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槍女豪傑
土登說,那次進入無人區考察,有一個同伴一定要提,考察隊裡有一個女隊員,名叫曲珍。我說這曲珍是個什麼樣的人?土登那被酒醉紅的眼睛發着亮光說,她是這草原上的傳奇人物,她的故事在草原上被人們不斷地傳說,她長得很漂亮,烏黑的長髮,明亮的大眼,潔白的牙齒,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女人。她腰上插着二支手槍,左右開弓,百發百中,能打落下天空中的飛鷹,打中地上跑的老鼠,打中惡狼的眼睛,獵人也不是她的對手,在她面前,都甘拜下風,她是草原上的神槍手。她身輕如燕,她膽大如虎,能馴服草原上任何的烈馬,在草原上飛奔,牧人們都以她爲榮,她是草原上最好的騎手。
土登激情四溢的表述,很有民間故事的風味,我很感喜歡,大家也很有興趣聽。在這樣的夜晚,在溫暖的房子裡,喝着酒,聽傳奇,聽一個持雙槍的漂亮女人的傳奇,那是一種享受,讓我聯想到美國西部牛仔,四川華瑩山游擊隊的雙槍老太婆。我順着土登的話頭說,這個女人不簡單,漂亮,槍法好,又是騎馬高手。
土登說,還不止這些,曲珍的膽子也特別大,有一天晚上她夜宿草地上,她經常這樣,走累了袍子一裹,馬一拴,槍往腦袋下一塞,就翻身睡覺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覺臉上有什麼滑滑的東西在動,好象有人在撫摸,她睜眼一看,原來是一隻棕熊用舌頭在舔她的臉,口水塗了她一臉,臊味薰得她噁心,換了別人可能是嚇暈了,可曲珍一點不慌張,屏住呼息,把眼眯成一條縫觀察那棕熊,趁那棕熊不注意,悄悄地在枕頭底下摸出雙槍,對準那熊腦袋就是一槍,以她的本領,這麼近的距離,肯定是一槍致命,不料那一槍不知什麼原因沒有打響,瞎火了,那熊倒是嚇了一跳,曲珍一擡手,又是一槍,那熊中了槍逃走了。
我說,這樣的膽量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具備的,尤其是一個女人。
土登說,她的出身也不一般,她的父親是一位康巴漢子,也不知是什麼原因,有人說可能他是在家鄉爲報仇打傷了人,也有人說是因爲與村裡的一個青年爭一個女人決鬥,把那青年傷了,待不下去了,逃出來流浪到了這裡,停泊了下來。他是一個很英俊的漢子,會唱好聽的情歌,沒有多久,就與這裡的一個姑娘相好,生下了曲珍,生曲珍的時候,她的
媽媽做了一個夢,夢見草原裡有一個溫泉,邊上有一隻白色的狼,寺裡的高僧說,這個孩子長大後不簡單,聰明能幹性格堅強,就取了曲珍這個名字,藏語含義是充滿智慧、有遠見卓識,也有溫泉的意思。曲珍出生不久,她得了一場重病,病了很長時間,差點死掉,求神打卦之後,按照寺裡高僧的指點,找到了那個溫泉,在泉水中看到了那倒映在水面的白雲變幻的狼,用這水洗了一下,曲珍的病就好了,活過來了。等到曲珍三歲那年,又發生了一件辛酸的事,這康巴漢子又不見了,失蹤了,帶着一支獵槍,沒有告別地離開了這裡。也許是想念老家和親人,回到家鄉去了,也許是不想一輩子埋沒在這個荒涼的小地方,繼續流浪到別的地方去了,也許是進入無人區出了意外死去了。這曲珍從小失去父親,性格內向,但很有主見,她很愛聽格薩爾的故事,降魔伏妖的故事。後來她的母親生了病,死去了,曲珍成了孤兒,在親友和村裡人的照料下成長起來。曲珍從小就學會了幹活,在山上放牛放羊,騎着馬奔跑在山坡草地,她的骨朵拋得又遠又準。
我已經忘記了喝酒,靜靜地聽着土登講的故事。神秘,遙遠,卻又感覺離我很近很近。感覺曲珍在我的心空中策馬馳騁,揚起煙一般的飛塵。
土登說,她平時無論走在哪裡,不離身的有三樣東西,那就是槍,她的馬,還有一把精巧的藏刀。
我附和着說,她有這些本領,所以被挑選進了考察隊。
土登點點頭,說,她是最合適的人選。當考察隊進入無人區腹地時,要在一座山頭上搞測量取樣。傳說被格薩爾打敗的魔怪就鎮壓在這座山頭的,它時常出來顯靈,襲擊過往的人羣,讓他們遭至狂風暴雪、墜馬而死。傳說曾經有一名漢族騎着馬,在這山上打獵,射死了一隻岩羊,他爬上山去撿那隻岩羊,沒想到,他剛走到死羊跟前,一陣狂風吹來,迷失了眼睛,他看不清方向失足掉下來死了。他騎來的那馬失蹄跌了一跤,那岩羊的犄角剛好不偏不倚地戳進了馬肚子裡,那馬當場死亡。所以在當地,人們很敬畏這座山,不敢爬上山去的,否則誰就會倒大黴。曲珍毫無懼色,她背上儀器,第一個爬上山頭。
無人區有數不清的大大小小湖泊,但這些湖泊的水有的是毒水,有的是鹹水,有的是鹼水,如果誤喝了,重的中毒
喪命,輕的頭暈嘔吐,曲珍能一一分辯出來。這裡真正能飲用的淡水並不多,曲珍總能找出來。哪些冰柱能化成淡水喝,哪些冰柱不能喝,她一看便知。
無人區狼很多,夜裡,嚎叫聲四起,那些飢餓的狼把考察隊的一個帳蓬圍了起來。搶咬考察隊的牛羊肉和食物。聽到呼救的曲珍,摸出枕頭下的二支槍,一槍把頭狼殺死,一槍把狼羣鎮住。
土登停住了,好象在回憶,他的舌頭有點大了,喝多了。
她現在在哪裡?她是幹什麼的,她當年結婚了沒有,怎麼會有二支槍,難道是特配的,遇到熊真的能這樣冷靜嗎,我心中有許多的疑問,但不敢問出口,怕是土登誤解我懷疑這故事的真實。
第二天我向丹增提到這些疑問,丹增說,你可以當場問的呀,沒關係。這曲珍的故事他也聽到過的,當年這曲珍是一名公社的幹部,爲了安全着想,那時幹部基本上都是配槍的,她也不是雙腰插着槍,是她左右手都會開槍,被傳說成了手持雙槍。她沒有丈夫的,一直是單身沒結婚。丹增搖着頭說,她這樣的人要找對象是不容易了。
我說爲什麼,她名氣這麼大,又是幹部,又那麼漂亮,是這一帶的美女,找對象應該是更加容易,挑選的對象應該更多呀。
丹增說,她識字有文化,會講普通話,眼界比別人要高,當年這裡一般的男人進不了她的心,找不到能與她相配的男人,她也不安心隨便找一個嫁了。高不成,低不就,就這樣一年年耽擱下來,後來年齡也慢慢大了,更不容易找到理想的人結婚了。幾年前,她生病去世了。
至於那藏刀嘛,西藏女的也不例外,都有,特別是牧區人,日常生活離不開,戴着這藏刀還漂亮,這裡的人都喜歡。
我說,那她遇到的真的是熊嗎,我從資料上看到過,這熊不吃死人,所以看到睡着的人,以爲死了,用舌頭去舔,不去吃她,這到是有可能的,我相信,但那熊中了槍以後,受了傷,會發怒追擊,以死相搏,怎麼會受傷逃走呢。
丹增笑笑,說了一句藏語。我問他,說了什麼,是什麼意思。
那晚我做夢了,夢見曲珍騎着高頭大馬,在草原上飛奔,和被用竹椅擡着的華瑩山上游擊隊雙槍老太婆相遇了。小時候看連環畫,對紅巖中的雙槍老太婆印象太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