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所裡。
夫妻倆壓根就不曉得下午還有其他故事,小六也被卷在裡頭。
九阿哥有些興奮,將哥哥們的吃相學了一遍。
“咱們家前門的酒樓生意應該不錯,哥哥們都愛吃呢,更不要說外頭的人……”
他帶了幾分得意道。
舒舒點頭道:“位置好,菜單也好,上半年的進益不少。”
九阿哥道:“老十福晉之前唸叨的鋪子,預備得怎麼樣了?”
舒舒道:“鋪面是現成的,可是這進貨的事還要跟江南那邊商定,也要等着那邊的貨過來,估摸要重陽節後了……”
九阿哥道:“不怕晚,年底走禮的時候更多……”
*
皇子皇孫們讀書的無逸齋,在暢春園裡也是自成一體。
除了當值的侍衛武師傅,還真沒有曉得他們打起來了。
可是保福阿哥受了傷,傳了太醫,就不好瞞人。
尤其是西花園這裡。
太后與太子就都得了消息。
園子裡的伴讀所,就在太后所居住的澹泊爲德宮東邊不遠。
太后沒有細問緣故。
十來歲的小小子,正是淘氣的時候,十幾個湊到一起,鬧鬧哄哄的,好了孬了的,都是尋常事。
“拿幾盒餑餑過去看看,還有舒舒的小兄弟在裡頭,年歲小,看看有沒有被大孩子們欺負了……”
太后吩咐白嬤嬤道。
九格格也在,道:“這個保福阿哥是哪一家的?”
名字耳生。
白嬤嬤道:“正月裡來過一遭,是順承恭惠郡王之孫,現在那位順承郡王的堂弟……”
順承恭惠郡王,就是順承郡王府的始王,禮烈親王之孫,和碩穎毅親王之子。
九格格聽了不由皺眉。
這是王府的近支,跟皇孫們一輩的黃帶子。
誰家出來的伴讀,敢毆打王府阿哥,這也太沒有尊卑了……
*
討源書屋。
太子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克墩,眼中帶了失望。
阿克墩臉色漲紅,腦袋緊緊地抵在胸前,
“你不知道喜山是何人?”
太子淡淡的問道。
阿克墩攥着拳頭,道:“是娘娘的侄兒……”
“德寧十三,喜山七歲,德寧與喜山起爭執,你不是當訓斥德寧,怎麼想着叫人打喜山板子?”
太子問道:“誰教你這樣的規矩?可以越過十五阿哥去責打他的哈哈珠子?”
阿克墩臉上難掩心虛,咬着嘴脣道:“他們人多,兒子臉上下不來,一時惱了,失了分寸……”
太子眼中的失望更深,道:“保福阿哥是太祖皇帝后裔子孫,黃帶子宗親,德寧包衣下賤,敢對阿哥動手,你不攔着,還要替他遮掩此事?”
阿克墩擡起頭,臉色由紅轉白,道:“阿瑪,表……德寧是爲了護着兒子,才一時顧不得旁的,本是喜山見了兒子不恭敬,沒有請安問好……”
太子移開眼,不想再聽他狡辯。
一個七歲的孩子,規矩還沒學全乎,計較什麼恭敬不恭敬。
況且他們雖同在無逸齋讀書,卻不是一個屋,也不是一個師傅,估摸喜山連人都認不全。
倒是阿克墩,被李氏教壞了。
這點小心思、小算計瞞得過誰去?
他以爲教訓喜山,掃的是太子妃的臉,卻不曉得丟的是毓慶宮的臉。
太子沒有叫起,阿克墩面上帶了委屈,紅了眼圈。
少一時,毓慶宮的首領太監趙國士進來了,面色有些沉重。
太子看了一眼,皺眉道:“保福阿哥的傷勢很重?”
之前曉得皇孫伴讀跟皇子伴讀們打架,還有孩子被打傷了,太子就打發首領太監過去伴讀所探看。
趙國士搖頭道:“還好,奴才過去時,正在吃果子……”
傷了頭,就怕迷糊噁心吃不進東西,這能吃進東西就多是皮外傷,可以放心一半。
說到這裡,他看了阿克墩一眼,道:“是趙昌去了伴讀所,詢問下午之事……”
太子聞言,不由一怔。
他當然曉得趙昌是什麼人,伴讀們打架,驚動御前不說,還要派了首領太監趙昌來盤查?
太子望向阿克墩,道:“你還瞞了什麼?”
阿克墩白了臉,道:“兒子沒有……” Wшw★ ttκan★ ¢ o
太子懶得跟他磨牙,吩咐旁邊人道:“將跟着阿哥上學的太監叫來……”
阿克墩的臉色更白了。
跟着阿哥上學的兩個太監,二十多歲,曉得輕重,不敢瞞着,將下晌的紛爭說了一遍。
太子覺得身心俱疲。
他看着阿克墩冷笑道:“十五阿哥不知尊重,還是你不知尊重?他護着自己的伴讀有什麼錯?反倒是你,長幼有序、尊卑有別的規矩都不懂,大喇喇的說十五阿哥不知尊重,輕狂無禮,可笑至極!”
阿克墩說是九歲,可是生日小,臘月生人,實際上也就七歲半。
之前有些小孩子的愚蠢念頭,眼下他卻是曉得怕了,“嗚嗚”的哭出聲來,道:“兒子不是故意的,兒子就是不想丟毓慶宮的臉……”
“你怎麼敢打十五阿哥?”
太子實在不明白他的想法。
那是叔叔,即便比他小兩歲,那也是叔叔。
阿克墩“嗚嗚”哭着,說不出話來。
太子無奈站起身來,出了討源書屋,去了暢春園。
本就是阿克墩的不是,他既曉得了,除了代子請罪,別無法子。
清溪書屋裡,康熙剛翻了綠頭牌。
是王貴人的牌子。
十五阿哥受了委屈,王貴人那邊還不曉得,不過康熙也想要過去看看,順便再看看十六阿哥。
雖說十六阿哥下頭還有十七阿哥,可許是這幾年王貴人常伴駕的緣故,提到十六阿哥的時候也多,看到十六阿哥的時候也多,加上十六阿哥長得玉雪可愛,康熙對這個小兒子很上心。
阿克墩之所以敢待十五阿哥不恭敬,就是因他生母出身低的緣故。
康熙有些擔心十六阿哥身邊服侍的人也託大,輕慢了兒子。
“皇上,太子來了,在外頭候見……”
樑九功進來道。
康熙皺眉,道:“傳吧……”
樑九功應聲下去。
稍後,太子滿臉羞愧的進來。
“汗阿瑪,兒子來請罪了……”
康熙呵斥道:“糊塗!那是你的長子,即便是庶出,也不該養在婦人之手!”
太子越發羞愧,道:“當時兒子年輕,想得不周全,以爲養在生母身邊,怎麼也錯不了。”
阿克墩出生時,他才十八歲。
毓慶宮也沒有太子妃。
雖說指婚了,卻是正籌備婚禮。
康熙輕哼道:“李氏心不正,不許她再教導兩位皇孫!”
太子躬身道:“兒子曉得了。”
“諳達太監呢?也要換個老成知禮的,太年輕了不經事……”
康熙仔細道。
太子越發羞愧道:“是兒子不好,竟疏忽了……”
因皇孫們沒分宮居住,也就沒有選諳達太監。
康熙覺得頭疼了,搖頭道:“養兒子不是這樣養的!”
直接放養,不養歪了纔怪。
不過想想這個時間,康熙也能猜到之前爲什麼疏忽了。
太子這裡,前幾年也盼着嫡阿哥。
想到太子妃去年流掉的孩子,康熙心中帶了遺憾。
要是沒有人做手腳,那說不定現在嫡皇孫已經生了。
經手的嬤嬤已經被處死,可是疑似幕後之人的李格格還沒有得到責罰。
想到阿克墩跟十五阿哥說“尊重”,康熙就冷了臉,道:“聽說格格李氏在毓慶宮日常供應位同太子嬪?‘太子嬪’是什麼,朕怎麼不曉得宮裡還有這個品級?”
太子訕訕道:“是奴才們渾說的,二阿哥出生後,兒子念着她產育有功,就吩咐將兒子的份例挪過去些,貼補一二……”
康熙哼道:“這是養大了胃口,敢挑唆兒子待太子妃不敬了!”
太子苦笑:“之前也是個恭謹小心的性子,要不然的話,兒子也不會容她……”
他也沒想到李格格會如此愚蠢。
李家確實是包衣中的體面人家,李格格家也有軍功爵位傳家,可這出身門第,要分同誰比。
跟滿洲勳貴比起來,他們什麼也不是。
結果沒有自知之明,傲慢無禮,以爲“母以子貴”,就能比太子妃一較高低。
太子都不曉得之前行事恭謹體貼的李格格,怎麼張狂成這個樣子。
康熙聽了,臉更黑了。
他想到了緣故。
“李氏心毒,陰害主母,她這是曉得太子妃身體有損了,自詡爲皇長孫之母,日後可期,再沒有旁的緣故……”
康熙冷哼道。
太子聽了,臉色越發苦了。
之前沒有往這處想,這一琢磨,也不難猜測緣故。
怪不得李家扒着阿克墩扒得緊,生怕阿克墩親近太子妃跟瓜爾佳家。
康熙卻曉得毓慶宮的情形不能再縱容了,否則嫡庶不分,終成禍患。
太子還年輕,往後會有其他的阿哥。
“李氏爲你名下宮女子,一應供給從例,不得逾越;三阿哥明日起,交太子妃教養……”
康熙說着,想着毓慶宮三阿哥資質不明,就道:“此爲定例,日後毓慶宮再有皇孫,皆交由太子妃撫育……”
太子沒有爲李氏求情。
他曉得對錯,李氏不約束不行了。
再如此情況,兩個兒子都毀了。
康熙卻還想着阿克墩的那個包衣伴讀,就因爲是皇孫的表兄,就敢毆打宗室阿哥。
阿克墩小小年歲,要是沒有人唸叨,哪裡曉得什麼“小阿哥”、“旗屬”的渾話。
他就道:“阿克墩的那個伴讀,亂了尊卑,毆打黃帶子宗親,打四十板子,逐出宮去!”
太子領命。
即便康熙不責打,他也不打算放過。
十三歲的孩子,什麼不知道?
阿克墩想不周全的,他還想不周全麼?
無非是擔心阿克墩親近太子妃,故意將事情鬧大,使得阿克墩與太子妃之間矛盾越來越大,纔會更親近李家。
康熙想着育兒經。
前頭的幾個阿哥,康熙雖沒有親自撫養,可是也是盯得嚴實,不敢有絲毫鬆懈。
小時候擔心養不活夭折,五、六歲開始擔心資質不好,愚鈍……
“當年你年輕,現下也是奔三十的人了,這兒女教養,還要用心,三阿哥好好教……”
康熙苦口婆心說着。
毓慶宮的嬪御不算少了。
可是因爲早年盼着太子妃生嫡子的緣故,並沒有選八旗秀女填充,多是內務府秀女。
下一次選秀是後年,有些拖得太晚。
倒是去年的選秀,有幾個年歲小的記名秀女。
可是太子妃無過,這個時候賜格格……
康熙有些爲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