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並不知道手機修好後,即使不插電話卡,依舊可以看到之前發出去的短信,我對電子產品一竅不通。
當我看到陳澤遞來的手機上,我曾經發給張元青的短息齊齊整整地列在裡面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頭皮發麻大腦一片混沌,我只知道,陳澤早已拆穿了我所有的把戲,而我之前竟渾然不知,一直在他面前拙劣的僞裝。
見我面色慘白,驚訝地說不出一句話來,陳澤輕輕拍了拍的肩旁,柔聲道:“你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吧,這些短信除了你就張元青看過。你還是我的平安,我依舊是你的……好朋友。”
看到陳澤轉身上樓的單薄背影,我有種授之以柄被其要挾的無力感,陳澤應該不會輕易放過我。他明明知道我會把他家裡的情況告知張元青,就像個間諜一樣,說不定時刻威脅他們的安全,他爲什麼還要把我留下?
他會不會表面裝作不以爲然,暗地裡想辦法整治我?
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張元青?
我曾以爲,我身邊接觸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泥淖,必須小心應對,否則會被沼澤吞噬,只有陳澤是最無害最乾淨的,跟他在一起我無需擔憂無需戒備。
此刻卻被現實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認清了周遭的環境,我時刻處於掙扎的邊緣,總有些奇奇怪怪的事逼迫我,甚至將我推向絕望的深淵!
我只想簡簡單單地活着,爲什麼,總是那麼難?
上了樓,陳澤招呼我趕緊洗手吃飯,他依舊笑靨如花地給我夾菜,體貼耐心地幫我盛湯,偶爾跟樑小凡說上幾句冷笑話,維持一貫作風,從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我這才知道,自己一直低估了他。
怕樑小凡發現我的反常,我微笑着配合陳澤,不過二十分鐘的用餐時間,我像是熬了一個世紀。
這件事,一定要告訴張元青,他跟我計劃敗露了。
而我,遇到了更大的危險和挑戰——如何從陳澤家順利脫身。
吃完飯,我回臥室準備換身衣服,陳澤卻進來了,他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我,目光明明很溫柔,卻盯得我毛骨悚然,好似他眼中隨時會蹦出來一頭猛獸一般。
見我侷促不安的玩弄衣角,陳澤笑了,他走到我面前蹲下,仰起頭靜靜地看我,“平安,我把手機給你,不是想問責,也不是威脅你,而是想告訴你,我爲了愛你,可以背棄全世界。你對顧南風一往情深,我很難過,但我有信心,有朝一日,你一定會發現我的好。”
“陳澤。”我鼓足勇氣,對上他溫柔的眼眸,很多男孩子戴眼鏡都很醜,把眼睛壓得變形,但他戴眼鏡的樣子依舊好看,他本是個清秀乾淨單薄的孩子。
“你既然知道我在你家會對你們不利,你爲何還將我留在這裡?”
陳澤擡起手摸我的臉龐,我本能地躲開,聽到他的央求後,又頓住了。
“平安,你別躲,我只想……正大光明的摸摸你。”
跟陳澤住的這段日子裡,我對他很放心,有幾次他在我牀邊說話,我都裝睡,他從沒對我做出過分舉動,就憑這一點,我就沒理由拒絕他。
陳澤的手白嫩的像個女生,指腹很溫柔,帶着少許的濡汗,在我臉頰輕輕拂過,像是羽毛般柔軟。
他滿足的笑了,像個討到糖吃的小孩子,“平安,我多希望,一開始你就能遇到我。”
倘若一開始收養我的人是陳春華而非顧向東,遇到的人是陳澤而不是顧南風,我想我們所走的路一定不像現在這樣艱難,大家的生活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一切依舊美好如初。
可惜,老天爺並未有這樣安排!
陳澤趴在我的腿上傷心地哭了起來,他的哭聲隱忍而幽怨,小小的卻極具穿透力,縈繞在我耳邊,駐紮在我心裡。
過了許久,陳澤才收拾好心情,跟我一起去學校上課,九月底的天氣變得涼爽,中午的天陽沒了往昔的威力,灑在身上令人懶洋洋的想睡覺。
大概心情不好,我跟陳澤一路無言,二人並排走着,各懷心事。
不遠處有個佝僂的乞丐,衣衫襤褸步履蹣跚,端着一隻破碗跟行人要錢,這個點路上幾乎都是學生,沒多少人願意施捨。
乞丐走到我們身邊時,捧着碗朝陳澤要錢,陳澤是個善良的男生,想都沒想從兜裡掏錢,就在此時,乞丐突然擡起頭,我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驚恐的同時,朝陳澤喊:“快跑,他是……”
話音未落,“乞丐”迅猛地從兜裡摸出一把尖刀,朝陳澤紮了下去,陳澤覺察到異樣,迅速後退一步,依舊沒能躲過去,尖刀劃破他的胳膊,鮮血直流。
只是一瞬間的事,陳澤便受傷了。
“乞丐”見沒有得逞,快速衝上來再補一刀,此刻陳澤靠在路邊的牆上惶恐地喘着粗氣,根本動彈不得,我衝了上去欲跟“乞丐”搶刀。
“乞丐”一腳將我踹翻,繼而再次撲向陳澤。
“小心!”我倒在地上依舊不忘提醒陳澤,他應該是受到了驚嚇,靠在牆邊慘白着臉無法動彈。
就在這時,斜刺裡飛來一腳,鏗鏘有力地把“乞丐”踹飛,“乞丐”見來了幫手,飛也似的跑了,來人慾奔上去追趕“乞丐”,陳澤已經癱坐在地,血流成河。路人被這突來的危機,驚得四處逃竄,有些人站在遠處不斷張望。
那乞丐正是亡命之徒——胡永宏,他的目標就是陳澤。
“快打120!”樑小凡急忙蹲下身,大手捏住陳澤的傷口,焦急地吩咐我。
我慌忙撥通電話,不多會兒急救車來了。
本想跟樑小凡一起送陳澤去醫院,卻被樑小凡嚴肅地拒絕了,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我卻能感覺到他對我的敵意以及戒備。
難不成,樑小凡也知道我跟張元青的“私下交流”,既然他知道那麼陳春華也就知道了。
我現在的處境真的很危險,當然不排除我自己嚇自己的成分。
失魂落魄地去了學校,路上給張元青發了一條短信,大概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描述一邊,又怕他看不明白,遂給他打了一通電話。
他竟然沒有接聽,我立即心亂如麻!
到了學校,從餘菲菲那裡知道,今天下午學校舉行開學典禮以及後操場動工儀式,全校師生必須參加。
對於大多數學生來講,這是件幸福的事,終於不用上課,可以搬着凳子去操場“閒晃”半日。
意外地,我在人羣中看到張元青的身影,他穿了一身棉質休閒裝,上身是件貼身的灰色針織衫,露出潔白的襯衣領,下面是條米白色的棉麻長褲,質地柔軟舒適,腳上穿了一雙白色的三葉草板鞋,看上去清爽帥氣。
但他氣場過於強大,陽光下劍眉星目,表情嚴肅,看上去比身邊穿着黑色正裝的李揚還要深沉幾分。
我急忙放下凳子,準備衝過去找他,面對面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以及無助。這一次,他一定要明確地指給我一條路,大概做賊心虛,我隱約覺得陳春華要對我下手。
可一轉眼的功夫,張元青就不見了,這時王校長在其他幾位副校長的陪同下陸陸續續上了主席臺,很快李揚也優雅地上去了,他面前擺着一塊“施工方負責人”銘牌。
他應該是代表張元青上去,走走過場搞搞形式。
我坐在凳子上依舊四處張望,尋找張元青的身影,身後班主任極不高興地拍了我一掌,提示我不要左顧右盼影響別人。
我一直害怕老師,尤其是班主任,聽到他的警告,嚇得不敢亂動,但心煩意亂如坐鍼氈,根本靜不下來。
臺上幾個副校長輪流發言,說些冠冕堂皇的廢話,臺下的學生雖不敢明目張膽地議論,都拿出手機相互發短息吐槽。
我又給張元青發了一條短信,問他可不可以跟我見一面,我有些話想當面告訴他。
跟上一條短信一樣,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不是……放棄我了,不打算管我了?
說實話,張元青是我生存的最後一道保障,倘若連他都不管我,那麼今後真是死路一條!
王思思沒有得逞,肯定會想別的損招收拾我,徐國鋒變態淫邪只要王思思願意“付出”,他一定樂意“助紂爲虐”,反正我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欺凌弱小是他常乾的事。
我遭遇欺凌沒什麼,但王思思對顧南風賊心不死,想着法逼迫顧南風,想到顧南風昨晚受的恥辱,我的心疼的像是被刀扎過。
我清楚的認識到,王思思不除,後患無窮。
但是,在我的計劃裡,即使除掉王思思,也是建立在張元青出手相助的基礎上。若張元青不再管我,我又如何除掉王思思呢?
不知從何時起,我的生活甚至性命都跟張元青息息相關。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周圍突然發出整齊的驚叫聲,我循聲望向主席臺,只見消失了一早上的王思思依舊穿着昨晚那條裙子,瘋瘋癲癲地跑到臺上,搶過最邊上的話筒,情緒激動地喊道:“顧南風強暴了我,我懷了他的孩子!”
王思思站在臺上越說越激動,不斷重複“我懷了顧南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