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的車還沒有開上國道,突然接到了田建軍的電話。昨天下午時分田欣已經醒了過來,不過田建軍等人忙着處理案子,讓她一個人在醫院病房休息。
根據醫院的監控顯示,田欣大概在凌晨兩點鐘左右離開了病房。從監視錄像中看起來,田欣的意識很清醒,而且刻意的儘量避開攝像頭。
“田欣醒過來的時候,曾說過要去找你。離開醫院之後,她就徹底失去了蹤跡,如果你那邊有消息,及時跟我們聯繫。”張揚如是說道。
聽得出來,張揚雖然着急,但卻並不認爲田欣真的會來找我們。他只是嘗試性的把這個消息告我們,自己還急着趕回海濱市。
“放心吧,有消息我會第一時間聯繫你們。你先趕緊回去吧,在海濱市附近找找。”我沉聲道。
田欣醒來後身體很虛弱,而且又是在凌晨兩三點鐘離開的醫院,出遠門的可能性不大。我也不覺得她大半夜的離開醫院,是爲了趕來找我,我們倆的交情沒深到那種程度。
掛了電話之後,小白隨口嘟囔了一句:“秦雪估計還在警局,黑貓也已經被解決了,田欣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能有什麼危險?以田建軍的能力,把海濱市翻一遍都有可能,她丟不了。”這句話像是在安慰小白,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下河村臨河而立,這條河名叫紅河,屬於淮河的支流。這條河或許在地圖上很難找到,卻堪稱臨河無數村莊的母親河。
得益於這條河的水量還算是充足,水流又平穩異常,近幾十年沒有因乾旱影響過莊稼的收成,更幾乎沒有發生過洪澇災害。
據說一百多年以來,紅河沿岸只發生過一次洪災,那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時間過去太久,像我這種年紀的小輩人基本上沒怎麼聽說過。
“找到了!從地圖上看,上河村距離這裡並不遠啊。”小白仔細研究了手機上的地圖,語氣輕鬆的說道。
聽他這麼一說,我也鬆了口氣。如果距離不遠的話,把爺爺的骨灰葬入陳家祖墳這個任務,應該也不會太過困難。
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上河村已經消失了。我真的害怕單單憑藉一個地址,很難找到上河村的所在,更害怕上河村距離太遠,讓我們大費周章。
我可沒出過遠門,附近十里八村的我還算是比較熟悉。離得遠了,必定會平添許多困難,耽誤爺爺的骨灰及時入土爲安。
“拿來我看看。”我隨手接過了小白的手機。
當看清楚地圖之後,我頓時滿頭黑線,嘴角微微抽搐:“小白,這就是你所說的距離不遠?”
小白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蠢,鄭重的點了點頭:“沒錯,不遠啊。”
我以手扶額,對小白徹底失望了。丫的好歹也是上過學的,難道連比例尺都不會看?
就算不會看比例尺,那也能按照地圖上的地名對照一下吧?上河村所在的地點,距離我們這裡,幾乎相當於下河村跟海濱市距離的一半,只是兩地方向不同而已。
當然,這麼說有些誇張了。不過我大致算了一下,下河村已經算是紅河下游,而上河村幾乎地處紅河發源地,兩地之間足足一百公里左右的距離。
“一百公里?看起來沒多遠啊。”知道真相的小白愣了愣。
我真想一巴掌拍在他臉上,看起來沒多遠?尼瑪,把地圖縮放一下,才幾釐米而已,那是不是更近了?
小白估計是發覺我的臉色不太好,支支吾吾的解釋了一句:“才一百多公里而已,開車兩三個小時就到了。”
我實在是懶得搭理他,扭頭跟大猛商量了一番。經過我們倆的研究,在地圖上找到的地點正確,只是趕過去可能有點麻煩。
“村裡也沒車啊,拖拉機肯定不行,要不騎我的摩托去?”大猛小聲問了一句。
小白瞅着機會插話道:“騎摩托?那哪行啊,上河村太遠了。張揚走的真不是時候,要不打電話把他叫回來?”
我瞥了小白一眼,無奈的搖搖頭:“行了,你就別打岔了,張揚有正事要忙,別耽誤人家。實在不行,就騎着摩托去吧。”
從我們這找車可不容易,而且我們要隨身攜帶着爺爺的骨灰,一般的車肯定不願意載。所幸我們現在只是帶着骨灰盒,並不是扛着棺材,摩托車也不是不行。
摩托車我以前沒少騎,騎的快了,速度並不比汽車差。而且相比起汽車,摩托車反而更加靈活機動。
這裡可不是大城市,路況鐵定好不到哪去。到時候走鄉間小道的時候,摩托車的優勢就出來了。
提起摩托車,這事還得拜託大猛。他家就有現成的摩托,以我們倆這關係,借來騎個一兩天不是問題。
沒想的是,我剛一開口,大猛瞪大了眼睛,臉色漸漸變的很難看。他深深的嘆了口氣,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腦門。
“唉,我怎麼忘了這茬了?你別急,我現在就去給你借一輛。”大猛情緒低落。
他的情況明顯不對勁,我跟他認識那麼多年了,他的脾氣我還不清楚?如果不是有什麼事,他絕對是二話不說的把摩托車借給我。
詢問了一番之後,大猛才支支吾吾的解釋了幾句。原來他的摩托車已經賠出去了,而且連這幾年攢的幾萬塊老婆本也賠了出去。
事情還得怪我,昨晚大猛跟我分別的時候,我根本沒想那麼多。只覺得他把工友的屍體送回去,然後幫忙張羅下後事,就夠仁至義盡了。
沒想到他那工友的家人,直接賴上了大猛,非說是大猛害死了死者。無奈之下,大猛把摩托車賠了出去,還賠了四萬塊錢,這事纔算是解決了。
“靠,這不是欺負人麼?大猛,帆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走,小白哥帶你去把東西都要回來!”小白當時就炸毛了,義憤填膺的吼道。
大猛苦着一張臉:“算了,這也不能怪人家。”
其實大猛也是又高又壯,看起來很彪悍的漢子。但他性格有點懦弱,只想息事寧人,不願意把事情鬧僵。
不然的話,哪用得着小白替他出頭。估計大猛只要臉一板,說幾句狠話,對方立即就慫了。
我嘆了口氣:“好了,別添亂了。小白,這事咱們也有責任,確實怪不得人家。”
“能有什麼責任?人不是我們殺的,大不了報警,警察能證明我們的清白。”小白嘟囔道。
我很無奈的搖了搖頭,事情不是這麼算的。人家好好一壯勞力,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擱誰誰都不會願意。
沒錯,警察或許會還我們清白,證明死者的死亡原因跟我們無關。可要明說死者是被鬼嚇死的,普通人誰能接受這種解釋?
究其原因,還是黑貓造的孽,而黑貓又是我們引來的。人雖然不是我們殺的,我們卻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報什麼警啊?賠錢就賠錢,這事我們理虧。不過這賠償,肯定不能讓大猛出。”思索片刻後,我拿了個主意。
報警實在是沒什麼意義,在農村可不講究這些。賠幾萬塊錢還不至於讓我傷筋動骨,這樣雖然彌補不了什麼,卻也能讓死者的家屬心安。
我當即帶着大猛趕去了鄰村,掏錢把大猛的摩托車贖了回來。前前後後總共賠了五萬多塊錢,死者家屬總算是答應息事寧人。
在我準備還給大猛的四萬塊錢時,他死活不接,還說欠我條命。他這種實心眼,怎麼勸都沒用,我只能暫時把錢收起來,等回頭再補償給他。
忙完這一切之後,已經是上午十點多。走在我們村,依然沒什麼人出門,只有偶爾碰到兩三個老人熱情的跟我們打招呼,同時爲爺爺嘆息了幾句。
爺爺之前叮囑過老支書,在我離開之前,全村人最好不要出門。爺爺的本意是,避免發生什麼意外,誤傷了村民。
老支書太過謹慎,大白天還叮囑村民不要出門。以老支書的威望,自然沒什麼人跟他唱對臺戲。
至於碰到的那幾個老人,用他們的話說,都已經土埋到脖子了,還在意那麼多幹啥?該出來溜達就出來溜達,也不用擔心被老支書責怪。
“帆子,我跟你一塊去吧!”出發之前,大猛突然說道。
看他的表情,像是已經下定了決心。按照我原本的計劃,我是不準備帶上他的,我和小白兩人去就足夠了。
小白很不解的看着大猛:“跟着我們幹什麼?怕我們不還你的摩托車?”
這句話只是開玩笑而已,小白覺得大猛實誠,這種性格對他的脾氣,已經把大猛當成朋友,偶爾開個玩笑。
大猛卻有些急了,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只是想跟你們一塊去,看看有啥我能幫上忙的。”
小白笑了:“你能幹啥?我們很快就回來了,你在家等着就行了。回頭忙完了,小白哥帶你去海濱市混。”
“可是……”大猛急的臉都紅了,還想解釋什麼。
我笑着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一輛摩托我們倆騎着剛好,大猛,你在家等着。”
我知道大猛是什麼意思,他還是覺得欠我條命,總想幫我點忙什麼的。可我是送爺爺的骨灰下葬,真沒必要帶那麼多人去。
如果一切順利,我們晚上連夜就能趕回來。萬一真的不順利,不管碰到什麼事,帶着大猛都會多一分的危險。
我沒給大猛反應的時間,說完那句話之後,直接打着火離開。一加油門,轉眼間的功夫下河村就被甩在了身後。
後座的小白小聲嘀咕了一句:“大猛那傻子,追到村口了,在跟我們揮手告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