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靈傑的爪子透心的涼,那股冷,如附骨之蛆一般,從封齡的下巴一直延續到心底。
她瞠目結舌地望着眼前笑的囂張邪氣的管靈傑,感到從沒有過的恐懼。
被鬼追,被鬼咬,遠沒有被鬼盯上可怕,何況這隻盯上她的鬼剛剛還放了話要強——嗶——她。
封齡心都要醉了,今天到底是什麼好日子,來個殯儀館而已,竟遇到了這麼多大奇葩。
她活了二十多年沒有開過的桃花運,今天竟然全爭先恐後地綻放了!
真的是拿生命在爛桃花啊!封齡想,她可真是有夠牛逼的,簡直不開則已,一開要命好麼?
管靈傑滿意於她的反應,捏着她下巴的手又緊了緊,冰冷的氣息不斷地呵在封齡臉上:“怎麼?不願意?”
“管大爺,博您厚愛,我真是覺得萬分榮幸。”封齡拿手去掰管靈傑的爪子,努力勸道,“但咱們這樣是不對的,畢竟人鬼殊途啊!”
管靈傑被她逗笑了,鬆開了禁錮着她的手,笑道:“你說的是有幾分道理,可是……”
“可是這是你們世界的理論。”管靈傑居高臨下地睥睨她,“我非你族類,爲什麼要遵守你們世界的規定?”
封齡嘴角抽了抽,辯白道:“但你好歹曾經是人類啊,而且鬼裡面又不是沒有漂亮的女鬼,何必抓着我不放呢?”
“什麼漂亮女鬼?嘖嘖,瞧你這話說的吧,好像我是那種貪圖美色的人似的。”管靈傑抱着胳膊,笑着搖頭道,“再說了,我要找漂亮的何必找你,你撕開-胸-罩拍着自個的良心問,你跟漂亮這兩個字沾的上邊兒麼?”
封齡要被他說垮了:“我錯了我錯了,對對,我長得醜逼呵呵的根本入不了您老的法眼,您大發慈悲放我走吧,回去之後我一定多多給你燒紙錢。”
“不用了。”管靈傑故意和她作對道,“我就喜歡醜的,我就看不上漂亮的,越醜我越覺得帶勁兒。”
封齡快讓他整崩潰了,大聲嚎道:“你腦子有病啊!”
“帶勁兒你麻痹!您都死了好幾十年了您能看開點了嚥氣去麼?成天在人面前蹦躂你心理有問題啊?”
封齡氣的大罵道,“上回我特麼剛出村你就給我弄這來了,你要報復我,我可以理解,但我魂魄都讓你抽走了你還想怎麼樣?”
封齡這話說的很毒,但天地良心,她可真不是想賴賬。
不過,還賬也得有個正經的還法不是?封齡對他雖然有愧疚,也十分同情他的遭遇,但見他這樣貓捉耗子似的逗自己,脾氣還是一下子就來了。
封齡怒瞪着他,吼道:“人總有死的時候,你既然死了,就好好地做只鬼不行麼?現在纏着我不放你就能活過來麼?”
如果管靈傑讓她從別的方面向封齡所要補償,只要封齡能夠辦到的,她絕對二話不說地去執行。
但偏偏管靈傑什麼事情都不要她做,光在這說些有的沒的調戲她,封齡能不心塞炸毛麼?畢竟做錯事情的是封遺骨,不是她封齡。
而且,封家早已經得到了該有的懲罰,如果這些管靈傑覺得這些還不夠抵消他心裡的恨意,那封齡會繼續補償他,但是,她永遠都不會用“以-身-抵-債”的方式。
凡是也有個度,她封齡不是傻子,更不是好欺負的。
她今天勢必要把這事好好撕明白,大不了就是被惱羞成怒的管靈傑弄死,反正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更窩囊。
“好好做只鬼?”管靈傑嗤的一聲笑了,冰冷的手忽然狠狠地掐住封齡的脖頸,陰狠地道,“我特麼倒想好好地做只鬼,可誰把我變成這個樣子的,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管靈傑心中有滔天的恨意,周身煞氣暴漲,掐着封齡的脖頸一字一頓地道:“是你父親,是你們封家人!”
“我原本都已經要投胎了,是他用禁術硬生生把我扯到這裡來,讓我永遠被困在這犄角旮旯……永世不得超生!”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幾乎咬牙切齒的。
“你覺得我纏着你讓你很痛苦?”管靈傑用一種嘻笑的語氣說道,“那就對了!我就是要你痛苦!你們封家對我做的,我一定要千倍百倍地還給你們!”
管靈傑的臉變得猙獰起來,他恨恨地說道:“封遺骨死了,我就報復你姐姐,你姐姐也死了,那我就報復你,你死了,我就報復你侄女!我要讓你們封家永遠活在我的陰影裡,千秋萬世都爲封遺骨當年的所作所爲後悔!”
“可我們封家已經遭到報應了啊!封遺骨早就得到了他該有的懲罰,封韻死的慘絕人寰,我也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封齡茫然地羅列着,“還有封韻的女兒,她出生便是個不完整的小孩。這樣還不夠麼?”
封齡訥訥地道:“我們全家都已經爲你付出了代價,你還想要我們怎麼樣?”
管靈傑不屑地道:“這樣的連懲罰都談不上的遭遇,你稱之爲代價?”
“那我告訴你,遠遠不夠!”管靈傑嘶聲咆哮,“你以爲死亡是終結麼?不可能,死亡僅僅是開始,我要他跟我一樣,永世不得超生,永遠承受痛苦!”
管靈傑額上青筋都爆了起來:“從封遺骨禁錮我的那一刻,你們封家沒有一個人能脫得了干係。”
“如果你覺得我不該把恨遷怒到你們身上,那是因爲你根本不知道你父親對我做了什麼!”管靈傑扼住封齡脖頸的手改掐住她的臉,嘲諷地道,“你以爲他驅逐葉凝是真的爲了幫李成延(李館長)麼?那你就錯了!”
管靈傑逼她仰起頭看他的眼睛,咬牙切齒地咆哮道,“他是爲了葉凝肚子裡的鎮敷童!”
“他禁錮我,驅逐葉凝,捕獲了我的女兒,把她養成凶煞鬼物!”管靈傑咆哮道,“現在你跟我說無辜,那我問你,我女兒有什麼錯?葉凝有什麼錯,我又有什麼錯?!”
管靈傑每說一樣封遺骨的罪行,周身的煞氣就暴漲一層,到最後,他已經完全成了當初那副噁心可怖的模樣。
他腐爛的兩腮不挺地抖動,空中翻滾着的白色肉蟲撲簌簌地往下掉,爛的只剩下半截的舌不停地抖動。
封齡茫然地看着眼前發瘋似的管靈傑,他的話一字不漏地傳進了她的耳朵裡。她的心裡五味陳雜,剛剛那囂張的氣焰全部消失了。
她剛纔,差點就忘了封家對管靈傑做過的事情了,她差點就忘了封遺骨犯下的錯誤了——讓一個人永世不得超生,這樣的有違天道的事情,難免要遭到報應。管靈傑說得對,相比較管靈傑的遭遇,封家的不幸根本不值一提。
“我當初並不知道你是他的女兒,所以只抽了你的流鬱之魄就放了你,現在想來,真是太便宜你了!”管靈傑說道,“不過,也虧得你的流鬱之魄,我才能解除禁錮,從這裡出去。”
封齡被他抓着兩腮,只感覺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死命地去摳管靈傑的手。廢了好大勁兒,才把自己的下巴從他手下解救出來,但是兩腮顯然已經腫了起來。
封齡躲得管靈傑遠遠的,哼哧哼哧喘了半天的氣才緩過勁兒來,虛弱地問道:“所以你就殺了我姐姐?!”
這樣說的話,時間剛好能對得上,她從白沈鎮出發,被管靈傑抽去流鬱之魄,管靈傑解除禁錮,封齡到靈山縣住院,第二天回家發現封韻死在房子裡,時間剛好足夠。
可管靈傑的回答卻大大出乎封齡的意料。
“雖然我有極大的嫌疑,但是我要告訴你,你姐姐並不是我殺的。”他已經變回了帥氣的人形模樣,就着兩人的距離遙遙地望着封齡,笑道:“殺死你姐姐的人,其實是你自己。”
封齡緊緊地擰着眉,搖頭道:“你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聽我說完就知道了。”管靈傑道,“流鬱之魄會變異的事情,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管靈傑的語氣仍像是在逗封齡玩兒,他倨傲地擡着下巴,臉上始終掛着嘲諷似的笑,他道:“她本就是遊魂,對生還的渴望十分狂熱,她分離你體外後,吃掉其他亡魂和煞氣,現在的她比你更像人。”
“她剛被我引出來之後沒多久就跑了,並因這本身體質的問題,越來越強大。”管靈傑平和地和封齡道:“有了那種力量,成神成魔,成人成妖全憑她內心喜好,只是不知道她的野心有多大了。”
“如果……”封齡訥訥地問,“如果,她想還是想要做人呢?”
管靈傑滿不在乎地道:“殺掉你,滅了你的元神,她就能取締你而代之。”
見封齡一臉驚悚的表情,管靈傑笑的開心極了。
“世界上只有一個封齡,只要你元神尚在,等你死後,在你投胎時魂魄還會與你合爲一體。”管靈傑笑道,“她身上有你的魂魄,並且是主導她意識的魂魄,萬一抽離,她肯定會死。”
“但如果你形神俱滅,這一假設自然就不復存在了。”管靈傑唯恐嚇不倒封齡似的,補刀道:“而就目前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來看,她極有可能是要成人。”
封齡果然神色惶惶,顫聲問道:“那……除了死,我要怎麼樣才能擺脫她?”
管靈傑好像就爲了等她這句話似的,高深地道:“理論上是不可能的,但是,我有辦法。”
封齡連忙問:“什麼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