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對於嚴子安的失敗同樣無法理解,如果不是此時嚴子安的臉色一片鐵青的話,蘇文甚至會以爲對方是故意失手,以此來引自己出面。
先前蘇文答應過殷無殤,如果臨川城真的在文會中遭遇他城學子的打壓,那麼自己就會出手。
現在,便到了蘇文該出手的時候了。
三輪戰罷,臨川城僅靠金大錘的《美人圖》拿到一勝,如果臨川城的下一位出戰者再輸,那麼整個臨川城都會失了臉面,恐怕就連殷無殤也會在鄰城其他城主面前擡不起頭來。
正如殷無殤所說,此次文會不僅關乎各學子的文名,更關乎整個臨川城的名聲!
蘇文深知,從理智上來說,他此次文會理應避戰,以免再生意外,無故樹敵,但從感情上來講,他不可能爲了自己便讓整個臨川城成爲他人恥笑的對象,更不能以此而失掉自己的信諾!
順心而爲,當戰便戰!
念及此處,蘇文漸漸挺起了胸膛,雙眼閃爍着比星月還要燦爛的光輝,這個文會會首,他拿定了!
隨着蘇文的出現,場間不少人立刻歡呼起來:“是蘇公子!蘇公子來了!”
這一刻,就連之前在嚴子安的蠱惑下,懷疑蘇文故意怯戰之人,也將心中的疑慮徹底粉碎,加入到歡呼的人羣當中。
因爲心中的愧疚,這些人的聲音格外高昂,聲嘶力竭般呼喊着:“蘇公子!蘇公子!”
一時之間,因爲蘇文的現身,在場所有的臨川文人都空前團結了起來,他們忘記了之前在彼此之間所發生的不愉快,共同呼喚着同一個人的名字。
蘇文!
蘇文面帶微笑,從人羣中穿過,所到之處,衆人紛紛自發地向兩側退開,留給蘇文一條足夠寬敞的走道,筆直地通向前方的舞臺。(注)
沒有人上前與蘇文攀談,也沒有人上前詢問蘇文奪文位的訣竅,所有人都安分地站在兩旁,高聲爲蘇文助威,聲勢浩大之間,甚至連樓內的木質地板也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而在另一邊,嚴子安的眼中卻充滿了怨恨,雙頰如火燒一般覺得生疼。
任誰在短時間之內被連續兩次打臉,都會感到臉龐腫脹不堪的。
一開始的時候,嚴子安自負那些外鄉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於是誇下海口,要連挑兩位外鄉學子。
可是結果呢?卻在第一場便敗下陣來,直接將這場文會的主動權,拱手相讓!
再然後,嚴子安聲稱蘇文是欺世盜名之輩,膽小如鼠,在面對鄰城挑戰的時候,怯戰不出,乃是臨川城的恥辱。
但現在呢?蘇文就這麼活生生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是在他戰敗之後!
如果此戰蘇文要是勝了,可以想象,嚴子安的文名將會就此一落千丈,徹底影響他之後的文道之途!
此時的蘇文並沒有在意嚴子安對自己越發加深的仇視,他只是在心中暗道:“真是裝.逼遭雷劈啊,之前的李逸是這樣,如今這嚴子安也是這樣,我倒是想要低調些,可這些人不給我低調的機會啊!”
心中翻着白眼,蘇文臉上卻仍舊微笑着頻頻對兩旁的文人致意,唯有在經過殷無殤身邊的時候,蘇文才忍不住嘆道:“殷大哥,你可真是要害死我了!”
殷無殤笑呵呵地拍了拍蘇文的肩膀,開口道:“我怎敢害先生呢,相信我,等你見到施施姑娘的時候便會發現,這一切,都很值得!”
蘇文心道自己又不是唐吉那種見了美女就走不動道兒的土鱉,前世好歹在硬盤裡面也見過各式各樣的美女了,一個柳施施又算什麼?
暗自腹誹着殷無殤的餿主意,蘇文還是走到了臺上,而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嚴子安竟然還沒有下臺。
嚴子安是故意等着蘇文的,此時見蘇文上前,不禁低聲冷笑道:“蘇公子真是好手段,想要等我出醜之後再出來做英雄嗎?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說完,嚴子安也不等蘇文迴應,扭頭便走,不過他並沒有如李逸那般離開春熙樓,而是站在了旁邊,等着看此戰的結果。
他要看着蘇文慘敗!
蘇文看着嚴子安留給他的背影,不禁一陣愕然,自己分明什麼也沒做,連這樣也能怪罪到他頭上,不得不說,這個嚴子安也真算得上是一個自我催眠的人才了。
搖了搖頭,蘇文也懶得管這個所謂的嚴家大天才,轉頭看向那個瘦如竹竿的白遲。
微微躬身,蘇文開口道:“白公子,我便是臨川城蘇文,特來請教!”
白遲聞言一愣,他原本以爲如蘇文這般,名氣比嚴子安還大之人,應該會比嚴子安還要狂傲一些,卻不想,對方竟然如此彬彬有禮。
回過神來,白遲趕緊還了禮,謙虛地說道:“請教不敢當,我今日在城中聽聞了蘇公子的驚人事蹟,心中萬分佩服,想來若是蘇公子拿出那首《登高》來的話,這場文會也就不用再比了。”
蘇文輕輕挑眉,他之前便察覺到,這個白遲雖然看似謙遜,但實際上極有心機,如今看來,果然如此,白遲的這番話看似是在稱讚他,實際上是使出了激將法,希望誘使蘇文不要使用《登高》這等大殺器!
如果是現場作詩的話,白遲自信蘇文是不可能在才氣上勝過他的,之前的嚴子安便是例子!
這便是書道比之詩道的優勢所在!
畢竟現場作詩相比起現場書文,要難得多!
蘇文深深地看了白遲一眼,心中暗笑,他原本還打算拿出一首不溫不火的詩詞,勉強勝過對方就行了,如今看來,不給此人一些教訓,還真是讓人小瞧了啊!
既然要戰,那則當全力以赴!
想到這裡,蘇文心中已經有了合適的作品,不但在才氣上絕對能笑傲羣雄,而且也很襯映如今的情景。
唯一讓蘇文有些擔心的是,要是這次又引來半聖親臨的話,可怎麼辦?
白遲見到蘇文眉頭緊鎖的模樣,心中更加自得了幾分,不禁故意開口問道:“蘇公子?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樣,莫非心中已經打好腹稿了?”
這一次,白遲直接不提《登高》之事,而是當場點明瞭蘇文要創新作,立刻就將蘇文逼到了絕路上,若是其他人,原本在高度緊張之下,再被白遲這麼一激,很可能就會使得腦中一團亂麻,即便勉強成詩,也絕不可能傳爲佳作。
可惜的是,白遲這次遇到的,是蘇文。
此時的蘇文已經無比確定,這個白遲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笑面虎,也不知道在如此年紀,他是如何練得這般城府的,再聯想到之前在飯桌上章嘯山所提及的雲盛城,心中更加警惕了幾分。
之前在白遲自報家門的時候便說過,自己是雲盛城中之人!
只是,若是雲盛城真的想要來砸場子的話,單單一個白遲似乎還不夠,如此想來,這雲盛城必定還有後手!
既然如此,乾脆自己就讓對方連後手都用不出來!
引來半聖就引來半聖,反正蝨子多了不咬,如今蘇文已經豁出去了,連柳施施他都敢見了,區區一個半聖算什麼?
心中有了決定,蘇文對白遲輕輕一笑,說道:“讓白公子久等了,因爲事先沒有準備,所以花的時間長了些,我這就將所作之詞呈現給大家,請白公子品鑑!”
剛一聽蘇文的這句話,衆人還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但隨即,所有人都愣住了。
就連殷無殤、成德和章嘯山等人,也紛紛張大了嘴巴,滿面的不可思議。
因爲蘇文說,他作的是一首詞!
這也太驚世駭俗了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蘇文在聖廟中開啓的乃是詩位,與嚴子安乃是一樣的,之後蘇文的那首《登高》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可如今,蘇文竟然捨棄了他最擅長的詩文,而作了一首詞?
雖說文會之上,才氣的比拼向來與文位無關,可是在他人看來,蘇文也實在太過託大了!
站在角落處的嚴子安聞言暗暗發笑,他彷彿已經看到了蘇文的潰敗,成爲臨川城罪人的那一刻,心中不禁快慰非常。
蘇文並沒有在意他人所想,他向前邁了一步,來到了舞臺的最前沿,面對着一雙雙驚詫莫名的目光,緩緩開口道出了詞牌名:“青玉案!”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風蕭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蘇文的這首上闋,聽起來與嚴子安的詩文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描繪了一種熱鬧繁華的場面,只不過不同的是,蘇文似乎更加展現了其中歡樂的氣氛,而且用詞顯得更加精緻一些。
白遲初時聽來,也並未覺得有多麼不凡,心中的勝算更強了幾分,可當他再一次下意識地朝西南角的陰影看去的時候,卻頓時被驚出了一身冷汗。
因爲那原本安坐在陰暗中的人影,竟然站了起來!
不等白遲想明白這是爲什麼,蘇文的下闋已經誦出,白遲只好將注意力重新放到了蘇文的這首詞作之上。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衆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剎那之間,所有人都被鎮住了,紛紛無聲地張大了嘴巴,只是這一次,卻不是詫異,而是驚歎!
下一刻,赤紅色的才氣光芒從蘇文身上疾躥而上,直刺雲霄!
那原本藏身於陰影中之人也不禁爲之震撼,只是可惜,那才氣光芒只升到了兩尺左右,便徹底停滯了下來,正好越過了極嘆的門檻!
眼看白遲已然落敗,那人微微嘆了一口氣,隨即將身上的墨色披風輕輕解開,邁步便要走入到光明之中。
卻在此時,一個令人意外的身影,突然走到了臺上。
並不是春熙樓的當家花旦水兒姑娘,而是一位比水兒更加讓人熱血沸騰的絕色尤物,正是柳施施的貼身侍婢!
少女慢步行來,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了蘇文的身上,對於周圍一應火熱的眼神熟視無睹,她走到蘇文身前,彎腰恭敬地說到:“蘇公子,小姐有請!”
注:舞臺一詞曾出現在唐朝顏師古的《隋遺錄》中:“舟前爲舞臺,臺上垂蔽日簾”,這裡的舞臺指的是供演出的臺。雖然本書是玄幻而不是歷史,但是除了主角蘇文的話語或心理活動之外,莫語是會盡量避免在其他地方出現比較現代的詞,否則閱讀起來始終會有一種違和感,特此說明,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