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曉,清暖的陽光灑入房間裡。
支楚月趴在林哲的牀邊,擡起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已經不燙了。
看來燒是退了不少。
她起身準備去給林哲熬點粥,但是走到廚房翻了翻冰箱,發現食材寥寥無幾,最多的就是礦泉水。
她恍然發現,當自己第一次走進林哲家最鮮明的感受就是這裡太沒生氣了。
高中的時候林哲的房間乾淨溫暖,堆滿了卷子書本,少年坐落其中,眉目間蕩滿笑意。
支楚月頓了頓,關了冰箱,還是乖乖熬白粥吧。
支楚月關了火,把白粥熬好了,林哲還沒醒。
她坐在牀邊昏昏欲睡,她也累了好久,一顆心上上下下,現在看到林哲燒退了,一絲倦意爬上了她的心頭。
她繞到牀的一邊,給自己拿了張毯子,趴在牀邊,沒一會就睡着了。
林哲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眼前事物逐漸清明,他微微偏了偏頭,牀邊沒有人。
又是那種熟悉的孤獨縈繞,他有片刻失神。
可是這種失衡失落的情緒很快被人打破,支楚月不太舒服地低吟了幾聲,披在身上的毯子軟軟地落在了地上。
南城的屋內溫度也不低,她大概有些冷,就循着溫熱的東西靠,很自覺地掀起被子,自己鑽了進去。
等爬到了牀上,支楚月才感覺到什麼不對勁來。
她勉強撐起眼皮,但是很快又落下去。
這副掙扎的模樣全都落在了林哲眼裡。
她什麼都不用做,哪怕只是落在他視野範圍內,就能讓他莫名心安。
他垂下眼,遮住眼裡濃重翻涌的情緒和無法剋制的佔有慾。
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掀開被子,將被子轉了一邊,殘留着他溫度的溫暖的被子就落到了支楚月的身上。
支楚月蜷縮的身子被這份溫度打開了。
林哲沒忍住,看了她很久,哪怕只是看她熟睡的安然的面龐,也能獲得久違的心安。
但最終他還是起身去洗漱了。
洗漱完走到廚房他才發現家裡隱隱約約的不同。
廚房被人用過,粥溫熱地在白瓷鍋裡,竈臺擺了幾樣小菜,大概是支楚月從家裡拿過來的。
桌上的水壺裡的水也是溫熱的。
林哲愣了愣,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喉嚨也舒服了,胃也被暖得服服帖帖的。
林哲生出了一種在夢中的感覺,可是當他加快腳步回到房間,看到支楚月還躺在牀上。
不是夢。
是他燒糊塗了,一下子居然不敢相信。
他才發現自己對於支楚月存在的不安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比起不愛她了,更怕還是愛她。
最怕她又一次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林哲坐在牀上的另一邊,用目光毫無遮掩地盯着支楚月。
彷彿要把她的樣子完完整整地刻錄在心上。
支楚月一醒來就看見這樣的畫面,林哲坐在她旁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看見她醒了,緊繃的表情有所鬆動,眼神卻不曾退縮。
支楚月愣了愣,林哲先前從來不會這樣看她。
時隔六年再次見面,他總是內斂剋制冷靜,唯一情緒外露也許就是面對六年前支楚月離開的真相時。
可是現在他不問六年前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問她其它的事情,只是靜靜地又透出一絲眷戀地看着她。
那眼神——就像是在不捨得什麼東西似的。
可是支楚月只是醒過來了而已,有必要對她露出那麼失落傷心的眼神嗎?
這麼想着,支楚月也不願意讓林哲失落,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捨不得自己醒過來,但是爲了讓病人開心一點,她可以做出點犧牲。
那就是再睡一會。
想完,支楚月心安理得地滑到被窩裡,只露出了眉目,她閉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上去又要睡着了。
其實支楚月根本睡不着。
她滿腦子都是那個濃烈情緒的眼神。
她突然睜開眼睛,迅速坐起來,扶住林哲來不及心動的肩膀,將人壓在了牀頭。
林哲瞳孔都被驚訝得顫了顫。
他眼睛清澈澄明,支楚月彷彿都能看到他眼裡閃爍着的自己的無畏。
她湊上去,親了親林哲的眼睛,聲音有些悶:“你不開心?”
林哲沒動,眼睛輕緩遲鈍地轉了轉,卻也不答她。
支楚月氣息有些慌亂:“我可以親你的吧?”
剛剛她情緒上頭居然忘了林哲還沒原諒自己呢。
屋子裡被暖和的日光照得亮堂堂的,讓她恍如回到了六年前,她每次在林哲房間寫完作業,總要抓着林哲鬧騰一陣。
有時候是抓着他親眼睛,有時候是抓着他親下巴。
總之不是親嘴脣。
兩人自制力太差了,一旦吻上總捨不得停下。
就像現在,情勢突然扭轉,林哲扶住支楚月的腰,將她壓向自己。
他呼吸重了不少,緩緩向着支楚月的嘴脣。
支楚月大感不妙,頭往後仰了仰,雙手交疊至臉前。
這時候的她又全然沒有了剛剛的悠然,生出些矜持的害羞來:“不行!”
林哲挑了挑眉,聲音因爲發燒過有些沙啞:“爲什麼?”
他眼巴巴地盯着她,嘴角往下彎了彎,露出些委屈的姿態來。
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發燒了的林哲會變回六年前的樣子?
她完全抵擋不了,甕聲甕氣地解釋:“不行,我還沒刷牙呢。”
林哲鬆開她,語氣自然:“嗯,那你先去刷牙。”
支楚月臉燒紅了,也不知道林哲怎麼做到的語氣平靜地說出這種話的。
她走出房間,林哲就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
支楚月有些發愣,看了眼林哲,心想他怎麼一覺睡醒就變得那麼粘人了?
可是林哲很淡定地看下來,只是跟在她身後,也安安靜靜地。
有點粘人,但也不是特別粘人。
只是因爲和先前對比太明顯了,支楚月才感到奇怪。
支楚月走出客廳,林哲拉住她:“衛生間在這邊。”
支楚月頓了頓:“我回家刷牙。”
林哲拉了拉她:“我家有新的牙刷,你就在這刷了吧。”
支楚月有些猶豫,可是眼前的人直直地看着她,微微垂着頭,輕軟的頭髮落下來,淺淺落下一片陰影。
陰影下的那雙眼睛閃爍着期待,也有深壓之下的不安低落。
他爲什麼又失落了?
支楚月悶悶地想,可能林哲生病了,正是不安的時候。
既然他不想自己走,那就不走了吧。
支楚月輕輕地笑了笑:“好,那我就在這刷吧。”
支楚月在前面刷牙,林哲就站在後面,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總想着後面有個人。
但是其實鏡子裡也可以看到林哲的神態。
他自然地靠在門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不經意流露些依賴來。
支楚月刷完牙,洗完臉,手上還沾滿了水珠。
她轉身,揚起一個微笑,聲音輕軟:“我洗好啦。”
下一秒,林哲的吻就落了下來,夾着帶着他壓抑已久的濃厚慾望急切地不安地吻了下來。
支楚月忍不住往後倒,於是那雙沾滿清水的手慌亂地落在了林哲的背上。
林哲環住她,又扣住她的後腦勺,她被帶向他。
他們脣齒相觸,繼而深入。
在清醒時刻,六年來的思念渴望都在溫情的吻裡被釋放。
她是想他的,從來都是,也許林哲也是,在他們相碰的瞬間,彼此脣齒相依的記憶就被喚醒。
支楚月的手在他背後相扣在一起,親吻讓她大腦酥軟得一片空白。
可她卻還是想要牢牢困住眼前的人。
他們可以接一輩子的吻,但是她不可以再鬆開林哲。
支楚月有些呼吸不過來了,雙眼迷離,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覺到林哲鬆開了她,額頭輕輕地靠過來。
他聲音沙啞,又輕又緩:“支楚月,我也很想你。”
有一場春雨驟然落在了支楚月枯死的草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