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中心的一路,周海想了很多。
父親每天都很繁忙,似乎真的沒有在意過他具體工作的內容,只是在父親去世後,纔看過他的工作筆記,從這裡面的記載中發現了父親的過往。
不過那五年的刑警生涯,真的沒有過多筆墨,難道父親在這個案子上有過失誤?
這樣無證可考的狀況,是最讓人心中煩亂的,周海用力甩甩頭,車子一晃動停了下來,朝車窗外一看。
昏暗的燈光下,能夠看到中心的幾個紅色大字,深吸一口氣跳下車,胖子已經拎着兩個箱子上樓了。
周海一進大廳,就看到穿着隔離服的瘋子和小樑,從走廊一側抻頭朝這邊看,見周海進來趕緊朝周海擺手。
“頭兒,我們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屍檢。”
看了一眼腕錶。
“讓胖子先去吃飯,我們先開始吧!”
三人朝着一號解剖室走去,二樓樓梯上三步並作兩步躥下了的胖子聽得真切,趕緊擺手。
“我脂肪厚沒問題,再者剛剛吃了一把士力架。”
周海看了一眼胖子,他知道大家都想要幫他,這時候說謝謝反倒有些輕了,伸手拍拍胖子的肩膀,四人一起朝着一號解剖室走去。
瘋子和小樑已經準備就緒,死者的衣物被減下來,放到旁邊的推車上,儘量拼湊出原貌,胖子在一旁不停地拍照。
推車上,一件白襯衣衣領內側已經洗的泛黃,此時被鮮血染紅,呈現出深紫色,前襟上沾染了黑色的油記和泥巴。
應該算是撞擊造成的,能看到上面帶着些許油漆痕跡。
下身的灰色褲子也全部是塵土和泥巴,當然也一樣被血色染紅,瘋子伸手掏了掏衣兜和褲兜,將裡面的裡子都拽了出來,朝着周海示意。
“剛剛我們就檢查了,死者身上除了衣物沒裝着任何東西。”
周海沒有說話,將目光下移,看到了死者的鞋子,他穿着一雙黑色的千層底布鞋,看着做工應該是手工縫製的,這樣的布鞋穿着的人不多,尤其是一個右手殘疾的人,說句不好聽的提鞋都費勁。
楊獨秀竟然選擇如此一雙鞋穿,難道是因爲每天站立的時間過長?
周海朝着小樑一擺手,“鞋子還有腳的尺寸測量了嗎?”
“測量了,42碼的腳,鞋子是42碼半,應該是專人給定做的,不是市面上能買到的那種。”
胖子翻看了一下,搖搖頭說道:
“現在想要什麼,在網絡上一點手指都能搞到,所以不用過於驚訝,這樣的鞋子看着是手工製作,可在某寶上或許是批量生產的。”
說着已經給鞋子拍了照片,用某寶的搜索引擎直接打開,片刻就搜索到百餘條信息,點開銷量最大的那一個,果然與楊獨秀腳上的這雙一模一樣。
小樑瞬間嘆息了一聲,幽怨地看向胖子。
“徐哥打擊人的能力見長,你讓我開心一下不行?”
“別興奮,這樣的問題早發現比完發現強,我們剛剛還差點兒被炸彈送上天呢!”
周海擡頭白他一眼。
“別貧,現在開始屍檢。”
胖子聳聳肩,趕緊舉着相機跟着走到解剖臺前,看着解剖臺上的這一堆瞬間感到胃腸不適,剛剛飛速吃掉的士力架,似乎在胃中翻滾着。
猛回身深吸了兩口氣,這才壓下去噁心的感覺。
那邊的周海完全沒有被胖子的動作吸引,他開始認真檢查楊獨秀的屍體。
死者的右臂已經完全斷掉,原本皮包骨的三根手指,更是殘缺不全。
周海拿起放大鏡認真觀察着,手指上僅剩一層皮膚,並且能夠在表面看到植皮的痕跡,傷痕的癒合狀況,與第一次見到時完全一樣。
周海心中僥倖的心理,瞬間涼了一半。
一直以來他都不相信楊獨秀會自殺,一個如此精於算計的人怎麼能如此選擇死亡?
可看到手指上的傷,與那次見到楊獨秀時一模一樣,如此硫酸燒灼的傷痕,每個人癒合的不同而會形成不同的瘢痕和癒合形態,這是無法模仿的。
周海壓下心頭的這份失望,繼續看下去。
擡頭看向X光片,死者雙腿顱骨還有左右臂全都有骨折,肋骨上幾乎找不到一根是完整的,從胸部表面已經能看到有肋骨刺出。
看樣子楊獨秀並未落到地面,就被小箱貨撞擊出去,而再度飛起後又被對向的商混頂在護欄上。
這個人周身的骨頭,都沒有什麼完好的,顱骨也全部變形,雙側顳部被保險槓鑲頓的已經完全變形,看着他的頭顱都比原來要長很多,太陽穴的位置已經塌陷。
“瘋子提取死者指甲!”
瘋子應聲開始提取,左手的指甲比較短,經過分離直接取下一片指甲,這樣取樣比較準確。
而看到右手的指甲,瘋子也有些頂不住,回身穩了穩神這才快速剪下來一段。
畢竟右手別的不長,只是乾枯的手指上有着長指甲,好像雞爪子。
配合那些凹凸不平的瘢痕,這份視覺衝擊力真的讓人難以忍受,彷彿撓玻璃似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收集好兩份指甲樣本,瘋子後背已經溼了,見周海還忙着他嘗試取心內血,刺入兩次還真的成功了,趕緊將這些交給小樑,不用交代小樑就端着朝外面跑去。
周海此時已經對照着X光片,查完死者的骨折痕跡,所有的骨折很明顯都是這次車禍中造成的,沒有陳舊傷,也沒有二次損傷的痕跡。
周海手上沒有停頓,朝瘋子伸手,一把手術刀遞到手中,一字解剖法,開始進一步的屍檢。
胸腹腔因車禍造成內臟的擠壓傷嚴重,還有開放性損傷,肋骨已經刺穿肺部,所以胸腹中殘存的血塊很多。
清理乾淨它們,周海從食道開始將消化道和內臟逐一清理分離出來,當然還有撞擊脫離身體的那部分腸道,分別裝在不同的托盤中。
這纔開始認真檢查,越看周海越是蹙眉,原本給董斌解剖的時候就覺得那人渾身都是病,而這個楊獨秀更甚。
從胃腸到肝膽肺部心臟全是問題,周海看了一眼瘋子。
“記錄吧,死者肺部有腫塊,邊界光滑,密度不勻可見鈣化,這是結核瘤,一個醫生有這個結核瘤,似乎他幼時身體並不好。
重度肝硬化,有邊界不清的腫瘤、脾腫大、十二指腸息肉、潰瘍、胸腹部淋巴結大面積腫大、腸道內部有贅生物。
如此說明他正在接受治療,或者自己用藥控制腫瘤的發展。
看來,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
說道這裡,周海手指一頓,楊獨秀的膽囊呢?
剛剛在胸腹上沒看到大切口的痕跡,他趕緊將死者胸腹位置的皮膚復原,果然在右側腹部找到兩個月牙樣的淺色瘢痕,另一個正好被刺出的肋骨阻擋。
瞬間周海陷入思索,他隱約記得他們將死者的病例帶回來了,擡眼從護目鏡的縫隙處看向身側的瘋子和胖子。
“瘋子,楊獨秀的病歷呢?
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