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強離開北京了。”我冷硬地說。
“離開北京?去哪了?”三瘋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
我橫他一眼:“我怎麼知道他去哪?他又不是我兒子。”
刀尖又上挑了幾分,三瘋的臉湊過來,呲開了牙說:“那姓孫的住哪兒?前幾天我打聽到了孫建國的住處,但被查封了。大虎出事那天你和孫霆均在一塊,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住哪。”
三瘋眼睛裡的火氣已經愈演愈烈。
正在我擔心受怕的時候,車尾出現了一個女人,我覺得有些眼熟。
篤篤篤幾下,那女孩着急地敲打着車窗。
“降點窗戶。”三瘋收回了小刀,趕忙藏在後腰住。
保安兄弟把車窗戶給降下後三瘋皺起了眉頭問:“你出來幹什麼?”
女人低垂着睫毛,雙手扒住車窗,一臉哀求地看着他:“三哥,我們走吧,回老家。他們拿了長刀出去,我就知道今天肯定要出事。大虎已經死了,不管你做什麼大虎都不會活過來。”
三瘋的喉頭艱難地滾了一下,聲音低沉地說:“大虎是我兄弟,十幾年的兄弟感情,比親兄弟還親,他讓人害死了,我要是不報這個仇,以後到了地底下,我他媽能對得起他?這事定了,你別管。咱倆好了沒幾天,要是覺得跟着我日子太苦那你就別跟了,好好找個男人過日子。開車。”
女孩的手還是死死扒在車窗上。
保安兄弟臉色爲難。
“開車!”三瘋一聲怒吼。
車子嗖一下就竄了出去。
姑娘一撒手,猛撲在了地上,翹起腦袋大罵了一聲:“混蛋!”
也是這時候我纔想起來這姑娘是誰。
那次和霍佑伸一起洗腳時,陶四爲難的人不就是她嗎?
她是當初拋棄陶四捲走陶四所有錢還跟了個富二代的初戀女友。
我想那時候她一定是奔着過好日子去的。
可是……
輾轉了幾年,她的日子似乎比跟着陶四的時候還要糜爛得多。
車子開出那一片後,我問:“你想開去哪?如果想讓我帶你去孫霆均住的地方我勸你還是死心好了。孫建國出事後他和我就沒聯繫了,你想啊,他爸出了那麼大的事,上門討債的人肯定不少,他肯定不會住在自己的家。”
我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叫三瘋的傢伙真像之前說的那樣,不至於爲難一個女人。
可我的希望終究還是破滅了。
有些人說話該算數的時候很算數,該不算數的時候立刻就能反口。
三瘋的心情似乎被那突然出現的女人攪得更糟糕,他的眼睛裡閃過幾道兇道,壓低聲音道:“臭娘們,別給我來這一套。今天你要是不帶我見一個,老子就拿你去威脅臨哥,看他會不會來。他來了,正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他不來,老子就上了你再把你扔回給他,也算給我出口氣了。”
我一點也不覺得三瘋是在開玩笑。
他一隻手徹底廢了,等於是個廢物。從一個四肢健全長相還也馬馬虎虎過得去的男人變成了廢物,這種轉變本就會讓人受不了,我若再激他,這事對我絕對沒好處,而且我的手機在他手裡,要是推說不知道免不了還會被三瘋發短信引誘出來。
我沉了沉心,隨後道:“好吧,我帶路。”
三瘋這時候才露出了笑容。
我轉頭對保安大哥說:“xx路。”
三瘋問句:“那地兒的樓盤很一般,確定是那闊少住的?”
我說:“我不是說了嗎?他爸都被逮了,他當然不會住自己那。”
三瘋默了會兒,只警告我說:“別給我玩花樣,要不然有你好受的。”
我沒有再應聲,心裡卻是直打鼓。
自然是不能真的帶三瘋去孫霆均家裡,現在的孫霆均就是一條蟲,身邊除了沈芳,別的什麼人都沒有。我如果真帶三瘋去了,這一個個踹着砍刀的傢伙還不得把孫霆均給剁碎了,說不定連帶沈芳都會遭殃。可如果我剛剛僵持在那,很可能我自己就變成了三瘋威脅阿臨的武器。既然不能硬碰硬,就只能智取了。
車子行駛的過程中,天完全黑透了。
一個不顯眼的小區門口,車子漸漸停下。
“就這兒嗎?”三瘋問。
我說:“嗯。車能開進去,幢數比較靠裡頭,走進去遠。”
“信你一次。要敢騙我,我他媽弄死你!”三瘋從一個半大小子手裡接過了一把砍刀。
用黑布頭纏着的刀指向我說:“你們倆,先下車!”
這三瘋的警覺意識還真不錯,要是他們先急吼吼的下車了,我還能讓保安大哥把油門一踩,直接把這幾人給擱這。
心裡微嘆口氣,我兀自開了車門。
三瘋和兩個半大小子也很快下了車。
我往往四周,四通八達,偶爾有幾個家庭帶着小孩在社區擺放幾個健身器材的場地裡玩耍。
如果這會我肚子裡沒有孩子,既能跑又能跳,還能真怕了這幾個不成氣候的傢伙不成。
然而,正因爲我深知自己是個孕育着生命的母親,我的責任重大,除了瞻前顧後還能怎樣。
我變得如此如此膽小,又如此如此堅強。
車上被清空了。
我走在最前面,保安大哥挨在我旁邊。
而三瘋他們就跟着我們身後。
保安大哥東張西望,大概也是在尋找什麼機會,或者尋找什麼可以拿在手裡當家夥的東西和他們在小區裡幹起來。
要知道,如果是七十年代的北方,只要有人拿傢伙出來幹架,不管身邊有多少路人,不管小區門口有沒有保安值班,大部分人都會跑的遠遠的,連看都懶得多看一眼,生怕自己冤枉的也而被砍幾刀。
而現在,如遇兩幫人幹架,路人也會跑的遠遠的,但和以前唯一不同的地方是,跑遠了的路人會找個稍微安全點的角落,掏出手機咔咔一拍。
用不了幾分鐘,朋友圈就開始刷屏,轉發。連報警可能都不需要就立馬會引起附近公安的注意。
保安大哥肯定知道這一點,只是三瘋他們都有傢伙,而且還是三個人,如果沒有把握,保安大哥不輕舉妄動無疑是極其正確的決定。 www¤тtkan¤C〇
可正是因爲保安大哥的東張西望惹得三瘋警覺。
三瘋一腳就剁在了保安大哥的屁股上,低罵一句:“東張西望在看什麼?別給我耍滑頭,要不然就讓你當太監,一輩子都碰不上女人。”
保安大哥一個踉蹌,牙齒咬了咬回頭橫了三瘋一眼。
我收回目光,閉了會兒眼仔細回想那撞樓到底在哪。
睜開眼時,我對三瘋說:“應該就是前面這幢了。”
“應該?”三瘋擰住了眉,臉色難看。
我咬了下嘴脣,深知他的不悅,立馬又補了句:“肯定。”
不等三瘋再說話,我已經再次邁開了腳步朝前走去。
在25幢的樓梯口,我四處看看,回憶着曾經來過這時的記憶,再三對比後,我衝進了一單元的那個樓梯口。
“幾樓?”三瘋問。
“二樓。”我說。
因爲是老樓盤,所以沒有電梯。
我每往上邁一個臺階,心跳就會明顯快上幾分。
公安系統的工作人員有分班,早晚都有,我爸帶過的徒弟裡,就屬王戚格鬥素質最好。來王戚家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他今天是什麼班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把握。
在這種賭命一般的心情下,我的雙腳在二樓的一扇門前停下。
兩個半大小子這時候卸下了纏繞着砍刀的黑色布條,三瘋也一樣,嘴巴往打結處輕輕一咬,活結立刻就散了,他踩住掉落的布條一端,手腕靈活地轉動着刀子,三兩下就讓明晃晃的刀鋒露出了幾道寒光。
我輕聲說:“這裡就是,但我不保證他在不在家。”
三瘋似乎忽然想到了什麼,笑了笑說:“不在家也沒關係,你的手機裡應該有他電話是不是?”
可以說,氣氛是相當緊張了。
這社會拼爹拼錢拼老公,而我眼下卻只想拼一次運氣。
從小到大我就是個不幸的人,但諸多不幸總也會有意外。我希望這次能給我一個意外。
心裡默默祈禱了幾句後,我冷靜地對三瘋說:“地方我已經帶你來了,這個門是你敲,還是我敲?”
可能三瘋覺得來了小區,都到人家門口了,如果真是孫霆均的家,他肯定對突然襲擊束手無策,鐵定是要在今天吃上點虧的。如果不是孫霆均家,而是被我騙了,人家開門的功夫我應該也跑不掉,於是就很是囂張地指了指旁邊一個死角對我們說:“退那去。”
我拉住保安大哥的胳膊,把他拉到角落。
三瘋舉着刀子,一個半大小子則用手指堵住貓眼,腳大力地踢了幾下門。
“誰啊?”門裡傳來聲音的那一剎那,我差點就要激動得哭出來。
王戚在家,我離脫身就不遠了。
三瘋他們自然不會應門,而是繼續大力地用腳踢着門。
卡塔一下,門打開。
從我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見一張桌子上坐着四五個打着赤膊的漢子,一張張臉我都面熟,全是以前和我爸在一個系統裡上班的人。
“孫霆均住這兒嗎?”三瘋冷冷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