲音響起:“許公子,我家公子還在睡覺,你不能進去打擾!”
許仙呵呵笑道:“那是老先生你不知我們的交情,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最好朋友啊,他去我家也是直接去我房裡掀被子的,你快閃開,別阻我進去!”
黃少宏無奈的收功,懶洋洋的睜開眼睛,朝外面叫了一聲:“讓他進來吧!”
下一刻,許仙破門而入,見黃少宏還躺在牀上,當即搖頭道:“你這懶散的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掉啊,我昨日約了你遊湖,可等到日行三竿都不見你來找我,我只好過來找你了!”
黃少宏坐起身體,翻了翻眼皮:“我記得好像沒答應你好不好!”
許仙直接伸手來拉他:
“不要說了,今日寒食,恰好天氣極佳,你我泛舟湖上,飲酒魚生,逍遙快意,豈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