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眼睛,這才確信剛纔確實是看錯了。路演家的門是那扇熟悉的防盜門,沒有什麼棺材木,也沒有任何奇怪的白色奠字。
路演開了門,打開玄關的燈,招呼我進門。我這才走進去。站在燈光裡,看到屋裡熟悉的一切,我才安下心來。大概這幾天一直沉浸在兇殺案中,所以才神經過敏吧。
“對了,菜花呢?”我想起好久沒見到菜花,於是問道。
“那隻貓挺討厭的,我給它關陽臺了。”路演說道:“你喝酒麼?”說着,他將一罐啤酒遞給我。
我剛要去接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貓叫聲傳來。回頭一瞧,卻見一張黑漆漆的貓臉貼在窗玻璃上。我頓時有些不忍,開了陽臺的門將菜花放進來,正要抱起它的時候,卻見它突然對着我身後拱起身子,毛髮直豎。
我回過頭,見路演悄無聲息地走過來,看了看菜花,冷哼一聲,將啤酒罐遞給我:“喝點兒吧,天挺熱。”
我正要去接,卻見菜花突然原地蹦了起來,一爪子抓在路演的手背上。
路演躲閃不及,於是犀利的貓爪便在他的手背上留下幾道很深的抓痕,血立即滲了出來。
“操他大爺的,敢抓我,看我不打死你!”路演罵道,順手抄過一把掃帚來就要招呼到菜花身上。我一見這情況,立即攔住道:“先別動手,你這被抓傷了,趕緊去醫院打針纔是要緊!”
其實我是怕他一氣之下給菜花打死了,我沒法跟公孫白交代。
菜花見路演要打它,立即機智地鑽到陽臺去藏了起來。我勸路演去醫院打破傷風針,但路演卻說不礙事,自己進臥室關了門包紮傷口去了。
我上前去推門,卻發現臥室的門被鎖住了。這讓我有些訝然。路演雖然租住了一間套二的房子,但是另一個住客由於經常出差,不常住在這房子裡。因此路演的臥室門也從來沒關過。
今天他倒是一反常態。
我敲了半天門,路演應聲說自己在包紮,隨後就沒了迴應。我估摸着被貓爪子抓一下也死不了,於是放棄敲門,去陽臺找菜花。可菜花似乎餘怒未消,不肯搭理我,而是坐在陽臺窗戶上喵嗚低叫。
我看着菜花,心中突然泛起一絲疑惑。好像菜花一直不喜歡路演,但是以前卻從來沒有過這種猛烈的攻擊行爲。到底菜花對路演哪兒不滿意?剋扣喵糧?還是打過它?
想到這裡,我將菜花抱在懷裡摸了摸,但是它身上完好無損,沒任何傷口。菜花擡起圓乎乎的頭,喵嗚叫了一聲,嚴肅地看着我。
沒多會兒,路演打開臥室門走了出來。我見他沒什麼異樣,只是手上多了幾圈繃帶而已。
“怎麼樣,真的沒事?”我走上去問道。
路演說道:“沒事。”
我端詳着他的神色,突然覺得路演有些陌生。路演是我大學四年的舍友,從認識到現在,我一直覺得他是個一根筋性格開朗隨和的人。
可不知爲何,在客廳不算明亮的燈光下,我驀然覺得路演臉上蒙上一層意味不明的神色,似乎多了幾分陰鶩。
“路演,你真沒事?”我重複問道。
“我說了沒事!!”路演突然衝我吼道,眼神中兇光一現。我吃了一驚,一時間不知說什麼纔好。
我倆沉默半晌,路演緩和下語氣說道:“沒什麼,睡吧,這也都凌晨了。”
“額,好。”我尷尬地說道。
路演一言不發去睡了。折騰到凌晨,我也困得不行,直接去睡了。
朦朧中不知睡了多久,我突然感覺臉頰旁有東西在蹭。睜眼一看,正看到菜花的圓臉正在我臉頰旁邊蹭。
“怎麼了?”我伸手摸了摸它的頭,聽到菜花發出一聲很低微的喵嗚聲。
我轉頭一看,路演已經不在屋裡了。臥室的門虛掩着,只留下一道縫隙。但是,卻有微弱的燈光從那縫隙中泄露出來。
我翻身坐起來,見菜花一直喵嗚叫。叫了一陣子之後,便跳下牀去,從那門縫裡擠出去了。
我見菜花出了門,自己也跟了出去。出了臥室門,見客廳裡也漆黑一片。但是浴室亮着燈光。
由於這房子有點老,浴室的門鎖其實是壞掉的。反正租住的都是男的,也沒人想到去修門鎖。
如今,這門開着一點縫隙,路演似乎不知在浴室忙活什麼。
我擡頭看了看窗外,天色依然暗沉,大概也才凌晨三四點左右。我生怕路演因爲被菜花抓了一把感染髮燒,於是立即走到門前,拉開浴室的門。
當我拉開門之後,見浴簾拉着,簾後有人影晃動,似乎是路演。燈光不知爲什麼很暗,泛着冷色光芒。
我剛要拉開浴簾,卻突然發現一灘紅色的液體慢慢從那浴簾後流淌出來,蔓延到我的腳邊。
我俯下身去,忍不住用手去抹了一點紅色液體放到鼻子跟前聞了聞。血腥味!
我吃了一驚,立即拉開浴簾喊道:“路演!”
只見路演背對着我,手上舉着一把明晃晃的手術刀。浴缸裡躺着一具男屍,男屍脖子上一道很深的傷痕,眼睛大睜着,滿臉是血,驚愕的表情定格在他的臉上。
但更恐怖的不是他的神情,而是滿身的傷口,都像是被手術刀一刀一刀切割出來一般,我甚至能夠想象到手術刀切割在屍體肉身上發出的鈍聲。
想到這裡,我打了個哆嗦,再去看路演,卻見他臉沉如鐵,眼眸中兇光四射,手中的手術刀上沾滿了鮮血。
“路演,你,你殺人了?!”我吃驚道。
路演獰笑一聲,突然衝了過來,將手術刀一下插進我的心臟。一陣刺痛感襲來,我頓覺頭暈腦脹,立即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突然感覺腦袋一陣發涼,似乎有人給我兜頭潑下一盆冷水。
我打了個寒噤醒了過來,見身上已經溼透了,自己躺在浴室地面上,路演正端着水盆裡的冷水潑到我頭上來。
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立即爬起來。腦子裡頓時回想起剛纔見到的恐怖景象,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旁邊的浴簾上。
浴簾此時是拉開着的,浴缸裡什麼都沒有。沒人,也沒屍體,更沒有滿地的血跡。
我衝到浴缸跟前仔細檢查一番,毫無鮮血的痕跡。
“李承銘,你沒事兒吧?”路演的手搭到我的肩膀問道。
我回過頭,見路演背對着燈光看着我,臉上似乎是一臉關切。我立即站起身,端詳他半晌,問道:“你半夜起來幹什麼?”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的人是你好麼。”路演說道:“我聽到廁所裡一陣巨響,立即趕過來看看,原來你不知怎麼摔暈了,還把我的洗腳盆兒給撞翻了。”
“是麼?”我低頭一看,果然見一隻塑料盆倒扣在地上。
“我說你是不是又出幻覺?”路演嘆道,彎下腰撿起地上的盆子。
“可能是吧。”我鬆了口氣。路演嘆道:“我說你不行就去看看醫生,到底是心理問題出現幻覺,還是身體有什麼疾病。”
我擦了擦身上的冷水,說道:“沒事,睡吧。”
路演認真地看了我一會兒,說道:“好,去休息吧。”說着,他出了浴室的門,直接走進臥室去了。我聽了半晌,沒覺得再有什麼動靜,這才心驚膽戰地回頭看了一眼剛纔那浴缸,然後關燈出來。走到客廳的時候,突然覺得有兩點幽火在盯着我。
我轉頭一看,但見菜花正坐在客廳窗戶上,幽幽地看着我。
幻覺麼?我看着菜花,突然有點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但想起剛纔驚悚血腥的一幕,我突然不想去臥室跟路演呆在一起,於是便在客廳沙發上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我猶豫半晌,告訴路演想搬回去住,同時把菜花一併帶回去。
“這麼突然?”路演看着我,臉色似乎沉了下來。
“不是我對你這兒不滿意,而是我覺得太打擾你了。”我笑道:“你也知道,我最近不僅是半夜失眠,還會出現各種幻覺。我怕影響你休息。”
“是麼?”路演冷冷說道,直勾勾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我居然忍不住從心底打了個寒噤。
正在我尷尬不知所措的時候,突然聽到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我如蒙大赦,立即摸出手機來看,見是童樑打來的電話。
“童大哥,一大早有什麼事?”我問道。
“凌晨你給我打電話,打了好幾遍,結果接通了又不說話,有什麼事?我打回去也沒人接。”童樑說道:“我以爲你出什麼事了。”
“我打過電話?”我愕然看着路演,卻見路演正穿鞋出門。不會是路演,路演沒理由打電話給童樑,那不是路演又是誰?我不可能在夢遊時候撥電話吧?就算是我自己打的,童樑那嗓門一吼,我夢遊也得醒了。
“廢話,不是你打的我問你幹什麼?”童樑說道。
說到這裡,我忍不住看了旁邊的菜花一眼。總不會是這小bk打出去的吧?
“你沒事我就掛了。”童樑說道。
“等等,童大哥,我想搬我自己家去住,你今天沒事能不能幫我搬家?”我問道。想起昨晚的情景,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不知爲什麼,我突然想起何胖子說我有陰陽眼。如果我真的能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而不是幻覺的話,那麼昨晚的慘狀,是不是真的發生過?!
換言之,路演是不是真的殺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