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玩遊戲連累了富農爹
嶽泰是我們的玩伴，不管在學校還是放學回家，常在一起打彈子、捉迷藏、折飛機、打洋片子。他家的成份不好，是富農，他爸人瘦瘦的，老是從鼻子裡發出吭吭的聲音，象是生有什麼病似的，對人點頭哈腰。嶽泰象他爸，也很老實，準確地說是膽怯懦弱，總是被我們指揮着，欺侮着，從不違抗。
嶽泰的舌頭有一點點不靈活，一緊張說話結結巴巴的。越急越說不出話來，越被我們捉弄。他有一個綽號叫阿缺，來歷也搞笑，有一次我們一起玩跳馬，讓那嶽泰當馬，雙腳跪在地上，雙手撐地，我們助跑一下，手在他的背上一搭，就從他身子上跳過去，有調皮的人故意裝作跳不過去，騎在他的腰上，嘻嘻哈哈。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男孩子也欺侮他，跳上去騎在他背上，用手拍着嶽泰的腰，還喊着他爸的名。在我們那裡，喊出長輩的名字是被稱爲罵人的，平時我們小夥伴吵架時，就互相指着鼻子罵着對方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名字，罵得越多彷彿越佔便宜。平時修養性很好的嶽泰忽然發怒了，從地上猛地直起身子，把那小男孩摔下背來，比他個子矮一頭的那小子不甘示弱，倆人便扭打在一起，我們幾個在邊上圍觀喊加油。他們就象鬥牛似的，互相撥着頭髮，扭着胳膊，腳下使拌子。不一會，嶽泰佔了上風，把那小子的頭揪在了腋下，一使勁，便把他摔到在地，壓在他身上。不料壓在地上的那小子頭一伸，咬住了嶽泰的耳朵，活生生地咬下一小片來，就象泰森咬霍利費爾德一樣，嶽泰捂着流血的耳朵嚎叫起來，從此，他的耳朵小了一塊，我們給他取了一個綽號，叫缺耳朵，簡稱他叫阿缺。
有一天，我們玩遊戲，我們幾個扮解放軍，嶽泰幾個扮美國佬，我們用竹枝條編圈套在頭上當帽子，腰裡拴一根薔藤作皮帶，手裡揮舞着竹子做的刀和劍，還有木頭手槍，打殺過去，嘴裡高喊，解放軍好，解放軍萬歲，打倒美國佬。嶽泰幾個也揮舞着手中的木棍與我們廝殺對打，嘴裡也喊着，美國佬好，打倒解放軍。我們用水溝裡的水互潑，雙手兜着水追上去潑在對方的臉上，抓住對方一個人，關進劃好的圈子裡，算是俘虜，除非被營救出去，否則就失去了戰鬥力。
我們這樣打打殺殺，喊喊鬧鬧，被老爸聽到了，他出來訓斥我們，不能亂喊，驅散了我們幾個。大夥只好散了，回家去。不料，第二天，高我們一級的阿娟向學校和大隊反映了這事，說我們有人在喊反動口號，打倒解放軍，美國佬萬歲。一調查，情況屬實，是嶽泰幾個喊的。我們幾個解釋說當時是在玩遊戲，一方當解放軍，一方扮美國佬，這是雙方對打時說的，不當真。來調查的老師和大隊裡的人也知道這是小孩子玩遊戲時隨口說說的，當不得真。但誰也不敢說這樣的結論。最後，因爲嶽泰的成份不好，是四類分子子女，他成了替罪羊，別的小朋友最後都沒事，只有嶽泰被追究到他老爸，說是受他老爸的影響，是對社會不滿有仇恨，把帳算到他老爸頭上了，批鬥他時頭上又多了一頂現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我們恨死了那個去揭發的阿娟。
嶽泰讀書不錯的，後來考上了中專，水利專科學校，畢業後回家鄉公社工作，成了幹部。他爸腰桿子也挺了不少，後來在知識分子受重用的那股風中，因爲有文憑，嶽泰被提升當了副鎮長。性格還是老樣子，小心謹慎。
人的命運真的不掌握在自己手裡，有更大的手在掌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