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因啓世之觀而悟道,凝紫金聖心,從這一刻開始,他纔算是真正踏出了通往聖位的第一步。
沒有人知道,蘇文是如何能夠在文位不及御書的時候便成功鑄得文心的,這是蘇文的造化,是機緣,更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奇蹟。
即便是人族百聖,妖族帝尊,都未曾做到的事情,蘇文做到了。
如今的蘇文仍舊只是侍讀中品,卻擁有了御書學子才能擁有的文心,而且是一顆聖心,如此荒誕的事情,若非親眼所見,誰會信,誰敢信!
紫金色的烈日於蘇文體內普照文海,而此時於黃鶴樓內的世界,卻正值皓月當空。
那片原本單調而枯燥的草原,因爲黃鶴樓的坍塌,自成了一方小世界,在這個世界中,有了河流山川,有了大漠孤雪,甚至有了岩溶與叢林。
於是這個世界多了很多不同的色彩。
黃鶴樓的第三層,原本是一處絕壁峭崖,崖坪之下,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而如今那無量的海水自空中倒灌而下,有些被冰雪凝結,有些墜入岩漿變得滾燙,有的與泥沼混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只有一小部分於這個世界的西南方向某處,匯聚成了一方湖泊。
兩男兩女行於湖畔,衣衫襤褸,就像是落難多時的乞丐,哪裡還有初入黃鶴樓時天子驕子的模樣?
黃鶴樓的塌陷,墜落到這片草原上的。可不止那些空間碎片,還有原本存在於這些空間中的,正在登樓的十國學子。
蘇文是幸運的。因爲他從萬丈高的夜空墜落,最後落在了湖水之中,所以可以安然無恙。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蘇文這般幸運。
比如燕國的柴屏,原本連二層樓都未登上,卻在世界崩塌的那一刻,遭遇飛來橫禍。正好被四層樓墜下的一座冰山給砸了個正着,頓時死得不能再死了。
而這,也是令諸位學子更加不安的一個事實。
或許是因爲黃鶴樓自身規則被破壞。所以如今在這片土地上,死亡,已經成爲了可能的事情。
再比如此刻行於湖畔,走在四人當先的禹墨。如果不是因爲及時激發了藏匿於體內的龍馬戰魂。讓他在墜落的途中頓了一瞬,或許此時的他已經被砸成了一灘肉泥。
但即便如此,禹墨也着實被摔得不輕,當場便暈厥了過去。
當禹墨重新醒來的時候,他的身邊已經多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他非常熟悉,正是與他一起登上了黃鶴樓第五層,同樣被世人列爲新四大才子候選人的孟雲。
而另外兩個人。都是女孩兒,卻讓禹墨覺得有些眼生。畢竟此次前來聖塔登樓的十國學子,有很多人禹墨都是從未見過的,他沒有蘇文那般逆天的記憶力,所以雖然大家於黃鶴樓開啓之前有過照面,此時也很難想起來。
“禹墨哥哥,你醒啦!沒事兒吧?”
相反,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頗小,身着一身粉色長裙的小女孩兒,卻認得禹墨,說話之間也顯得非常熱絡。
禹墨並沒有詢問對方是誰,而是揚起了一個懶洋洋的笑容,非常隨意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利落地站了起來。
“沒事兒,連腳都沒被崴一下,看來我運氣還是挺不錯的。”
口中這麼說着,禹墨卻忍不住在心中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爲他剛一站起來,便立刻感到了一陣刺骨的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來。
但是他不敢表現出來,甚至連眼角也不曾抖動半分,因爲他非常清楚地看到,當自己醒來的那一刻,當那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蘿莉朝自己笑的時候,她的一雙眼睛,其實正在自己的胸前有意無意地徘徊。
在那裡,藏着一縷龍馬妖魂。
果然,禹墨的淡然立刻讓女孩兒的笑容微微頓了一下,但她很快便恢復了常色,甜甜地朝着禹墨自我介紹道:“禹墨哥哥可能還不認識我吧,我叫五條,來自武國。”
說着,五條一把抱住身邊的另外一個少女的胳膊,輕輕搖晃着說道:“這個是紫曦姐姐,來自縉國,可是寫得一手好字呢!”
“那個是濟國的孟雲哥哥,不過想來你們應該早就認識啦!”五條吐了吐舌頭,可愛十足。
但禹墨並沒有因此便對她放鬆警惕,他微微頷首,算是對兩人打過招呼,隨即轉過頭,看着離得較遠的孟雲,沉聲問道:“先前到底怎麼回事?”
孟雲一個人站在遠處,看起來似乎與這個臨時結成的隊伍有些格格不入,只是搖了搖頭,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孟雲的聲音顯得有些冷漠,如此看來,這個孟雲雖然是禹墨場間唯一認識的人,而且兩人共於黃鶴樓第五層頓留了不短的時間,但他們絕不是朋友,甚至一直保持着對彼此的戒備,即便到了現在,也不曾鬆動。
“還能是怎麼回事,黃鶴樓塌了唄。”
然而,便在此時,一直沉默的紫曦卻渾不在意地開口了,她的性子比較直,說話也比較直,便連臉上的輕蔑之意也毫不遮掩。
說完,紫曦甚至轉過頭,結結實實地白了禹墨一眼,就像是看着一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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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此時在她的心中,不論是問出這個問題的禹墨,還是回答這個問題的孟雲,真的都很白癡,難道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他們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紫曦此舉並非刻意使然,而是她最真實的反應,但正因爲這種真實,反而更加令人羞惱。
禹墨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厲聲道:“我當然知道黃鶴樓塌了,但關鍵是黃鶴樓爲什麼會塌?又是怎麼塌的?如今黃鶴樓塌了。我們又該怎麼辦?這樓還登不登了?一個月之後是不是還能出去?”
禹墨越說越是激動,若不是兩人隔得稍遠,就險些將漫天的唾沫星子噴到紫曦臉上了。但誰曾想,他的這番連聲質問所換來的,還是紫曦的一個白眼。
“這些問題你就算你在這兒想上一個月也想不明白,豈不是一堆廢話?”
“你……”禹墨一時氣結,頓時感覺之前摔下來的傷處更疼了一些,於是咬着後槽牙,惡狠狠地道:“你這哪兒來的鄉巴佬。難道不知道尊重前輩嗎?還是吃了炮仗了,怎麼每句話都帶着火兒呢?咱們可是第一次見面吧,我招你惹你了!”
原本拉着紫曦胳膊的五條看到兩人這番針鋒相對的模樣。也有些意外,不着痕跡地鬆開了紫曦的手臂,悄悄退到了一旁,儼然一副兩不相幫的態度。
對此紫曦倒是並不在意。她只是瞪着禹墨。揚了揚下巴,說道:“論年紀,你不一定就比我大,論文位,我們都是御書,你算哪門子的前輩?再說我只是說了一句實話,本來就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說着,紫曦甚至已經從袖中抽出了墨筆。而禹墨的指尖,也捏緊了一枚雪白的棋子。
若是蘇文此時在場。一定能預見到這麼一番景象,畢竟這兩人都不是忍氣吞聲的主。禹墨雖然看起來性子比較隱忍,但實際上卻是殺伐果斷,當初在神木山茶道的時候,身在鴻鳴書院的主場,他也敢只是因爲一個猜測就對蘇文動了手。
至於紫曦,此人的脾氣更是難以琢磨,那日燕國的兩位少年只是挑釁了蘇文一句,便讓她使出了天字十三殺這樣的殺招,若非黃鶴樓的特殊規則,恐怕那柴屏早在六天前就死於紫曦戰帖之下了。
如今這兩個人湊到了一塊兒,當真是應了那句話:針尖對麥芒。
然而,此時畢竟不是內亂的時候,到最後,還是禹墨先忍下了這口氣,畢竟如今的他有傷在身,真打起來,恐怕也佔不了多少便宜,而且更加關鍵的是,那個讓他警惕萬分的五條,正在看着他。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鬥,我懶得理你!”
丟下這句話,禹墨撇過頭,舉步朝着孟雲走去,他的直覺告訴他,雖然這位來自濟國的大才子看似冷漠,但絕對沒有那個小蘿莉危險!
“哼!男人沒幾個好東西!”紫曦冷哼一聲,然後主動挽過五條的胳膊,氣呼呼地朝着另外一個方向離開了。
如此一來,原本巧遇的四個人,便在不知不覺中分成了兩撥,但是吵歸吵,即便禹墨和紫曦選了兩個不同的方向前行,但實際上兩人的距離並沒有拉得太遠,反而極爲默契地保持在了十丈之內。
如今黃鶴樓異變剛生,情況不明,在這種時候,結伴而行,絕對比單獨行動更加安全,不論是禹墨,還是紫曦,都深諳此道!
禹墨和孟雲走在前頭,踩着湖岸的碎石,一直在孟雲耳邊碎碎唸的禹墨卻突然住了聲,他看着左側如明鏡般的湖面,以及倒映其上的溫婉月光,一時之間,詩興大發,朗聲而道:
“大湖真是大,卻比大海小。
月亮真是亮,只比天空高。”
話音未落,於禹墨身後十丈,卻傳來了一陣肆意的狂笑聲。
“哈哈哈哈……竟然有人在詩詞雙輝的面前班門弄斧,而且作的詩還不如我們書院守門的大爺寫得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用回頭,禹墨也知道這道笑聲出自何人之口,但是他卻根本還沒來得及發作,便突然眼角一寒,於前方的湖岸碎石中,看到了一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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