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惟妙擡腕看看手錶，時間已經不早，宮雪梅的家地處荒郊野外，她覺得，她還是小心點兒爲妙。
“宮雪梅，限你三天三夜，你必須給我想出辦法來。”苗惟妙起身告辭，走到門口說，“否則……不行，宮雪梅，這事跟拉廣告掛上鉤顯得不怎麼高尚是吧？你自己掂量着辦吧。”
這座樓年久失修，樓道里的燈沒有一個亮的，苗惟妙剛走了兩步，就一腳踏空，摔了下去。跟在她身後的宮雪梅伸手想拉她一把，卻也失去重心，一頭扎到已經趴在拐角處的苗惟妙的身上。
“宮雪梅，快扶我一把，我覺得我的腿斷了。”苗惟妙揉着疼痛鑽心的膝蓋，說，“你這破樓怎麼連個樓道燈也沒有？”
宮雪梅靜靜地坐在地上，半晌沒吭聲。
苗惟妙推了宮雪梅一把說：“怎麼了你？摔暈了？”
“別碰我，我正有靈感呢。”宮雪梅沒有站起來，反而盤起腿來，就像打坐的和尚似的說。
“什麼靈感？”苗惟妙想看看宮雪梅是不是在說胡話，卻什麼也看不見，說，“摔得靈魂出竅了吧？”
宮雪梅一巴掌拍在苗惟妙的大腿上，說：“苗惟妙，我給你想出……不……這一摔竟然摔出一個大策劃來了，絕對轟動，絕對有社會效應。走，跟我回家去。”
“什麼策劃？”苗惟妙一下子站起來，說，“宮雪梅，快說啊！”
宮雪梅也站起來，獨自往樓上走着說：“這是光明正大的事，不是陰謀詭計，得在燈下說。”
“宮雪梅，你發的什麼神經啊？“苗惟妙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說。
“苗惟妙，你先看看這篇報道。”宮雪梅從自己的採訪包裡拿出一張今天的<都市新報>，說，“你看看頭版頭條。”
苗惟妙接過報紙，迅速找到了頭版頭條。這是一個會議報道，文章中稱，市委市**昨日召開全市動員大會，在二環路以內開展燈亮工程，讓水城的夜晚亮起來。
“怎麼樣？有什麼感想？”宮雪梅走到苗惟妙的跟前，像老師教育學生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說。
苗惟妙搖搖頭，說：“不明白，請指教。”
“苗惟妙，看來你這一跤是白摔了。”宮雪梅得意洋洋地說，“市裡的燈亮工程指的馬路，街景，你就來個借題發揮，爲老百姓排憂解難，在五四青年節這天，發動你們市立醫院的青年團員爲像這種樓的樓梯燈安上燈泡，老百姓能不歡迎？市領導能不滿意？到時候，我再約報紙電視臺的記者們爲你們捧場，你能不出名？想想吧，老百姓肯定奔走相告，雷鋒再世了！”
苗惟妙聽到這裡，禁不住拍手稱快了，說：“宮雪梅，這主意不錯，可是……”
“可是什麼？這個活動不是虛的，要下苦力是不是？”宮雪梅白了苗惟妙一眼，說，“你是想君子動嘴不動手，是吧？”
苗惟妙撇撇嘴角，說：“我沒你想象的那麼卑鄙，我是說，水城這麼大，我們醫院百十號人安得過來嗎？買燈泡的錢又從哪裡來？”
“苗惟妙，你腦子不會拐彎兒啊？關鍵是引爆出一個新聞點，引起社會反響。”宮雪梅解釋說，“誰讓你給全市的樓道都安燈泡了？你就不會選擇你們市立醫院所在的那條街道？一隻燈泡多少錢？幾毛錢！你們全院的團員捐款，一人十塊錢就夠了。”
苗惟妙聽罷，頓時茅塞頓開，說：“宮雪梅，真有你的，我先謝謝你。我得走了，我們院長還等着我們團委的活動計劃呢，今天晚上我一定要把它寫出來。”
望着苗惟妙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裡，宮雪梅大喊道：“苗惟妙，別忘了我的事啊！”
“放心吧，我們院長不掏，我掏。”苗惟妙頭也不回地說。
5
丁大力整個一天都有些神不守舍，好像要發生什麼大事似的。那天，他把波波送到了學校，彼此留下了手機號碼，就一直在等着波波不約而至的電話。但是，沒有電話，波波走進學校的大門裡，消失在操場的盡頭，就再也沒有出現。丁大力耐心地等了兩天，就等不下去了，星期天一起牀，他就給波波發了短信，讓她方便時回電話。
波波很快就回了電話，當得知丁大力要請她吃飯的時候，她竟然爽快地答應了。
那天中午，波波回到學校，在食堂裡簡單地吃了點飯，並沒有上下午的課，而是待在宿舍裡矇頭大睡，一直到同學們下了課回來。她在同學們的吵鬧聲中懶洋洋地起了牀，喝了一缸子白開水，又去廁所痛痛快快地撒了尿，她才覺得體內的酒精排泄完畢，頭腦清醒了許多。這個時候，那個叫丁大力的男人就在她的腦海裡清晰地出現了。
波波首先想起的是丁大力的那個眼神，情深意長，過目不忘。當然，頗有幾分姿色的波波領略了太多的這種眼神，但是，都被她拒絕或者忽略了。現在，事情發生了意外，她不但對丁大力的這種目光記憶猶新，還產生了幾分溫馨感，就像有幾隻柔軟的小手在不停地抓撓着她的心。
我愛上他了？波波對自己說。
波波說完了又做了個自我否定，覺得自己幼稚得近乎愚蠢。這是因爲，她不相信愛神會以這種荒誕不經的方式降臨，甚至是褻瀆了神聖的愛情。那麼，這又是爲什麼？她還從沒對任何一個男人如此在意，如此難以忘懷過。
對於沒法解釋的事情，波波索性就不去解釋，一切都順其自然，水到渠成。不過，雖然丁大力留下了他的名片，並被她仔細地保存起來，波波還是沒想到主動給他打電話。她堅信，丁大力會主動給她打來電話，她只等着接電話就行了。果然，第三天一大早，丁大力就自投羅網了。
雖然都是在星期天的晚上，但是，與宮雪梅請苗惟妙在家裡吃飯不同，丁大力將請波波的地點定在一家星級大酒店的西餐廳，他覺得，這種地方最適合情人約會，有情調，也有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