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理髮打白條吃肉分食制
理髮,從小就視爲麻煩事,按我的心思,最好是一輩子不用理髮。我們三兄弟都懶得理,每到頭髮長到遮住了耳朵眼睛,老媽一再催促時,我們還是推三阻四,彷彿是赴刑場一樣,遲遲不願去理。老天也不長眼,我們兄弟幾個肚子經常喂不飽,頭髮卻象春天裡的野草長個不停,我們基本上一個多月就得受一次難。開始的時候,爲了省錢,我們的頭髮都是老媽自己剪的,一把剪刀一把梳子,脖子上圍一件舊衣服,老媽就開剪了,主要的目的是把頭髮剪短,與髮型啦好看啦無關,老媽也毫不客氣,一剪刀一大撮頭髮就下來了,東一剪西一刀,當地上積了一大堆頭髮時,三兄弟就理好了,用水一衝腦袋,拍拍身上的發屑,就又可以捱過一個月了。後來我們常被同伴笑話頭髮理得難看,高低不平,左右不對稱,象個馬桶蓋,吵着不讓老媽理了,老媽就讓我們都到街上的阿炳師傅那裡去理。
阿炳師傅五六十歲,臉上有麻點,還長着一顆很大的痣,痣上是幾根長長的毛,很好看,總讓人聯想到智取威虎山中的一撮毛欒平。阿炳師傅人也挺和氣,總是笑迷迷的。他的店鋪也很大,開在村中的街中心,有二十多個平米左右,牆上一字排開掛着四面長長的大鏡子,一條長長的磨刀布,他的手指很白,理髮的時候總象是伸着蘭花指。不理髮的村民平時也喜歡坐
在店鋪裡的長凳子上,抽菸聊天,說家長裡短的舊事和剛發生的新聞消息,圖個熱鬧。
我們兄弟三個夠阿炳師傅忙碌一陣子,洗頭,剪髮,刮臉。理完髮,阿炳師傅就用粉筆在牆上劃幾條扛扛,我們就象往常一樣拍拍屁股走人了。到發工資那天老媽會統一去付帳,如果這個月付不出那下個月再付。既省時省力又省了利息。回想起來,感覺那時我們已實行了先消費後付鈔的先進的生活方式了,呵呵,現在的商家吹吹乎乎宣傳什麼按揭啦分期付款啦超前消費啦打白條啦以爲這種方式時髦新鮮得很,其實是我家二十年前的陳舊貨了。
爲了圖方便,省錢省時省理,有次二哥帶我和弟弟去剃了個光頭,光溜溜涼嗖嗖的,回家老媽差點認不出我們了。
不僅理髮剃頭打白條,凡是能打的地方我們都打白條,上學的書費學費也打白條,我們姐弟四個一起上學,每人第學期要二塊多錢的費用,老爸一下子也付不出,總是欠着的,搞得我們也有點難爲情。
每月的十號是我們家的節日,因爲這一天發工資。老媽往往在這一天買點好吃的菜,比如豬油呀豬大腸呀豬爪子呀豬肺呀豬血呀什麼的,什麼便宜買什麼,又便宜又好吃,改善下生活。豬頭肉比較便宜,但一個豬頭好幾斤重,要好幾塊錢,平時消費不起,一般是過年的時候買來吃。豬大腸,豬肺平時買得比較多,還
有肥肉,一般都是紅燒,剛一燒好端上桌,我們幾個便伸出二個指頭偷着吃,剎間一碗便成半碗。大家一起圍坐着吃飯時,吃得快的可以多吃,手腳慢點的就輪不到吃了,有時嘴裡還在咽,筷子就又伸到肉碗裡了,吃着嘴裡,看着碗裡,想着鍋裡,這是當時我們的真實寫照。老媽沒法子控制,爲了解決好這個問題,於是每逢有好菜就實行分食制,每人一小碗,幾塊肉幾塊骨頭分得清清楚楚,吃得省點可以多吃幾次,細水長流,你想一頓吃完過足癮也可以。這分食制的新政策受到全家的一致擁護,大家各自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細細品嚐。我和二哥常常是一頓就吃完,而弟弟喜歡一點點地吃,我們看着他吃直咽口水。大姐比較懂事,看我們可憐相,就把自己的那份分一點給我們,真的很感謝老姐,現在想來真不好意思,可那時顧不上不好意思。
記得那時的豬肉是六毛八分錢一斤,記憶中媽媽很少一斤斤地買過,平時通常是買二毛錢的肉,切成很細的肉絲,然後放一鍋湯,雖然吃不到多少肉,但吃着那肉湯聞着那肉湯香味也是一種享受,許多人家平時是吃不上肉的。
因爲這分食制效果好,後來就擴展到許多領域,象過年的年糕,一人幾塊,計算着吃,還有過年炒的花生,分好後各自保管。這樣減少了要爭着吃的矛盾。
下有亂吃,上有對策。辦法總比問題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