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劉長遠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溼,他雖然之前已經隱隱判斷出那首《浣溪沙》定然是比白菲兒的《詠春》強的,但他真的沒有想到,兩者的品級竟然會差了這麼多!
畢竟只是身負侍讀文位,劉長遠和夏豪兩人雖然也算是才學不凡,但又哪裡見過所謂超凡之詞?
別說是徽州府,就算是整個衛國,也多少年沒有出現過這等佳作了?
五年?還是十年?
而他們兩人堂堂侍讀之身,竟然敢將其詆譭爲可觀?若是秋葉執意追究的話,恐怕聖裁院需要抓捕的就不是蘇文,而是他二人了!
一時之間,兩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說開口辯解了。
誰料,卻在此時,蘇文的聲音再度響起,並不是爲了落井下石,將兩人送進聖裁院,反而是在爲他二人開脫。
“我想兩位大人也是因爲從未見過超凡之詞,所以這才產生了此等誤判吧,畢竟不是凡詞,想來以兩位大人的才學,無法仔細辨認,也是情有可原。”此時紫色才氣正緩緩消散,蘇文的身形變得赤紅一片。
劉長遠臉上肌肉一抖,心中直罵娘。
雖然他不知道蘇文爲何爲自己說話,不過這個解釋雖然牽強,倒也勉強能夠糊弄過去。
只是,蘇文這番話聽起來,卻別有一層含義,言下之意,他與夏豪二人,才疏學淺,好壞不分,其眼光根本連蘇文這一介文生都不如!
而且,便在蘇文這句話落下後,頓時響起了陣陣讚歎之聲。
“蘇公子果然仁厚啊!“
“明辨是非,爲人大度,實乃我文人表率,人族大才啊!”
“是啊是啊,我等日後定以蘇公子爲楷模!”
如此這般,蘇文不僅打壓了劉長遠和夏豪兩人的文名,而且還隱隱提升了自己在場間衆人的地位,想必今日之後,蘇文的仁厚之名便會傳及整個徽州府,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劉長遠和夏豪不想成全蘇文,卻又不得不抓住這唯一的救命稻草,於是紛紛黑着臉躬身。
“我等受教了!”
蘇文暗暗一笑,他倒不是真的願意放過這兩人,實在是此時情況特殊,正如前面所說,這花魁大賽只是民間承辦,未獲官方承認的活動,就算評審有失公允,也不可能如州考考官徇私舞弊那般,被聖律制裁。
就算是蘇文以兩人污衊超凡之詞的罪名將其告上聖裁院,最後的懲罰估計也只是罰銀之類無關痛癢的裁定。
相比起來,兩人的文名跌落,纔是蘇文真正的勝果!
而此時目的已經達到,蘇文自然也沒有必要追究下去。而且還有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原因,使得蘇文必須放手。
那就是本屆花魁大賽必須繼續進行下去!
今日大賽,他已經冒着大風險,讓秋葉可謂是一戰成名了,能夠詞成超凡,第一輪自然已是不爭的榜首,那麼只要大賽正常繼續下去,那麼最終秋葉定能摘得大賽的頭名,他纔算是達成了最後的目標。
試想,倘若因爲蘇文的質疑,而導致三位評審被聖裁院抓捕,那麼這場花魁大賽自然就需得停辦,那到時候他又得爲秋葉在詩詞這一輪的比試重新定計。
那蘇文豈不是虧大了!
畢竟作弊這種事情,偶爾爲之就行了,否則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況且說不定日後還會影響到蘇文的文心凝聚,可不是蘇文願意看到的。
所以爲了讓花魁大賽再度進行下去,蘇文必須要暫時放過劉長遠和夏豪。
至於說此舉反倒爲自己引來一個仁厚之名,倒是意外之喜了。
念及此處,蘇文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起來,他舉步走到那道青色布幔前,對兩旁的守備軍示意了一番,彎腰走了進去,對三位主考官說道:“既然誤會已經被澄清了,那麼還請大人重新宣佈評分吧。”
這般說着,蘇文邁步走到了舞臺前,又對三人開口道:“適才我引用了秋葉姑娘的詞作,引得才氣加身,不論怎麼說,都得對秋葉姑娘表示謝意,還望諸位大人理解。”
言畢,蘇文也不等幾人同意,當下翻身上臺,背對着衆人,走到了秋葉的身前。
劉長遠臉色鐵青地看着這一幕,險些把後槽牙都咬碎了,卻不得不當衆宣佈道:“經過裁定,本輪詩詞考校,柳嫣閣的秋葉姑娘位列榜首,獲得四分,金鳳樓的白菲兒姑娘列次席,可得三分,而羣芳院的霓裳姑娘,以及萬花樓的水仙姑娘,則分獲兩分、一分。”
隨着劉長遠的聲音,場外再度爆發出強烈的歡呼聲。
誰也沒有注意到,便在此時,蘇文正走到秋葉身前,不等對方道謝,便匆匆從懷中掏出了一件東西,悄悄塞到了秋葉的手裡面。
秋葉一愣,極爲聰穎的沒有發問,只是迅速將其藏入了袖中。
蘇文見狀微微一笑,低聲道:“好好比,其他的不用管,有我在,你只要正常發揮,一定能奪得頭名!”
說完,蘇文轉身便走,輕鬆跳下舞臺,行到了唐吉等人所在的區域坐下。
“有事耽擱了一下,所以來晚了。”
蘇文的這句解釋,在身邊幾人聽來,未免有些欲蓋彌彰的感覺。
別說是唐吉、蘇雨和皓馬這些對蘇文極爲了解的人,就連一旁的林夫人,也知道之前蘇文定然是施了什麼手段,否則憑藉秋葉原本的詩詞才學,哪裡能作出這等超凡之詞?
根本問都不用問,大家便已心照不宣,這首詞定然是蘇文所作!
但在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有人將其提出來的,唐吉明顯一臉敷衍地應聲道:“來了就好,來了就好。”
很明顯,我們的唐胖子同學依舊沒有習慣蘇文那妖孽般的才學,竟然隨便寫首詞出來也能超凡,長此以往,生活在蘇聖才的身邊,真的需要一顆極其堅毅的心臟啊!
倒是蘇雨一臉眉開眼笑的模樣,想來是在爲蘇文的新作而高興。
只是蘇雨懷中的吱吱卻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臉疑惑的樣子,眼珠提溜轉着,探出鼻子在蘇文身上嗅了又嗅。
蘇文沒有理會吱吱,正要跟蘇雨說些什麼,卻聽得林夫人的聲音淡淡傳來。
“感謝蘇公子相助……”
蘇文看着林夫人那欲言又止的神色,知道對方正在疑惑爲何自己會出手幫助秋葉,但此時不是解釋的時候,所以他只好擺了擺手,含糊地說道:“柳嫣閣的事情,便是我林花居的事情,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我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林夫人聽出了蘇文言外有意,也不再多問,再度謝過。
便在此時,蘇文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種被人窺視的微妙感,心中警兆突生!
猛地轉過頭去,循着那絲被人窺探的直覺,蘇文正看到不遠處,在金鳳樓所邀賓客的區域之間,正坐着一位翩翩少年,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見到蘇文回過頭來,少年微微頷首,臉上浮起一絲和善的笑容,似無惡意。
但不知道爲何,蘇文見到這笑容,卻覺得有些熟悉,同時本能地升起一中厭惡感,他深吸了一口氣,也朝對方點頭示意。
下一刻,那少年的目光終於移向他處,蘇文心中那抹被人窺探之感也隨之消失了。
皺了皺眉頭,蘇文問向林夫人:“夫人,那邊那人是誰?”
林夫人也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樣,開口道:“看着有些眼生,應該不是徽州府的人,我這就派人去打聽。”
說着,林夫人站起身來,走到外圍處,對着前面的一位小廝輕輕耳語了幾句,那小廝便很快消失在了人海中,再也不見蹤跡。
“最遲今日傍晚,便有消息。”
得到了林夫人的承諾,蘇文點點頭,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了舞臺之上。
而此時伴隨着第一輪的結果宣佈,花魁大賽的第二輪也即將開始了。
第二輪,考的是琴棋書畫。
四大樓,四位花魁,各抽一題,不得重複,比如白菲兒第一個抽到了琴,那麼其餘三人便只剩下了棋、書、畫這三種選擇。
也就是說,這一輪比賽,其實是蘊含了不少的運氣成分的。
畢竟各家花魁都有自己最擅長的一道,若是正好抽到自己最擅長的部分,自然便是佔得了一線先機,反之,則可能因此而落敗。
所以在很多時候,運氣還真的是實力的一部分。
另外,若是抽到棋之一道,基本上就無緣本輪榜首了,當然,也不至於會墊底,因爲棋道在衛國勢微,所以依照往例,但凡抽到棋的人,只需在現場背誦一篇與棋道相關的名篇就行了,比如詞聖蘇軾的《觀棋》。
一般來說,只要背誦無誤,最次都能獲得第三的名次,要是運氣好一些,碰上其他人都抽到了自己不擅長的一道,發揮失常,那麼也不是沒有靠棋道名列次席的先例。
所以說,抽到棋之一道,也不能說是壞事。
同樣還是先前金鳳樓的那位小廝,再度抱着木箱走到了臺上,一臉慎重地將木箱舉到了白菲兒身前。
白菲兒並未感到緊張,而是極爲乾脆地從中抽出了一塊木牌,上面刻着一個大大的“琴”字。
場外立刻有人爲白菲兒的好運氣驚呼起來。
繼第一輪抽到最爲有利的一號牌之後,她居然又抽到了自己最擅長的琴、畫兩道中的一道!
當然,很多明眼人已經明白,這是人家金鳳樓的主場優勢在發揮作用而已。
按照四人所站的順序,第二個抽籤的便輪到了秋葉,但見秋葉也是同樣滿臉淡然地將手伸入木箱中,很快便捏着一塊木牌而出,看着上面的字,秋葉瞳孔微縮。
果然是畫!
秋葉並沒有爲之沮喪,而是滿臉驚訝地看着場下的蘇文,同時另外一隻手暗暗握緊了袖中所藏的那支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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