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staywithme

韓冬低眼來看我,使我有些惴惴不安,在我幾乎以爲他聽到了剛纔電話內容時,聽到他淺聲道:“那行啊,就明天吧,明天我們領完證後喊上你家裡人,一塊上我家吃飯,當作慶祝。回頭我讓我媽多買些菜。要送你過去閨蜜那不?她家住哪呢?”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那......就先這樣了。”

我轉身而走,但走了幾步發覺身後腳步跟隨,回過頭見韓冬還跟着,眼中浮現疑惑的同時,聽到他笑着說:“幫你攔車。”

電影院門口出租車輛比較多,很快就被他攔到一輛,在我坐進去時,他認真囑咐:“路上注意安全,到了你閨蜜那給我個電話,明天出來時記得帶好戶口本。”

我默聲點頭,等車子開離時,忍不住從觀後鏡裡看那仍站在路旁的身影,直等到再看不清時才移轉目光。今天之前對韓冬的感覺依然停留在:這個人不錯,再深了去就沒有了,然後直到今天我才發現這個人有另一面,他在除去自己擅長的專業領域外有另外感興趣的東西,他會井井有條地安排自己與身邊人的事情。

輕嘆了口氣,人其實都有多面,只是有些面不輕易顯露。

手機又在震動,發現還是菱子。上面有條訊息,點開來看,怔愣住。

“小芽,其實我沒有東西落在你那,在電影院門口目睹你追着一個疑似江承一背影的人,然後發現不是時就好像被抽光了所有力氣般的全過程。實在看不下去你與這個所謂的即將要結婚的人站在一起,卻一臉的忍耐。小芽,你明白嗎?有些事終究是要剖開了心去解決的。如果這一刀你劃不下去,我幫你來劃。”

看到最後,不光是我眼皮在跳,心也不可控制地劇烈跳動,隱隱意識到將會發生什麼。就在我欲開口喊司機調頭時,車子卻停了下來,然後耳膜鼓動,司機淡漠的聲音已響起:“到了。”我驚惶地扭轉頭,張了幾次口都沒發得出音來,反倒是司機看我的目光變得疑惑。

最終我放棄了別念,從錢包裡摸出紙幣遞過去,等收回找零後,僵硬地推開車門下車。目送着出租車快速駛離視線,無法將視線偏轉,因爲,余光中已經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沉閉了閉眼,安靜地感覺心口泛起的鈍痛。

與菱子即使曾斷去聯繫半年之久,也無礙我對她的瞭解。在看到短信內容最後,已然明白一切,曾有多害怕面對這一幕,甚至想就這麼不見也罷,直到明天之後,直到6月28號之後,或者,以後都不再見......

可菱子生生地把現實拉扯到我面前,讓我一丁點躲避的空隙都沒有。

腳步聲已近,比任何時候都要緩慢,我明白,踏着的不光是我的心尖,還有他的。

睜開眼,迎着黃昏的夕陽,緩緩側轉過身,與他正面相逢。

心中喟嘆,江承一。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雙眼,痛苦、哀漠、絕望,或許三者都有。

在我轉過身後,原本緩步而走的他也停下了,於是兩人之間就隔了兩米左右的距離。我的視線微垂了下,心中有個淺譏的聲音在響:這就是你們跨不過去的界線。

“林菱說,”低啞的聲音終於響起,“你要結婚了?”

我點點頭,輕嗯了一聲。心說這個開場白很好,直擊重點。

然後他又問:“爲什麼?”

驀然而笑,始終放空而垂的目光終於擡起,直視他烏黑的眸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反問:“你難道真不知道原因?”

那日他物流公司開業,一桌人圍聚一起,我提前離席,之後發短信給他,然後關機斷了通訊。前因後果都擺在他面前,而今他來問我爲什麼,豈不諷刺?

江承一的眼神縮了縮,臉上漸漸呈露痛苦,“難道......一點都不能挽回了嗎?”

我仰起目光,視線穿過落在他身後的漫天晚霞上,聽到自己猶如呢喃一般地在說:“明天我與他就去民政局領證了,你覺得還能挽回嗎?”

好似在說給他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視線的餘光裡,那具比以往還要清瘦的身體震了震,然後下一秒,他一個箭步衝到我跟前,雙手握在我肩膀上,似不相信地驚問:“丫丫,你說什麼?明天?”

我收回視線,衝他淒涼一笑,“江承一,你說過的,2015年,我們......各自談婚論嫁。明天,我終於要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該是這樣的,即使你不願再等我,也不要隨便找一個人這般閃婚。”他很急切,試圖要表達什麼,可句句艱難。

我低語:“不是隨便找的,這個人叫韓冬,是村支書介紹我認識的,之前還跟你講過。可能當時你沒放心上吧,後來與他一直保持了聯絡,他比我大兩歲,我們都到了適婚年齡,既然有意在一起,那就決定結婚了。”

連我自己都覺得驚訝,居然可以在面對他時,講這些事娓娓道來,心緒平靜。而且只要不去看他的眼睛,基本上心口的那點鈍痛就停留住,不會加劇。

他沉默了下來,擱在我肩膀上的雙手也鬆了,當左手滑下後,右手順勢滑落到我手腕處,來拉我的手,想要扣緊。可不知是他本身手在顫,還是五月底的這天天氣比較炎熱,手汗出得多,以至於兩手交握在一起也會慢慢滑脫。

我沒有一點掙扎,任由他執拗地將手指穿插,等終於扣緊時,才輕聲說:“江承一,沒用的,有些事已成定局,我們沒有退路可走了。”

他仍不吱聲,低垂着頭死死盯着我們交叉在一起的手指,輕嘆了聲,就這樣吧,不要再彼此折磨。一點點使力,從他的掌中抽出手來,然後錯過他身旁向前邁步,卻在指尖抽離的最後霎那,突然感覺有滾燙的液體滴落在手上。

極痛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丫丫......”

以爲已經足夠堅強,面對他時能心緒平靜,可在他這一聲喚後,心臟一抽一抽地在疼,鼻子裡的酸楚控也控不住,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

我抽噎着說:“江承一,放手吧。”

“不能放。”他從齒縫裡迸出三字,帶着哽咽。可能是覺得不夠,他一把將我扯進懷中。

我任由着他將我緊抱,溫暖的胸膛,是我心心念唸的渴望。這個懷抱,曾經是我最依戀的甜蜜港灣,而今,卻只瀰漫着走投無路或者說是窮途末路的哀慼。

我們,終究是將彼此逼到無路可走。

最終是我獨自一人邁着層層階梯上到六樓的,在我對他說了那句話後。

我說:我們彼此活在彼此的陰影下太久了,以至於有一天,我渴望擺脫這困境。

清晰地感覺到,在我說完這句話後,他的身體抖得如篩子一般,抱緊我的雙手一點點地垂落,直到我自動退開一步,徹底從他懷中抽離自己。

話出口的霎那,我知道拿了一把尖刀狠狠刺進他心口了。微仰視線,模糊的淚光中看到他在定定看着我,臉上神色是被重擊之後的一瞬間的安寧,然後纔是慘痛一絲絲地浮現。

我就是在他這般慘痛的目光裡,一步步邁向公寓,然後轉入樓道,隔離他緊隨的視線。

機械式的開門關門,靠在門板上全身無力地向地面滑,最後一屁股坐在地上。空白的腦子到這一刻纔開始運轉,雙手捂住臉埋頭在膝蓋間,任由眼淚從指縫鑽出。

我都說了些什麼?即使從今陌路,需要這麼傷他嗎?最後那句話的潛臺詞就是:我渴望擺脫你江承一。這對他將是多深的傷?

沒有人比我更愛他了,可我卻狠心到插他一刀,還要把刀柄也一起沒入他胸膛。

菱子說,有些事終究是要剖開了心去解決的。此言非虛,而真正剖的卻是兩個人的心。

僵坐了很久,直到整個人都陷入沉沉昏暗裡,才動了動僵硬的身子。任由刺麻感遍佈全身,然後歪着身體站起,顛簸着走了一會,那針扎般的刺痛才逐漸消去。

環顧了四下,才記起自己是要收拾東西來着。從牀底下翻找出箱子,開始一件件收整,無比耐心,足足花了好幾個小時,才基本上把自己的物品都歸類好。然後開始打掃屋子,上回菱子來說我把這裡變成狗窩了,起碼在退房前能整潔一次,給房東留個好的印象。

等一切都搞定後,我累得滿頭大汗,看着整潔如新的屋子,某道影像快速在腦中閃過。斂去雜念,想看看幾點了,在門口處找到自己的包,拿出手機來,竟發現上面有好幾通未接來電,還有......江承一的短信。

再看時間,竟然已過十一點,突然想到我從下午到現在,都沒給家裡打過一通電話,而之前韓冬讓我到了菱子那給個電話這事也忘得一乾二淨。劃開屏幕,果然那幾個未接電話裡,有兩通是韓冬打來的,有三通是家裡的。

略一遲疑,先撥了弟弟的手機,他的聲音裡帶了睏意,聽到是我還問我怎麼這麼晚還打電話回來。原來他們在我電話未接情況下,號碼撥到了韓冬那,所以知道我晚上去處就不再掛心。給韓冬發了條短信:“忘記給你電話了,抱歉。”

做完這些後,目光凝在那名字上,控制不住不去點開那條信息,內容讓我愣住。

“最近我一直在聽一首英文歌,歌名叫:《staywithme》。”

想過他會發一些道歉或者挽回的話,卻沒想他會發來一首歌名,遙遠的記憶回到他第一次親我後,他發信息給我說在聽黃綺珊的《離不開你》。幾乎是立即打開電腦,連上網去搜尋這首英文歌名字,憂傷的旋律徐徐升起。

staywithme。

一共三種涵義:和我在一起,不要離開我,與我相隨。

放了循環播放,任由歌聲流淌整個屋子。這天晚上,我徹夜未眠,睜着眼看東方漸吐魚白,然後光亮一絲絲照進窗來,卻無法抵達心中。

因爲,早已沉淪地獄,何來光明?

起身時腦袋昏昏沉沉的,特別重,腳着地霎那有輕微的恍惚,晃了晃身子才站穩。之後機械地開始梳洗、換衣服,然後在出門前給房東打了個電話,告知我打算退房這事。房東很客氣,因爲租屋這麼些年,從沒拖欠過房租,按照程序一年籤一次合同。所以這次提前退租,倒並不爲難,約好後天來與我細談。

下樓時想着還得趕回鎮上家裡去拿戶口本,昨兒夜裡在我給韓冬發出短信的十分鐘後,他就回復過來了:“不要緊,明天早上9點在鎮上見了面,咱們再一起去民政局。”

又一次提醒我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6月1號,兒童節,我的單身終結日。

當走出樓道,一道身影觸不及防地撞入眼中時,我驟然止步。

定定看着那背身而坐在地上的背影,心底有個聲音在說:他沒有走。可是,又能如何?強硬了心,擡腳往背離的方向而走,走到路邊有輛出租車駛來,我攔下後坐進裡面,看到那本弓身而坐的身影已經站起,驚痛的臉在慢慢變小,直至消失。

大約是到鎮上的時候,韓冬打來電話,說我弟弟在他店裡,問我到哪了?五分鐘後到那邊,才知弟弟是特意把戶口本給我送過來的,免去我再回家拿。

韓冬關好店門就走過來對我道:“走吧。”

我埋着頭往公車站走,卻被他從後拉住胳膊,微微一僵回頭,他指了指停在店門口的一輛銀色轎車,“我們開車去。”怔愣了下,下意識問:“你的車?”

他搖搖頭,“是我爸的,我在鎮上開店,到家就幾步路,一般不用車。等領完證陪我去4s店吧,幫我看看車子,給個參考意見,也是該買車代步了。”

直到坐進車內副駕駛座,車子緩緩啓動,我的腦子都還是鈍鈍的。

韓冬似乎在對我說什麼,只覺耳膜汩汩在痛,卻怎麼也聽不清。

那年,江承一問我,是先買房還是先買車,我知他對車喜愛,答先買車。於是就有了那輛白色北京現代。車子剛回來時,連着好幾天,他的眉眼裡都是笑意。而且那輛白色車子,至今都跟新的一般,因爲平常只要有一點髒了,他都會親自去擦洗。

是手上的拽動才拉回我意識的,眼睛睜得很大,纔看清韓冬憂慮的臉。後知後覺地發現車子已經停靠在路邊,忽略身體裡泛起的疼痛,輕聲問:“到了嗎?”光只這三個字,就好像花去我所有力氣般,呼吸壓抑的幾乎要窒息。

韓冬的目光從憂慮到帶了審視,他問:“小芽,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我滯了滯,答:“昨天沒睡好,可能有點累。”

他似鬆了一口氣,柔聲道:“還沒到,我看你臉色不好,喊你幾聲都沒應,怕有什麼事把車子停靠下來。既然累那你就闔一會眼,等到了我再叫你。”

我點了點頭,把身體蜷縮起來,頭靠在窗上閉了眼。沒有忽略韓冬的右手,始終都拽着我左手不放開,多麼相似的畫面,又多麼諷刺。

開往民政局的路,始終是有盡頭的。

當車子再次停下時,心臟驟然疼痛,一抽一抽的,連呼吸都似壓迫着神經。耳旁傳來溫和的喚聲:“小芽醒醒,到了。”

我根本就沒睡過去,幽幽睜開眼,視線飄往窗外,民政局的大門赫然在目,那幾個字刺得我眼睛發疼。深吸了幾口氣,不斷作心理建設,想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就沒有後悔的權利了,再難跨出去,也終究是要跨。

可心理建設做得再多,也抵不過當雙腳站在平地,視線所及處那從昨天,甚至更久前就刻進了眼裡的身影。那一刻,我的情緒潰不成軍,無力地靠在車門上,身體沒有知覺,眼睛睜得再大,也被白光迷了眼,什麼都看不見。

唯一剩下的感覺,是胸口的有一處地方,完全被掏空了。

它在嘶吼:江承一,你一定要逼瘋我嗎?

短暫的恍惚失明之後,沉穩的腳步來到身邊,韓冬低首對我道:“小芽,我們進去吧。”我用力閉了閉眼,將白光眨去,正要擡步,卻看到門口的身影在緩緩靠近。

無法控制身體不輕顫,韓冬的手包圍環上來,他輕問:“冷嗎?”

冷!從骨子裡泛起的陰冷,讓我連牙齒都在打顫。

以爲江承一會直面走向我,可就在那雙腳離到最近處時,卻錯開了位置,與我擦身而過。就好像......對面不相識的路人經過一般。

我幾乎是被韓冬帶動着走向民政局大門的,在進門的霎那,鬼使神差地回頭,然後整個人都跌進一雙毫無生氣乃至絕望的眼中。

之後的過程我都渾渾噩噩,甚至可以說是魂不守舍。幾次韓冬喚我,都只會愣愣看着他,一個指令一步動作。拍結婚照,辦手續,到最後一步簽字時,握着筆的手抖得不成樣子。

韓冬見狀,微笑着將手按在我顫抖的手上。

62.小七之傷(2)(爲那十隻那十隻鑽石更)6.帶你看不同的世界36.感情升溫31.酒後駕駛37.王錚到來(1)35.下次45.天轟然而塌2.對峙54.狹路相逢35.下次33.離不開你91.窮途末路(1)11.矛盾中的理性18.走與尋98.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寧小七)44.換成是我28.酸澀的滋味45.天轟然而塌80.約見(1)34.我在門外等你42.情到濃時49.烏龍49.烏龍38.王錚到來(2)29.我的樓臺,我的月79.暗念5.同心路30.爲什麼不早一點說?82.退一步與進一步35.下次12.心若城堡92.窮途末路(2)42.情到濃時28.酸澀的滋味81.約見(2)17.鏡中的小丑18.走與尋59.王錚的別樣心思22.陳年往事95.(1)35.下次52.琴瑟在御13.事出有因89.念想與現實38.王錚到來(2)31.酒後駕駛7.他願意寵,我就受着90.漸行漸遠31.酒後駕駛68.不安寧的周遭39.表哥的警言卷首語18.走與尋26.人生若只如初見47.兵火重天55.禮物之後(1)(爲那十隻那十隻鑽石更)95.(1)88.他是朋友70.人心可畏6.帶你看不同的世界94.staywithme18.走與尋50.一無二30.爲什麼不早一點說?31.酒後駕駛87.你願不願意20.煙花(下)83.並不討厭25.故意43.愛情是兩個人的事21.這樣很沒意思98.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寧小七)37.王錚到來(1)37.王錚到來(1)26.人生若只如初見53.心想事成16.緋聞92.窮途末路(2)21.這樣很沒意思39.表哥的警言18.走與尋29.我的樓臺,我的月91.窮途末路(1)9.醫院爭執21.這樣很沒意思38.王錚到來(2)40.愣頭青59.王錚的別樣心思40.愣頭青34.我在門外等你57.禮物之後(3)15.無論何時89.念想與現實22.陳年往事28.酸澀的滋味2.對峙87.你願不願意70.人心可畏44.換成是我1.她哪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