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鞍華,是劇本還有什麼問題?”許觀文有些忐忑的問。
許鞍華看了看他,眼神背後藏着隱晦的嫌棄。
“沒有,劇本寫的很好。”
雖然不滿許觀文對劇本創作的影響,但許鞍華也明白,以許觀文在香江影壇的地位,他是有資格這麼做的。
而且如果沒有他,可能也不會有這部電影。
許鞍華又看了看林朝陽,心中不免爲這位才華橫溢的作家的遭遇而感到惋惜。
尤其是她剛纔聽林朝陽說劇本的輕鬆基調是爲了後續的發行和上映,心裡就更加辛酸了,大家都是幹幕後的,她太懂那種迫於無奈的壓力了。
“林生的劇本充滿了巧思,劇本里所展現的那種深植於當下日常生活的反烏托邦色彩,既輕鬆愉快易懂,又震撼人心,引人深思。
如果拍出來的話,一定會大受好評的。”
許鞍華的話引來了許觀文的贊同,他滿面紅光的說道:“鞍華,你說的太好了!當初我跟朝陽第一次見面聊劇本,就是這種感受。
而且你不覺得嗎?我感覺劇本里那種娛樂至死的氛圍,幾乎完美的映射了當下我們香江社會的現狀。”
許鞍華放下心中對於許觀文的成見,點了點頭,“沒錯。真是令人意想不到,這樣一部對於香江社會有着深刻洞察的劇本,竟然是林生寫出來的。”
她說這句話的意思自然是指林朝陽的內地出身,但並無惡意,她特地向林朝陽解釋了一句。
林朝陽擺手笑了笑,渾不在意的問:“你們覺得劇本還需要調整嗎?”
還沒等許鞍華做出反應,許觀文已經搶先說道:“這麼完美的劇本,還改什麼?”
許鞍華心裡無奈的嘆了口氣,有了這個劇本,許觀文再拿兩個影帝也不是問題,他自然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許鞍華也明白,其實這部劇本已經足夠優秀了,現在這樣的風格未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這樣想着,她的臉色輕鬆了下來,對林朝陽說道:“劇本沒什麼問題了,後面我寫分鏡頭的時候,可能還會有一些細微的調整,到時候我們再溝通吧。”
達成了共識,現在壓力來到了許鞍華這邊。
許觀文說他們計劃要讓這部電影參加明年的坎城電影節,先不說最後電影的完成質量,這個時間就已經卡死了。
好在香江的劇組效率一向高,而且時間也很充裕。
許鞍華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她先寫分鏡頭劇本,然後再根據分鏡頭劇本進行勘景、佈景、選角等籌備工作,前期準備少說也要兩個月。
8月能順利開機的話,留給拍攝3個月時間,就是11月殺青,再給後期製作留兩個月時間,這樣纔到明年的1月份。
這個節奏對比一般的香江商業電影來說已經非常良心了,在如今的香江影壇有許多電影從主創人員有想法到上映可能都不超過3個月。
“這部電影肯定要精益求精,多多打磨的,我們的時間還是非常寬裕的。”許觀文聽了她的想法後說道。
許鞍華是香江影壇那種比較少見始終堅持走文藝片路線的導演,聽到許觀文這樣的話她也很高興。
這正是她一直追求的東西!
這天之後,林朝陽基本隔兩天就要跑到海安咖啡室跟許鞍華見一面,她要寫分鏡頭劇本,離不開林朝陽這個編劇。
隨着兩人的關係逐漸熟稔起來,《楚門的世界》的分鏡頭劇本也越來越完善。
這段時間裡,陶玉書的肚子越來越大,班卻上的一天比一天勤,這種懷着孕還戰天鬥地的勁頭讓林朝陽倍感無奈,想勸她歇歇都勸不住。
用陶女士的話來說:閒着難受。
“姐,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個天生的勞碌命!”
這天晚上,陶玉墨早早就把小冬冬給哄睡了,自己跑到客廳看翡翠臺的電視劇。
來到香江快兩個月了,玉墨同志早已適應了環境,而且頗有種“此間樂,不思蜀”的大智若愚。
每天除了哄孩子,出門逛街,剩下的時間基本都被電影、電視和遊戲佔據了。
對了,來了香江以後,她又多了新愛好——流行歌。
以前她在燕京的時候也聽,但那時候畢竟有限制,現在到了香江,可謂是魚入大海,泰迪入叢。
尤愛譚校長的“愛情三部曲”,林朝陽真怕過一陣子“譚張爭霸”小姨子會抱着鼕鼕衝鋒在前。
陶玉書在妹妹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用武力讓陶玉墨屈服,“整天就知道玩,也不見你給家裡寫封信。”
“誰說我沒寫?半個月之前還寫了呢。”
“都半個月了。”
“我總不能天天寫信吧?”
“你在家又沒什麼事。”
“誰說我沒事?孩子你帶啊?”
陶玉墨聽到姐姐的話炸了毛,合着我辛辛苦苦帶孩子,在你眼裡竟然成了無所事事?
“好了好了,你姐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怕你在家裡無聊。估計再有一兩個月,我編劇的那部電影就要開機了,到時候我讓人給你安排個角色。”
林朝陽當起了和事佬,用演戲這件事轉移了陶玉墨的注意力。
“這麼快啊?”陶玉墨果然被他給吸引了過來,滿臉興奮的問。
“劇本定稿了,投資有了,導演也有了,能不快嗎?”
陶玉墨興致勃勃的問,“姐夫,那你準備給我安排個什麼角色?”
“你想要什麼樣的角色?”????陶玉墨煞有其事的思考起來,“我沒學過演戲,肯定演不了女主角,跑龍套的戲份又太少了……姐夫,有沒有那種不需要什麼演技,又有鏡頭的角色?”
“要求還挺高,你當我是導演啊?”
“你不是說還讓我姐去當製片人嗎?”
“你姐去當製片人,是因爲我們佔着投資呢。角色這事聽導演的,到時候人家怎麼安排,你怎麼演。”
陶玉墨本以爲在劇組有林朝陽罩着,結果聽他這麼一說,就有些底氣不足了。
“我姐說,在劇組演的不好要捱罵。”
“演的不好,耽誤了拍攝進度,挨點罵不是很正常嘛。”林朝陽理所當然道。
看來演戲也沒那麼好啊!
陶玉墨沒再說話,心事重重的躲到一邊看電視了。
林朝陽夫妻倆見狀相視一笑。
次日,燕京出版社的田耕出現在東方園。半個月之前,林朝陽給他們出版社寫了封信,說明了新作面對的情況。
得知消息後,田耕急忙跟單位溝通,然後又準備南下香江的手續,直到今天才到了香江。
這段時間,李士非也一直沒走,就是爲了等今天。
本着公平公正公開的原則,林朝陽特地將兩人叫到了一起,先吃了頓飯,然後又表明了自己的“苦衷”,最後讓兩人各在手心寫個版稅報價。
誰的價格高,就跟誰簽約。
儘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可兩人還是被林朝陽這番騷操作弄到差點破防,你擱這玩“草船借箭”呢?
思想掙扎了半天,最後也只能無奈屈從。
誰讓林朝陽的作品寫一本火一本呢?
田耕往手心裡寫數字的時候,嘴裡一直嘟囔着“店大欺客”、“店大欺客”。
等寫完了字,田耕和李士非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寫滿了緊張,畢竟是關係到各自出版社未來幾年時間裡的一項大收入。
在林朝陽的指揮下,兩人各自張開手。
“21%!”
兩人手中的數字竟然出奇的一致,他們互相看着對方的數字,眼中滿是愕然。
隨即,李士非咧開了嘴,滿臉激動,田耕則如喪考妣。
雙方都知道,林朝陽與城出版社有條約定,若是相同條件下,他的新作會優先給城出版社。
這個條件算是林朝陽對於城出版社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全國第一個實行版稅付酬制度的感謝與回饋。
李士非揮舞着拳頭激動了半天,這個時候田耕已經從沮喪的情緒中走了出來。
“李總編,恭喜你們了!”
“田總編,承讓、承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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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士非笑的像朵菊一樣,那麼刺眼。
田耕只能強顏歡笑,終究還是棋差一招啊!
版稅付酬制度是出版社的效益和作家的收入都與作品銷量掛鉤,賣的好大家都賺錢,賣的不好大家都不賺錢。
說起來是風險共擔,但有個前提是版稅率要適度。
版稅率給的太低,作品賣的多,作家收入一樣不高;反之,出版社的效益就少了。
此前燕京出版社給林朝陽15%的版稅待遇,放在大多數國家和地區的出版業,都算是一線暢銷書作家的待遇了。
但競爭就是這樣,本質並不是你的出價有多高,而是你是否比對手高。
處於這種黑暗森林法則之下,爲了爭取到林朝陽新作的出版權,城出版社和燕京出版社不得不刺刀見紅。
21%的版稅率,幾乎是他們能承受的極限。
本來這個數字應該是20%,可雙方都覺得對方有可能會報出一個相對工整的報價出來,那麼他們再擡高一點報價,自然就有優勢了。
可惜啊,臥龍碰上了鳳雛,最後還是率先投資了王多魚的臥龍獲得了勝利。
李士非代表城出版社獲得了林朝陽新作的出版權,自然是喜笑顏開,田耕這個失敗者還要強顏歡笑,看的林朝陽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讓李士非先離開,然後單獨請田耕吃了頓飯,又陪着對方在香江逛了一天,算是勉強彌合了田耕同志此次香江之行所受到的心理創傷。
等田耕走後,林朝陽正式簽訂了合同,將新作《楚門的世界》在內地的出版交給了城出版社。
李士非在香江待了大半個月的功夫,終於滿意而歸。
要出版了,劇本也完稿了,林朝陽一下子感覺輕鬆了很多,除了隔兩天要跟許鞍華見面聊聊電影的創作和籌備,基本就沒什麼事了。
隔了幾天,他接到了一通電話,來人自稱是香江三聯書店副總編輯潘耀明,此次打電話是想請林朝陽吃頓飯。
林朝陽心想大家又不熟,好端端的吃什麼飯,結果潘耀明告訴他這次聚會還有十幾位內地赴美國訪問的作家。
潘耀明隨便報了幾個人的名字,全都是熟人,這一下林朝陽真不好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