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海之上。
麥思亞屹立在那雲霧之中,他遙遙地眺望大地,滿臉都是數不清的擔憂。
不知爲何,這幾天來,他總是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莫名的驚慌與畏懼總是擠佔他的內心,讓他總是得不到安寧。
他曾找其他大天使訴說此事,驚愕地發覺,其他大天使們也似乎有所同感。
莫名其妙的,大天使們在這盡善盡美的國度感到了憂慮,那憂慮縈繞在心靈的最深處,即便想要捕捉,卻又無從尋覓,原本以爲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份憂慮會逐漸減輕,然而,直至現在,憂慮並未消逝,反而遠勝於此前。
大天使們爲此迷惑不解。
爲此,在今日,他們前往到神的寶座前。
光輝自那身影身上而出,籠罩着整個寶座,他們都見着祂站在光輝裡頭,難以描述的神聖與溫暖瀰漫着,沁潤在天使們身上顯出層層靈光。
神正眺望着遠方,一動不動着,這副模樣不由讓大天使們感覺,神好像不在天國裡,而是去往了一個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地方。
良久後,麥思亞率先上前,來到神的寶座跟前道:
“神啊…你是否知道,這些日子來,我們心中有憂慮。”
寶座上,晨伊的目光慢慢轉了回來,祂溫和地注目着這羣大天使們。
“我知道。”
祂緩緩開口了。
大天使們一陣激動,他們不由地直直地看着神,這份憂慮糾纏他們好多天,雖然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總是讓人覺得有一點點礙事,就像是被蚊子叮的紅點。
麥思亞這時卻敏銳地發覺到了什麼,他沒有求問關於這憂慮的緣故,而是反而問道:
“神,你在看什麼呢?”
他發覺,神的目光似乎從未脫離過祂剛纔眺望的那個方向。
晨伊笑了笑,
“在看天空與海洋的盡頭。”
一抹疑惑自麥思亞的臉龐露出,天空與海洋的盡頭…那是哪裡?神又爲什麼要看那裡呢?這些想法掠過之後,麥思亞捕捉到神的笑,他心中的疑惑隨之更深了,神在笑什麼呢,祂的笑,好似是禮貌而無意義的輕笑,又好似輕抿的嘲笑,又好似一個溫和的微笑,究竟是哪一個,麥思亞有些分不清。
“天空與海洋的盡頭…那裡有什麼?”
麥思亞不由地問道。
“兩座城市。”
晨伊緩緩回答道。
話音落下之後,神輕輕擡起了手。
光輝自指尖上涌了出來,天穹好像即將要破開一道燦金色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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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王聖殿。
亞撒拜爾仰起頭,眺望着陰雲密佈的天穹。
“審判已至。”
亞撒拜爾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全世界宣告。
俄而有狂風自西而來,又往東去,羣林搖晃顫抖,天色在昏暗之中再度昏暗。
總主祭此刻已經跪坐在了萬王聖殿的祭壇,他雙手合十,爲這信仰印證的時刻而熱淚不已,而在那聖殿的長階前,有着成千上萬的人在誦唱讚美詩,歌頌着審判的降臨。
審判這全天地,此乃第二次審判,最終的審判!
萬民的罪孽都放在祂的面前,萬國的過錯都在祂的書中,
而這一次已經沒有寬恕與赦免,
因祂是全天地的忿怒者。
總主祭在祈禱之後,便來到了衆人們的面前,以嚴肅的口吻宣告道:
“你們應當感謝祂,祂讓伱們在今日裡受審判,以求你們能夠得享天上的財富,新世界的幸福,無數比你們更爲義、更虔誠的人都等不到這一天,因吾王之王的意思,你們纔有此一日。
祂要讓無數人死去,其中就包括你們其中這些人,你們不要想你們會逃過一劫,我告訴你們,沒人能逃脫祂的公義,你們可以害怕,也可以恐慌,可你們害怕什麼,恐懼什麼,都與神無關!”
他的聲音莊嚴而肅穆,儼然成爲了一位半神聖的化身,如審判庭上的宣讀人,陰雲已經籠罩了這座偉大的萬王聖殿,好似隨時都會有雨落下,化作滅世的洪水,席捲這大地,而這一次的洪水卻不是物質上的,而是靈魂上的,蒼白色的驟雨將伴隨着蒼白死魂一同落下,做審判的獄卒。
總主祭聽到了如潮水般的重重讚頌聲,繼續道:
“我看見了葉裡多,那座城市先受了毀滅,其後將是泊阿索、再其後就將是裡馬義,隨後就是丹斯切爾帝國…這個世界的所有城市都要遭受毀滅,無論是我們,還是愚鈍者,抑或是其他神祗的信徒,所有人都要受審!我誠信吾王之王,我在祂面前謙卑恭順,可我同樣要遭受審判,祂將清算所有人的罪孽,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抵達新的世界,因爲誰都難以真正地認清自己。無論如何,現在,吾王之王審判全天地的時候到了!”
萬王聖殿長階前匍匐的衆人們都高高地將雙手舉起,他們不是在乞求憐憫,而是在乞求審判,乞求神清算他們的罪孽,他們摩肩擦踵,齊聲唱響了讚美詩:
“所有的飛鳥…都離去了,所有的楓葉…都落盡了。
我站在地上,卻又驚慌墜向天空,我航於大海,卻又憂慮大海枯竭,
人所憂慮的事,祂不憂慮,人所驚慌的事,祂不驚慌,我們在祂的日光下勞苦,所度過的歲月,轉眼都要成空而去。”
他們唱響着讚美詩,而後朝天窮望去,他們一個個都激動得戰慄,都在等候着蒼白色的雨水落下。
亞撒拜爾站在高處俯瞰着這數以萬計的信徒們。
半響之後,他像是感觸到了什麼,張開了雙臂。
那具軀體,好像在迎接一個新靈魂的降臨。
靈魂破碎的聲音,在隱隱響起着。
亞撒拜爾彷彿看見了,一位如同背生六翼的靈魂在緩緩降臨。
“吾王之王、萬王之王!”
亞撒拜爾虔誠地禱告着,迎接着。
哪怕,他原有的靈魂正在被慢慢摧毀。
但…這是預言印證的一天。
在那審判之時到來之後,舊世界將被遺棄,並永遠沉淪於悲苦之中,而新世界將憑空誕生,成爲容納信道者中義人、善人的樂園。
那信仰吾王之王的萬民們,都在渴求那一天的到來,都在希冀那一天的到來,那一天,將是信仰印證的時日,將是律法裡的勞苦得到撫慰的時日。
亞撒拜爾對於今日早有準備了,不只是他,每一代亞撒拜爾都是如此。
聆聽啓示之人,何以有着凌駕於衆先知之上的超然地位?
乃因,他是吾王之王所欽定的容器,爲了審判之日、決戰之地欽定的容器。
亞撒拜爾迎接着,宣告着:
“我的神,我的君,我的主!”
話音落下之後,亞撒拜爾的靈魂被徹底摧毀了。
席勒思擡起了手,打量着這具軀體。
“時候到了。”
席勒思開口道。
亞撒拜爾將與吾王之王的使者前往天空與海洋的盡頭,與大敵決戰。
只有摧毀了大敵,除滅了他,
才能掃清所有關於審判的阻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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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登站在漆黑的寰宇之中。
所有的星光都逝去了,祂手持着權杖,身披法衣,迎接着聖僕們的朝覲。
吾王之王的大敵,究竟是誰?
此刻的伊登再清楚不過了。
千年先知。
準確來說,是自己身上那關於千年先知的部分。
天使乃是靈體,而靈魂是可以被分割的。
所謂的除滅大敵,就是除滅自己身上的千年先知,摧毀關於她的一切烙印、歷史。
就類似於,一個精神分裂的巫師,嘗試除滅腦海裡的另一個人格。
只有除滅了那位千年先知,自己才能真正地轉變爲吾王之王。
聖僕恩多緩緩向前,飄蕩在星空中的它,托起了一根號角。
那正是天國降臨的號角。
伊登手握着號角,他的目光滿是冷漠,所有的懷念都被壓在了深淵之下。
在這之後,伊登轉過頭,眺望起那座深受審判的葉裡多。
“此乃,終結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