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松子在運使法器的關鍵時刻回頭,卻見得已退到半里之外的慕容輕煙手上,持着一塊只有半個巴掌大小的玉符,之前的清音,便是從那裡傳來,而此時,女修又一次扣擊。
紫芒暴閃,純粹的光像是凝成一記重錘,自半里外發動,卻一閃即至,南松子大叫一聲,向後飛撞,一直加持在身上的“虛空神行符”砰聲破碎。不只是“虛空神行符”,包括他之前用護身的符法,驅動“因勢象形”乃至準備催動法器的符咒,在此刻都是齊齊失效,再不成形。
夢微把握住了這次機會。松紋劍徹底內守,然而她身外一直蓄勢待發的劍光,卻像是脫了樊籠的鳥兒,輕鳴聲中,穿透水煙,光芒幾乎要融化在遍及湖面的光霧中。
轉眼間,劍光洞穿南松子護體真煞,帶起一蓬血光。
此時,第二記“紫光重錘”破空而至,南松子幾乎沒有抵擋之力,再次被擊中,身子斜貫入水,不知給砸了多深。
湖面上,兩位女修一舉佔得上風,卻都沒有放鬆。夢微很清楚,她的“飛翼劍”只是擦過南松子的左上臂,並沒有造成嚴重的傷勢,而更遠處,慕容輕煙從來就沒指望這一輪攻勢,會給南松子造成致命的影響。
她略偏過頭,眉峰輕皺,暗忖道:“怎麼還沒來!”
下一刻,湖面震盪,南松子大笑着衝出來,一點兒沒有被打進湖裡的尷尬惱怒,情緒反而是亢奮到了極點:
“果然是大洞真符!”
南松子站在湖面上,盯着遠處慕容輕煙手中的玉符,眼都不眨一下:“那女人說此符一直被你隨身攜帶,果然沒錯。”
慕容輕煙手持的“大洞真符”,全名叫做“大洞七變五方真形符”,乃是萬象宗首屈一指的寶物,有此符在手,天然可以干擾方圓數裡符籙的運化使用,凝神聚力,甚至可以轟破已成形的符法,將匯聚的靈氣還原到初始狀態,十分凌厲,故而又稱“還真符”,與宗門另一件“還真紫煙暖玉”的修行至寶並稱。
然而,此符最重要的不是破符殺人,而是上面用宗門特殊的祭煉法,印下的《森羅真煞抱丹訣》、《流霞千映飛舉法》兩部宗門最高妙的典籍心法,得之可突破還丹境界,淬鍊真形,追求長生。
南松子不遠萬里追蹤過來,除要一償夙願,倒有大半還是爲了此寶而來。畢竟,美人再好,也比不過自家性命重要。看到此符,他的心情當真很好,說着便嘿嘿發笑,搓手道:
“賢侄女,你志不在門內,萬象宗的法統,在你這裡,怕是要絕了。這‘大洞七變五方真形符’再好,也只是個傳法的工具,敝帚自珍,絕沒必要。不如留給叔父我,將其發揚光大。你自做你的乖女兒,到飛魂城,把幽燦他們伺候舒服了,自有無窮好處,何必執拗於此?”
幽燦便是飛魂城的城主,乃是洗玉盟的巨頭,便是在整個修行界,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慕容輕煙拜的義母,便是幽燦的髮妻夏氏,只不過外界傳言,幽燦對慕容輕煙這個便宜女兒,頗有些想法,南松子話中便是暗諷此事。
哪知慕容輕煙聽了他的言論,便笑出了聲,且沒有照顧半點兒形態,直笑得前仰後合,喘不過氣來。這時候,她話音裡不免帶了些喘息,輕輕細細的,串在明亮的字音中,又多了一分磁力:
“好叫你這色胚得知,這符對我確實沒有用處,可是我便是毀了它,也不會送到你手上……”
說到這裡,女修又咯咯發笑,這回更是肆無忌憚,飄蕩的音色勾人魂魄,可內裡的言語,卻讓南松子變了臉:
“森羅真煞是不是修到頂了?是不是欲進無路?是不是找不到能與它匹配的步虛術?一直停滯在還丹境界,眼睜睜看着肉身老去的滋味如何?
“南松子,你那全裝着精/水的腦子,果然到現在都不明白,爲什麼能在飛魂城的追殺下,安然逃出北地三湖!如今我可以告訴你,那是我要看一看,你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便是渾身都充着精/水,那卵子也是縮的!”
一下子,南松子的臉色便是鐵青,已被女修擊中了要害。好半晌,他緩了口氣,強按着情緒,重重點頭:
“很好,很好!慕容輕煙,我把話擱在這裡,再給你一次機會!只要你把那符交出來,我看在你死去孃親的份兒上,不但留你性命,還給你留幾分體面,若不然……哈!”
怪異的笑音突發,兩道幾近於無形的虛影忽地從慕容輕煙身側的霧氣中冒出來,依稀近似人形,四手合抱。然而更早一線,慕容輕煙已經飛上半空,手中玉符紫芒連閃,將那兩道虛影打得千瘡百孔,化爲煙氣消散。
南松子從來都沒指望能說服慕容輕煙,慕容輕煙又何嘗會相信南松子會單逞口舌之利?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裡湖面上分明又有了變化。
不知不覺間,湖面上的霧氣愈發深重。且不知道是光源的變化還是其他的什麼問題,霧氣隱隱透出一層暗紅色,風過湖面,還傳來絲絲膩香。
似乎南松子祭起了什麼邪門的法器,兩位女修都感覺到,此人出手的方式,有了很大變化!
濃霧中,出現了一些虛淡至無的影子,神出鬼沒,每條影子身上,都纏繞着極其怨厲的心魔煞氣,雖沒有實質的攻擊力,可一旦沾染上身,被心魔煞氣攻伐神魂,便是極大的麻煩。
夢微還好些,她出身玄門正宗,又踐行戒律,心志堅定不移,劍氣迫發時,一切邪魔都近不得身。可慕容輕煙出身旁門,又深沉多思,在抵禦心魔上,天生便落在下風,手中“大洞真符”雖有破符之異力,卻也無法對症,一時非常被動。
便在此時,南松子出現在她身後,伸手抓來。
慕容輕煙勉力回身,“大洞真符”轟聲一震,紫芒如劍,切割過去。南松子卻是不閃不避,純憑護體真煞擋下,擋不住的便任他破皮見血,血霧飛濺。
他速度何等之快,慕容輕煙也沒料到他竟然在重佔上風的基礎上,如此決斷,又想他“虛空神行符”被破,想飛上半空躲避,哪知南松子竟是如影隨形,“大洞真符”再度迫發紫芒之時,身影已經欺到近前,真煞鼓盪之中,裡面心魔煞氣只有更重。
“嗡”地一聲震鳴,“大洞真符”紫芒劇盛,照徹周邊濃霧水面,與暗紅的霧氣交織在一起,瑰麗奪目,可過於深重的顏色,又極是詭譎。
女修發出一聲極低的驚呼,在此刻,紫芒如飛星,從她手上甩出,飛上半空。
事發突然,就連出手奪符的南松子,都沒想到此符竟然如此輕易的脫手。但隨後就是大喜,甚至顧不得失神狀態下的慕容輕煙,返身便去抓符。
他的速度極快,轉眼指尖就要觸及寶符,然而耳畔忽劍氣激嘯,指尖一冷,那寶符紫光便被破空而來的劍氣轟飛,遠遠彈開。
“賤婢!”
只觀劍氣,便是橫空殺出的就是那離塵宗的女冠。南松子暴怒,卻又顧不得報復,挪移身形,又要再追上去。
這次如影隨形的卻換成了夢微,松紋劍輕輕擺盪,便有層層劍氣,阻攔在南松子和寶符之間,前一波剛被轟碎,下一波又平地涌起,雖然擋不住南松子,卻也屢挫他的衝勢,讓他無法迅疾提速。
眼看着另一邊慕容輕煙追符而去,且肯定要比他先到一步,南松子眼珠子已是血紅,他嘶聲厲嘯,身上那幾處被兩位女修割傷的血口,同時迸濺血霧,緊接着,有一團血影從他身後騰起,在大氣中一漲,翻身便撲在了南松子身上,滋滋的紅霧從傷口處騰起來,南松子的身軀,轉眼便漲了一圈。
下一刻,他的身軀便虛化了。
夢微反應極是準確,松紋劍瞬間回防,再度形成那個完美無瑕的劍氣圈,稍遲一線,南松子便舍了寶符,合身衝至,直接撞上來。
劍氣圈完美髮揮作用,消卸掉衝力。然而夢微卻是凜然。有一線黑影不知從何處來,叮聲撞在她劍氣圈上,卻又瞬間變化,化爲一圈細微至極的氣芒,附在劍氣圈上,時聚時散,瞬間跳變千百次,稍一凝滯,即是突破進來!
“誅神刺!”
曾經從典籍上見過類似的記載,可她卻從沒有見過破解的手段!一個恍神,千絲萬縷的寒氣入體,又瞬間聚合,如有靈性,直刺她還丹定鼎之處,便似有一般刀子,當胸捅入!
以她的堅強,也忍不住痛呼一聲,劍氣圈轟然破碎,南松子獰笑着貼上來:“拿你換符,看她應不應!”
因身形膨脹而顯得粗壯的手指箕張,要來鎖女冠的脖頸。
便在此時,強光乍閃,撕裂霧氣,在他眼中烙下清晰的痕跡。
南松子心頭一震,才叫聲“不好”,便聽到這冬日的夜空,隆隆雷鳴,震得山谷迴音,久久不絕。
一切污穢邪物,天生的都見不得天刑雷光,而南松子使的這門功夫,乃是偶然得到的一門邪法,威力雖強,可並不完備,破綻罩門甚多,尤懼於此。雷光電火,來得何其迅猛,等他反應過來,已經被正面轟中。
雷火的威力其實並不算強,可其中蘊含的天地殺伐之氣轟然攪動,震得他氣血翻涌,周身心魔煞氣竟然有不穩的跡象!
此時,在另一側,慕容輕煙距離旋轉飛出的寶符已只有數丈距離,卻聽“譁拉”一聲水響,一道人影破水而出,時機把握得剛剛好,正好抓住從頭上飛過的寶符,嬌笑一聲,飛身急退!
這一連串變故發生得太快,原本湖面上佔據了主導地位的三人,都是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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