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你用那個名字叫他!”小遙的臉上露出憤怒之色,狠狠地瞪了葉凡塵一眼。
“他雖然原本是古屍,卻產生了靈智,修成天道。若非是你從中算計,他怎麼會不容於仙界,我又怎麼會謫落凡界?”
“謫落凡界......”聽到小遙的話,葉凡塵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如果女子所說的都是實情,那她的身份就太不同尋常了。
葉凡塵的眼中漸漸露出不解之色,脫口而出道:“仙界不是已經破碎了?!”
“你在說什麼傻話?”小遙忍不住冷笑道:“如果你繼續裝傻,我也不介意再折磨你一次。”
說話間,她又走到古琴旁邊,隨時都準備開始彈奏,那血骸龍很明顯就是受琴音的控制。
既然女子和骸祖關係不淺,能夠操縱骸龍就說得通了。
葉凡塵輕輕嘆了口氣,誠懇地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大天童子。”
小遙卻沉默了,臉上露出哀傷的神情。
良久,她緩緩開口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會救你。”
葉凡塵微微一呆,這才意識到自己半個身體恢復了原狀,新長出來的手臂,要比原來更白嫩些。
本來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現在卻完好無損,看來就是小遙的手筆了。
葉凡塵的心情說不出的複雜。
小遙並不知道他的想法,接着說道:“你的容貌和大天童子極爲相似,就連氣息也很接近,但還是有一點細微的不同。我本想用血骸龍逼你開口,因爲我疑心你就是大天童子所化身。但最終還是狠不下心這麼做,我和吳憶雖然痛苦,又何必加罪旁人呢?你是一個熱血男兒,爲了兩個女子不惜犧牲性命。像大天童子那種人,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你不可能是他,然而我救你,還是存了萬一的希望。”
感受到小遙語氣裡的悲涼,葉凡塵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你爲什麼不是大天童子!如果你是該有多好?你可知道我在墓中守候了一百多年,對於仙人來說,這也許是非常短暫的歲月。但是我終日面對的除了冰冷的石室,再也沒有別
的東西。我甚至害怕去看他一眼,害怕看到他茫然徘徊在陵中,叫着我的名字,我明明在他眼前,他卻看不到。就算走到外邊的世界,和陵中又有什麼差別呢?我的琴聲,只有彈給那些蟲子聽......”
小遙美麗的眼睛漸漸被水霧瀰漫了。
她的聲音哽咽,唱出了徐徐歌聲:“鏡梳妝,舉案齊眉盟約在,終日對空牆。不見明月不相思,高樓在哪方?對影弄雅弦,朝朝痛斷腸。此生恨怨如江水,流呀流,願隨郎君去,黃泉又何妨?”
短暫的沉默後,葉凡塵從琴音中醒來,緩緩開口道:“那麼大荒界的真相究竟是怎樣的?”
小遙悽然一笑,淡淡地說:“真相,從來就沒有什麼真相。他本是一具古屍,被荒山君帶到凡間,雖然甦醒卻忘記了過去種種。他稱呼自己吳憶,便是嘲笑過去的這段經歷。我在仙界遇到他時,吳憶已經是一方天君。我倆相知相戀,約定共度仙壽,直到天崩地裂,無量劫至。然而就在我們最幸福的日子裡,大天童子那個惡賊出現了,揭穿了吳憶的來歷,慫恿仙人與他爲敵。他們暗中將我挾持,逼吳憶自絕於天庭。後來我們好不容易逃到凡間,躲在吳憶的好友荒山君處,那惡賊卻緊追不捨。利用當時已逝多年的荒山君所創造的冥屍國度,佈下血煉陣,剝奪了吳憶的神志,原來他當初接近我們的目的,就是將吳憶煉成傀儡。他本還想殺我,不料吳憶雖然退化爲屍,卻沒有完全忘記我們的情愫,將那惡賊打成重傷,他逃走時還大笑:你早晚是我囊中之物。可惡的惡賊,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也難消心頭之恨。”
葉凡塵低頭思索,終於漸漸理出了頭緒。
荒山老祖經歷種種劇變,晚年間與冥屍相伴。而骸祖和他的因果,便是當年復甦之恩。荒山老祖失去的壽命,很可能都給了骸祖。因爲那老人本就存有死志。所以骸祖心中想必對荒山老祖十分愧疚,視他爲畢生好友。
大天童子爲了控制骸祖,追趕到大荒界,發現這裡特殊的情況,想出以屍制屍的血煉妖陣,取代荒山老祖的地位,化身祖君,抽取冥屍的魂魄形成源源不斷的戾氣衝擊骸祖的心志。雖然最終失算
,但血煉陣沒有因此停止,骸祖早晚會徹底淪爲傀儡。
按照小遙的形容,大天童子性如蛇蠍,想必一直隱忍,等待着那一天的到來。
除此外,也可能大天童子自身出了某種變故,才未能及時收網。比如說,因重傷修爲盡毀,像骸祖一樣失去記憶。
從小遙將葉凡塵誤認成大天童子起,他自己也隱隱有種認同感。
到了現在,葉凡塵才震驚地發現,大荒界的童子像和自己年幼時的容貌一般無二。
加上顓頊對永夜聖君說過的話:“你放心吧,大荒界對別人是險地,對小子來說卻是善地。其中的道理,你仔細想想就會明白了。”
這一切的一切,讓葉凡塵不得不將矛頭指向自己。
真是如此,就太可怕了。顓頊引誘他進入大荒界,究竟安得是什麼心?
葉凡塵越想越覺得毛骨悚然,石室卻一陣搖動,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聲。
小遙露出淒涼之色,痛苦地說:“看來他們已經打到祖君陵邊緣,這裡徹底坍塌也是早晚的事吧。”
葉凡塵一驚,隱約聽到屍吼和鳳鳴聲。
“究竟是何人在和骸......吳憶交手?”
“不知道。”小遙搖了搖頭,嘴脣緩緩張開,長嘆了一聲。
“但她等於幫了大天童子一個忙,在戰鬥的刺激下,戾氣侵蝕他心志的速度只會加快。要不了多久,吳憶就會恢復往昔的威能,變成一具擁有天君修爲的殺人木偶。”
葉凡塵露出驚駭之色,忍不住道:“你難道不去阻止他們嗎?”
小遙的嘴角卻勾出一個悽然的微笑。
“何必去阻止,這是始終無法逃避的結局。百餘年的絕望,我早已心力交瘁,與其等待永遠不可能發生的奇蹟,不如在這裡做一個了斷。你知道嗎,所有人都會死。一旦吳憶徹底變爲骸祖,與戾氣同體的他,將會殺盡所有生靈。大荒界未必能攔住他的步伐,你就當今天是整個凡界的末日好了。”
目光不知不覺變得凝重,葉凡塵攥緊了拳頭,忽然回過頭對小遙說:“相識一場,你能再爲我彈奏一首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