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奧倫商議過後,維爾多很快就開始了行動。
他們必須要引起所謂的“冥界審判官”的注意,逼得那些人不得不見他們一面。
那麼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呢?
對於這個死後世界來說,就是犯下更多的罪行,讓審判官不得不出面,開庭審判。
奧倫與維爾多商議了好幾次,小偷小摸的罪行不算什麼,殺人傷人的罪行也不夠大…這些都不足以讓審判官出面,最好的辦法就是給小鎮來一場大破壞。
怎麼搞一場大破壞呢?
他們都已經類似於靈魂狀態,五感大大降低了,又能破壞得了什麼呢?
莫大的困難攔在了二人的面前,但奧倫早已有了想法。
“我們建立一個秘密組織,煽動他們,讓他們都不相信自己已經死了,最後我們一起暴動,破壞掉小鎮的秩序!”
奧倫激動地說道。
維爾多聽了之後,覺得極爲可行。
要知道,絕大部分人都不想死,只是來到這個死後小鎮,不得不接受所謂的“現實”,但如果他們告訴那些人,其實大家都沒有死,這是一場天大的陰謀,即便他們拿不出多少事實,也照樣能聚集起一大批人。
想到就去做,定下計劃以後,二人飛快地開始了行動。
“聽我說,其實你並沒有死。”
“想想你在人間的妻子孩子,還有你白髮蒼蒼的父母,難道你忍心就這樣告別他嗎?”
“你還年輕,你不能就這樣死了,你想想,你這麼年輕,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怎麼會突發惡疾死了呢?”
“雖然你老了,可你想想,你不是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嗎?活着永遠比死了好,即使英雄也受不了偉大平原。”
……………
奧倫與維爾多的目光盯準那些初來乍到的“死者”們,他們在暗中向那些人宣傳,其實這一切都是一個謊言,都是一個陰謀。
他們不斷地向那些“死者”們勾勒生前的美好,以及死後永無止盡的痛苦,在他們的勸說與話術之下,大部分人都被說動了,這些人開始懷疑死亡的真實性,懷疑這裡並不是冥界。
而這些新來的“死者”們,也漸漸開始影響到那些來此已久、接受自己死亡事實的“死者”。
在奧倫與維爾多的行動之下,在短短的兩三個月時間內,近百人的結社在暗中誕生了,他們來自不同種族、不同信仰,目的只有一個,揭穿這座死後小鎮的謊言。
這樣大的動作,自然引起了瓦利的注意。
這位被斯萊厄選中的代言人感到了畏懼與慌張。
瓦利比其他人都清楚,死後小鎮不是真的,裡面的居民全都沒有死,他們都好好地活着。
一旦讓這些人組織起來,打破死後小鎮的秩序,那還得了?
不得已之下,瓦利再度尋上了謊言與詭計之神。
出乎瓦利意外的是,斯萊厄好像對此並不是很感冒。
“沒事,事情會自己解決的。”
斯萊厄擺擺手道。
“會自己解決?可他們要不了多久就要發現真相了!”
瓦利急忙道。
“你的神都還沒急,你急什麼?”
斯萊厄訓斥道,
“他們有再多的人,都不過是凡人而已。”
瓦利聽到這話,絕望地抱起了腦袋,
“可我也是凡人啊!他們危害不了你,但能危害我!完了、完了!全完了!”
男孩不由地在神殿裡驚慌失措地大喊,許是斯萊厄覺得他太煩了,這位神祗拍了拍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將瓦利踢出了神殿大門之外。
瓦利回過頭,神殿大門便關了,嚴嚴實實,任憑瓦利如何哭喊,大門都始終緊閉。
無可奈何之下,瓦利只得灰頭土臉地回到了小鎮之上,他一面佯裝平靜,一面又與謊言與詭計之神的祭司們商議對策。
更讓瓦利驚奇的是。
那些祭司們在激烈的討論之後,決定聽從斯萊厄的安排。
“瓦利大人,即便您是神靈的代言人,但千萬切忌不要插手神靈的安排。”
一位上了年紀的祭司警告道:
“多少愚人自以爲得了神靈的恩寵,便持寵而驕,忘記了自己的位置,到最後不僅壞了神靈的謀劃,還給自己帶來了惡果。”
其他祭司也紛紛附和,勸誡瓦利要遵守斯萊厄的話語,不要擅自主張。
瓦利無奈了,他放棄了,他明白單憑自己什麼也做不了,根本無力阻止奧倫與維爾多,於是他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反正,這座小鎮又不是自己建造的,自己只是斯萊厄的代言人,自己又沒有在這裡付出多少的心血。
死後小鎮對於奧倫與維爾多的放縱,讓他們的結社以飛快的速度發展壯大。
“死者”們將奧倫與維爾多奉爲領袖,特別是自詡哲學家的奧倫,他以他出衆的智慧,極佳的辯才折服了衆人,結社的“死者”們對他至善者兼英雄的生平深信不疑,並對此大加讚美和修飾。
可以說,“死者”們將奧倫當作神靈般看待,他們將他視爲揭穿冥界謊言的唯一希望。
結社的飛速壯大,讓奧倫與維爾多很快就迎來了發動“死者”們暴動的時機。
“時機已經到了,成敗就在今日。”
奧倫大聲說道,他與維爾多帶領着衆人開始轟轟烈烈的反抗。
這座死後小鎮時至今日只有一千多人,其中將近三分之一的人都加入到結社之中,顛覆這裡的秩序簡直輕而易舉。
在奧倫與維爾多的帶領下,他們很快就將那些冥界僕役、衛兵們都給綁了起來,收繳了他們的武器,並逼問他們關於死後小鎮的真相。
與此同時,結社衆人開始大規模地進行打砸搶燒,力求將這個虛僞的死後小鎮砸得稀巴爛。
瓦利看着一片狼藉的死後小鎮,他慌極了,遲遲都不敢出來直面奧倫與維爾多等人。
“這不是我能摻和的、這不是我能摻合的,我還是個孩子。”
瓦利面色蒼白地喃喃道,
“斯萊厄,智慧的謊言與詭計之神,你已經黔驢技窮了嗎?”
在瓦利慌亂的時間裡,結社已經控制了整個小鎮。
而就在這時,象徵着冥界審判官的號角,在死後小鎮的遠方吹響。
瓦利先是一愣,當他看到冥界審判官標誌性的馬車時,隨之感到一陣欣喜若狂,他沒想到,斯萊厄竟然能請來真的冥界審判官。
原本亂作一團的小鎮伴隨號角的吹響竟慢慢安靜下來,那些“死者”抱着耳朵,感到一種刺破耳膜般疼痛,而後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冥界判官來了。”,這些先前暴動的“死者”們頓時亂作一團。
在這關頭,是奧倫再度站了出來,他朗聲要衆人冷靜,並安撫了衆人的情緒,他以極其自信地口吻向大家保證,有他在,是不會有事的。
“死者”們無不尊重這位自詡至善者與英雄的領袖,他們很快便強忍着號角聲的折磨,冷靜下來。
維爾多看着冥界審判官的馬車越來越近,他深吸一口氣,他們的計劃成功了,他們真的引來了所謂的“冥界審判官”。 那麼接下來,就即將到了揭露真相的時候。
想到這裡,維爾多不禁攥緊拳頭。
成敗在此一舉了,他們一定要這個冥界審判官讓他們接受試煉。
冥界審判官的馬車慢慢停下,“死者”們屏住呼吸,沒有人敢先走上去,衆目都齊聚在奧倫身上,好像這人承載着所有的希望。
奧倫慢慢走了上去,他杵着木杖的模樣好似神話裡的先知或神靈代言人,這老人目不斜視,等着冥界審判官慢慢地走出馬車,高大而漆黑的身影顯現在衆人面前。
“公正的審判官,我們齊聚於此,只爲了讓您重審我們的罪行,讓我們接受試煉,從死亡中折返人間。
如若您不答應,那麼毫無疑問,我們腳下的並非冥界,乃是人間。”
奧倫的嗓音不卑不亢,講出了場上衆人的心聲。
誰都不願接受自己真的死了,更不願接受死後待在嘆息平原。
只見冥界審判官伸出手,舉起天平,
“凡人奧倫,你既然知道我的公正,那麼就更應該知道,嘆息平原就是你的歸宿。”
此時,場上衆人發出一陣憤怒的吼叫,他們顯然不能容忍冥界審判官對奧倫的不敬。
“你說什麼?我乃是世間少有的至善者兼英雄,如果我不能去到偉大平原,要麼意味着審判的不公,要麼就意味着這裡並非冥界。”
奧倫朗聲道。
維爾多點了點頭,奧倫的想法與自己類似,只不過自己認爲自己的歸宿應該是天國或是地獄,而非冥界,如果不是,就證明自己並沒有死。
他發覺,其他“死者”們都攥緊拳頭,顯而易見,他們對奧倫的說辭深信不疑。
幾乎每個人都相信,他們的領袖奧倫就是至善者兼英雄。
這些人好像在奧倫身上找到了代入感,他們將自己的感觸,投射到了奧倫身上,奧倫對他們來說不僅僅是奧倫,更是另一個自己。
只見冥界審判官高舉天平,冷笑道:
“欺騙了別人,還要欺騙自己嗎?”
奧倫微微一怔。
維爾多不明所以。
只見冥界審判官擡起手,由納克貝特賜予的死亡氣息頃刻凝聚,一個個畫面在黑霧之中顯現,衆人發現,那是奧倫的記憶。
“奧倫,你說你是人世間的至善者兼英雄,可你們都看看,他曾經做過什麼?”
冥界審判官的聲音,伴隨着畫面而響起。
“他說他出門遊歷時,意外碰到一位生產的孕婦。
我且告訴你們,他撒謊了,他分明是勾引了他人妻子,跟那女人一同出逃,迫不得已之下,在山洞裡生產,最後跟她成婚。
他引誘女人不貞,放在他的國家裡,乃是應判死刑之罪。”
畫面轉變,一個與奧倫有幾分相似的女人出現了,她跪在地上,像是在哀求着她的父親。
“他說他在女兒出嫁時,給了一箱子的嫁妝,我且告訴你們,他又撒謊了,他很善於利用部分事實僞造真相。
他將他的女兒嫁給了鎮上的一個臭瘸子,並從臭瘸子那裡收了慢慢一箱的銅板,以此作爲自己遊歷四方的資金。”
維爾多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切,他轉過頭,發覺奧倫的面色蒼白。
緊接着,冥界審判官擡起手,畫面又一轉,呈現出了奧倫施捨窮人、在軍中當祭司之事。
“他告訴你們,他對窮人樂善好施,分給了他們最寶貴的財產,可你們知道那是什麼嗎?他腦子裡所謂的‘知識’,除了寥寥幾句唾沫星子以外,他什麼都沒給那羣窮人。
至於,他在軍中做祭司,而且百戰百勝?我告訴你們,他的確是祭司,但他卻成蒙拐騙,傳假預言、假神啓,導致軍隊接連慘敗,最後聽說自己要被軍團長砍頭時,才找機會逃走。”
畫面慢慢消散,冥界審判官做出最後的宣告,
“告訴我,這樣的人該去偉大平原嗎?
你們以爲他是至善者兼英雄,不過是因爲,他以不同的角度,欺騙了你們!”
冥界審判官的聲音在“死者”們身上激起一陣怒火,他們一個個面紅耳赤,並不相信冥界審判官的話語。
“這都是幻覺!審判官做假了!”
“奧倫大人不會是那樣!”
“你這遭詛咒的審判官,你這死神的逆犬!”
剎時人聲鼎沸,“死者”們激動地聲討着冥界審判官,他們好像要圍上去,將那個審判官撕得粉碎。
就在這時,場上出現了極具戲劇性的一幕。
只聽一道蒼老的聲音,宣告了一個壓倒性的事實,
“不,那些都是真的…”
奧倫渾身顫抖,
“我欺騙了你們,也欺騙了自己!”
場上頓時沉默下來。
每個人都難以置信地看着奧倫。
維爾多也打顫起來,無法相信眼前這一幕。
只見他們的領袖像是中邪了一般,緩緩跪在了冥界審判官面前,低下頭,一句又一句地講述自己的罪過。
那些聲音落在衆“死者”的耳朵裡,是那麼讓人萬念俱滅。
最後,當奧倫被冥界審判官帶上馬車,帶去加重審判時,竟沒有一個人出手阻止。
場上出現了冰冷至極的死寂。
一直到,冥界審判官的馬車緩緩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
“原來我們…真的死了。”
一句哀嚎從生了鏽的死寂般傳出,領袖的崩塌,讓絕望降臨,死者們終於接受了現實。
而在消失在地平線上的馬車上。
被束縛住的奧倫看着眼前的冥界審判官。
後者緩緩爲祂解開了繩索。
“合作愉快。”
斯萊厄笑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