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齡心下一凜,瞧着秦震天這反應,這事鐵定就沒戲了,他的表情,怎麼說呢,就是那種質疑、猜忌和明顯的不贊同,但其中還夾着些無可奈何的嘆息。
映在封齡的眼裡,質疑就是他覺得這事不可取、這事不應該這麼辦,或者他覺得秦術這事不像秦術的風格,於是就開始猜測這是不是封齡爲了見秦術而找的說辭,至於不贊同,無非是不贊同封齡的做法,但最後那聲無奈的嘆息讓封齡不能理解。
但不可否認的,這件事情的確在秦震天身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封齡不怕他有任何的懷疑或者防備,就怕他一聲不吭地攆她走,那就說明他真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這樣一想,封齡甚至多出幾分希望來,又覺得這事好像有門兒。
“秦術有沒有說爲什麼要將婚期提前?”秦震天問,“或者說,你自己知道其中原委麼?”
封齡心中一喜,秦震天居然相信了?就這麼相信了?!幸福來的也太突然了吧!她要早知道秦震天這麼好騙,她早想出點別的什麼招來騙他多省事啊。
其實,秦術一開始讓她來跟秦震天這麼說的時候,封齡根本沒抱什麼希望,壓根也想不到秦震天這麼輕易地相信了。
因爲她剛纔那一番說辭,無異是等於說秦術託夢給她了,可秦術雖然昏迷不醒,但畢竟還沒死不是?活人怎麼會託夢呢?她要是秦震天,說不定好一頓生氣然後把她打出去呢。
想到這,她又開始疑惑起來:照秦震天的意思,難道他知道秦術能到她夢裡找她?
封齡還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轉機中,思想一不小心就如脫-肛的野馬一般竄出去老遠,漫天地發散思維,秦震天的話都問了好一會兒了,她才如夢初醒地答道:“啊,沒有沒有,我並不知情。”
秦震天見她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他就隨便掃一眼,猜都用不着猜,封齡的腦子有幾層褶子都讓他看的清清楚楚了。
這樣明顯的震驚不會是裝出來的,他也足夠了解封齡的智商,她想不出這樣的點子來騙人。而且,看她的樣子她是真的不知道其中原因,秦術並沒有把這樣做的目的告訴她。
“你要知道,雖然他說是陽曆,但陽曆的七月十五一樣不是什麼好日子,你確定要把婚姻大事放在這天?”秦震天毫不客氣地道,“秦術原本都要和你解除婚約了,現在卻忽然讓你在這樣的時候辦婚禮,你就沒有懷疑過他的意圖?”
封齡只當他是在勸說她放棄這個想法,還以爲他只是單純的要阻撓,便道:“我是個比較傳統的人,計算節日還是喜歡以老黃曆爲主。而且,就算真的在中元節結婚也沒什麼,我相信秦術,他費盡心思來到我夢裡,不會只是爲了跟我開玩笑。”
秦震天不知是意外還是同情地斜了她一眼,伸手拽過剛纔被他倉皇放下的粥碗,吹了吹碗邊,呼哧呼哧地喝起粥來,完全當封齡不存在,明擺着要先晾她一會兒。
封齡根本沒把他的示威放在心上,臉上始終笑眯眯的,娉娉婷婷地走到秦震天右手邊,也不理秦震天錯愕的眼神,擡眼望着一旁站着侍候秦震天的警衛員小李:“爺爺喝的什麼粥,好香啊,我肚子裡的饞蟲都給誘出來了。”
“我早上來的急,還沒吃飯呢。”封齡仰着臉笑着看小李,“粥還有麼,在哪?我去盛。”
小李畢竟年紀小,估計也沒見過像封齡這麼沒臉沒皮的人,下意識地望向秦震天,見秦震天雖然咬着牙,但並沒有像一開始那樣,氣的要把她攆出去,便十分有眼力見地道:“誒誒,您坐着,我卻跟您端過來。”
“誒,那多不好意思啊。”封齡假意推辭了一下,見小李已經跑去廚房了,便遙遙地喊道,“那麻煩小哥啦。”
嚇得小李嘴角直抽抽,心說,就您這樣的,還有您不好意思的事情呢?他也知封齡肯定是有事情要跟秦老說,故意要將自己支開呢,便跑的愈發地快,跟後頭又狼攆他似的。
“爺爺,這小哥腿腳明顯比昨兒那個小張好啊,你看跑的多快。”封齡望着秦震天緊繃着的側臉,沒話找話,“哪個兵種的啊?”
秦震天不理她。
沒一會兒,腿腳甚好的小哥端着一大碗熱騰騰的皮蛋瘦肉粥遞到封齡桌邊,還禮貌地給她拿了小碟和筷子,接着在封齡明朗的道謝聲裡一溜煙地跑了。
秦震天夾了個皮薄餡大的湯包一口咬了,餘光瞥見封齡低眉順眼地喝粥,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過了好大一會兒,才道:“照我原本的意思,秦術短時間內顯然也醒不了,昏迷前又一個勁兒地要跟你解除婚約,我當然知道他想保護你,如果他只是個普通人,我巴不得有你這樣一心一意對他的人。”
“可是,他跟別人不一樣,他的牽掛和顧忌只會給他帶來災難。”秦震天嘆息似地道,“我絕對不能允許他存在這樣的軟肋。”
封齡仔仔細細地聽着他的話,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去接茬,不經意地捏着湯匙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攪着碗裡的熱粥,心中百轉千回。
秦震天像是感慨,又像是吐槽地道:“我當初只想幫他找個可以續命的人,想着你這丫頭又蠢又好糊弄,日後肯定既聽話又省心,有心促成你們,不成想他執着成這樣。唉……孽緣啊。”
封齡知道他已經妥協了,便忽略他對自己不甚良好的評價,放下手中的湯匙,攥着手指,情真意切地道:“爺爺,您放心好了,秦術對我好,我也是一心一意地愛着他。”
“雖然我的確不夠聰明,不能夠給他帶來什麼幫助。”封齡滿臉都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急切,“但我向您保證,我絕對不會拖他後腿,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在給他帶來麻煩之前先自我了斷。”
秦震天彷彿是被她這話打動了似的,憐憫地瞧了她一眼。
封齡這時候的智商全被“被認同的喜悅”給佔滿了,其他方面就是個全瞎,自然看不出來秦震天那眼神裡夾帶着的滿滿的諸如“惋惜、愧疚”這類的情緒。
“那是你的事情,不需要報告給我知道,但是你今天這話,我希望你能記住。”秦震天又往嘴裡塞了個小巧的湯包,胡亂地嚼了兩下,又道,“秦術是真的很喜歡你,也希望你記住,日後……”
他話只說了一半,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嚼東西的動作頓了頓,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日後出了什麼事情,記得相互理解。”
“我一定會記住的,謝謝爺爺!”封齡的智商,只以爲秦震天接納她了,連忙表忠心道,“爺爺,婚禮的事情,還要麻煩您了,我的長輩也都不在了,我也什麼都不懂,還指望您把持朝政,您放心,我完全聽從您的安排。”
秦震天點頭道:“應當的,不用管我老頭子的意思,你有要求就儘管提,畢竟一輩子就這一回。”
封齡聽了秦震天這無比大度的話,簡直喜不自勝,笑的都快趕上太陽花了,一遍又一遍地強調自己沒要求,秦震天全權做主就好。
秦震天也就不再堅持了,兩人談了談婚禮大概的模式,吃了飯後又討論了些細節。封齡確實什麼都不懂,但她信得過秦震天,便真的由秦震天一手操辦了。
因爲時間非常緊,秦震天專門請了個團隊來,直接撂下話說什麼都要最好的就行,倒也符合秦震天雷厲風行的性格。
雖然封齡什麼事都插不上手,但這畢竟是她的婚禮,孃家那邊的賓客還是要由她來邀請,一時也是忙的腳打後腦勺。這些時候鮑承顏就跟前跟後地陪着,弄的好些人都誤會是不是要跟鮑承顏結婚。
封齡本來以爲,她的親人已經沒了,也沒什麼朋友,應該挺輕鬆就能完事纔對,可她去請李叔的時候,李叔順手就將她們家以前的賬簿塞給了她,跟她說那上面的人全是以前有來往的,理應都邀請。
封齡登時傻了眼,望着那足有兩三釐米厚的賬簿,轉身就要跑——這麼多人要忙到什麼時候去?而且好些人她根本聽都沒聽過。李叔不贊同地說了她一頓,拿規矩來壓她,封齡不得已,又是好一頓奔波勞累。
好不容易捱到了七月十五,本以爲這些人看在她第二天結婚的份兒上應該不會來打擾她了,結果早上兩三點就被人從被窩裡拖了出來,一面化妝,一面聽喜娘教她一些婚禮注意事項。
封齡發誓,如果她事先知道跟秦震天說了秦術那個主意之後她要被這樣折磨的話,就算秦震天恨得找人殺她,她也不用這種方式求接納。
轉而又想,這麼多天的準備不過是爲了幾個小時的婚禮而已,所以只要捱過了今天,就能恢復以前的清閒了。
這時候的她萬萬想不到,她的婚禮會因爲一個不速之客,而徹底變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