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用完膳歇息了會,他們徐徐來到馬球場,若崖挑選了個比較偏遠的位置,一來爲了遠離楊珏,二來躲開王恭煙那時不時掃過來的妒恨目光,剛剛李環與自己言語幾句,她的臉色就很不好看,還是不惹爲妙!
賽事纔開始,場中戰況就已十分激烈,儼然是屬於李琦與李亨的角逐,馬背上的李琦依然從容不迫,在你來我往中操控着局面,這是一場屬於男人之間的戰爭。
若崖又往右邊挪了幾步,餘光卻看見不遠處有個不明物體在綠草叢間扭動,仔細一看居然是條長約兩米的白蛇,想料昨日禁火,讓向來喜冷的爬行類動物誤入此地休息,工作失職,怕是負責看管的小廝沒命活了。
思緒間軟體動物已然游到在場中休憩的馬匹跟前,三匹馬受驚後不約而同的掙脫掉束縛,四處逃竄,其中一匹正朝她快速奔來。
滿腦門子黑線,她把身子微向後傾躲過沖撞,左手卻鬼使神差的抓住繮繩,左腳迅速踩上馬鐙,輕盈的翻身上馬,對從小練舞的她來說這並非難事。
她橫向拉過繮繩,壓低身子,減少對馬的驚嚇,右手輕撫脖頸處的鬃毛,不一會馬兒便慢了下來,她坐直身子,正尋找着牽馬的地,忽然感覺自己被場中所有人都行了注目禮!
衆人看着眼前坐在黑色馬匹上的淺綠色面紗女子,無一不露出讚許的神情,她的臨時應變,她的智慧與膽魄。
“真是奇女子!”唐玄宗讚道。
隨後高力士的怒斥聲響滿場地,“是誰辦事不力,驚擾了聖駕。”
數人紛紛跪倒在地。
一句話將若崖說醒,她暗暗叫慘,不就牽回一匹馬,怎料別人都將視線挪在了她這!殊不知自己特立獨行的舉動在他們眼中如此特別,她下馬,立馬做小鳥依人狀往李琦身邊挪了幾步,裝作受驚的平常女子,懇求的眼神望向李琦,希望他能替自己解圍。
四目交接,李琦黑眸流光閃動,“父親見笑了,她在府中經常訓馬,所以駕輕就熟。”
“是嘛,”唐玄宗似乎有些可惜,“這個女子似乎每次都能給朕一個驚喜,可惜啊可惜!”
楊珏掩住內心的不安與嫉恨,自從楊玉落水後,就似換了個人,再不是以前那唯唯諾諾,膽小害怕的樣子,如此下去,自己遲早會有暴露的一天,所以她必須先下手爲強!美豔的臉上漾着嬌笑,她摟過唐玄宗的手臂,“三郎,難道臣妾給不了你驚喜嘛!”
“愛妃不就是驚喜嗎?”唐玄宗撫上她細滑的手背,顯然是不想愛妃吃醋,“我只是說說而已。”
楊珏嘴角勾着冷笑,殺意儼然映入眼,直直的看向場中之人,不料遇到一雙黑沉的眼,她迅速收起殺意,菀爾一笑。
待整場比賽結束後,李亨掠過若崖身旁,帶着深意的眼看了下她,若崖也只是如其餘女子一樣,對他躬身作揖。唐玄宗攜着楊珏回宮,衆皇子們也匆匆散場。
纔出朱雀門,李環又有了主意,“去東市瞧瞧。”
若崖知道,他所說的東市是長安城兩大集市之一,東西左右對稱。東市位於朱雀門左側,四面立邸,聚四方珍奇,多是達官顯貴之人。西市位朱雀門右側,由賈商所湊,多是來自西域的胡商。
似有期盼的眼神落在李琦臉上,只望他會拒絕。可惜事不如人願,李琦很乾脆的同意了,隨行的一干人中,獨獨她一位女子,好不尷尬。
東市店鋪毗連,筆行、酒肆、鐵行、肉行等等各行各業都有,規模相當大。
李環拉過她的手道,“你替我挑份禮。”續而面向李琦,“沐,若崖就先隨我去了,你和六哥慢行,申時在戊曰酒肆見。”
隨着他的腳步,若崖也不做無謂的掙扎,只問,“挑禮?誰的?”
“我的。”
“濟王生辰?”
他停下腳步,鳳眸直直盯着她,“如果是我的生辰,你會如何做?”
“濟王,王妃自然會打點好您的生辰。”
如玉的臉上神情複雜,露出一抹苦笑,即便早料到答案,心中還是疼痛了一下,“是咸宜的生辰。”
原來是咸宜公主,史書上記載她這一生過的也還算平淡,略有小顛簸,挺長壽。
若崖點頭,“女子的話,自然是選飾物比較合適。”
集市裡有數間飾品圩,花色繁多,琳琅滿目,玉簪,步搖,翡翠鐲,髮釵,各式各樣,價格不菲。一時間,若崖都有些下不了手,每個都極具特性,若遺留在二十一世紀,恐怕個個都是奇珍異寶。
連續幾家,還是毫無收穫,她擡眼瞥見掛在檐上的牌匾,題字流暢大氣,陌上軒。
木屋精巧別緻,泛着淡淡檀木香,琉璃瓦的重檐屋頂,直櫺窗簡單大方,踏入其中,只見上好梨木雕成的桌櫃上僅擺着數對翡翠玉鐲,再無其他。
而櫃中的五對玉鐲,都是成色相當罕見。若崖在視線接觸的瞬間,留在了第二對鴛鴦玉鐲上,色澤鮮豔,綠色中有一抹紅,一抹紫,不多不少,翠綠欲滴,細膩通透,這種鐲子本就不多見,更別說是鴛鴦鐲,怕是無價之寶。
掌櫃見女子的視線停留在那,伸手小心翼翼的拿出裹進上好絲綢裝入鑲金嵌寶的妝匣內,徐徐道,“小娘子來晚了,這對玉鐲方纔有位貴人已定下。”
李環也是十分看好這對鐲子,忙道,“我可以出雙倍的價格買入。”
“這位郎君,實在抱歉,小店既已出售,便不會再轉手。”這話語一出,倒是作風很正規的店家。
能買下那對鐲子的人,必也不是常人,若崖執起旁邊另一對道,“這對金絲種翡翠手鐲也是相當罕見,底色乾淨剔透,不如就選這對。”
“好,聽你的。”
她有些意外的瞧了眼李環,連看都不看一眼,就這麼爽快的訂下了?隨禮挑選好,那便可以回去了,她走出屋外才發現李環並未跟上,而是在和掌櫃的說些什麼,只見掌櫃連連搖頭,怕是他的要求做不到。
李環出來的時候神色依舊,似乎並未有什麼不妥,又像是自言自語般道,“我定要找出那人是誰。”
兩人漫步還未到約定的戊曰酒肆,就見李琦李琬二人正與一名青衣男子在交談,那名男子背影修長,一身衣衫乾淨利落,聞聲轉過頭,瑩白的面龐眉眼清秀,帶着與衆不同的孤傲,清冷的目光在與她對視時也無半點變化,如若無事的繼續道,“母親故世,爾等剛除服,現下過來瞧瞧。”
聽他們交談,此人被喚作韓主簿,是京兆府同官縣主簿,京兆府有着特殊職能,該府不用受逐級上訴的約束,凡經證實證據確鑿的案件案犯可以當堂判死刑。
沒有姓名,只有官職,她還理不出的個思緒,不知是歷史上的哪位。
愣是蹉跎了一日,回到府中已近酉時,李環和李琬並未回自己府中,反而隨李琦到了書房,看樣子是有事相談,若崖攏了攏長衫,入夜後的空氣依舊很冷,再加上昨夜未眠,她匆匆步入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