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視鏡裡,大猛的身影立在村口那棵老柳樹下,朝我們揮着手。我的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伸出一隻手揮了揮。
在海濱市廝混那幾年,見多了道貌岸然,見多了勾心鬥角。跟大猛相處的時候,根本不用想太多,可以盡情敞開心扉,這種感覺真的很美好。
“大猛,你這傻叉,趕緊回去吧!”小白也揮了揮手,大吼道。
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你丫才傻叉呢,你比大猛強不到哪去。”
小白聳了聳肩:“我樂意,精明都是留給外人的。跟你,跟大猛在一塊的時候,能當個傻叉也挺好。大猛這個朋友,值得交。”
有些時候我嚴重懷疑小白的腦子不夠用,但有些時候他說話卻能夠一針見血。沒錯,能在彼此面前像個傻子一樣沒心沒肺,確實挺好。
將近十一點出發,十二點左右我們已經到了幾十公里外的縣城。給摩托車加滿油,又吃了頓飯,換小白騎車。
說實話,我對小白的車技很不放心。我騎車雖然快,卻很穩,小白這混蛋騎車的時候,一撒歡,簡直跟開火箭似的,普通人真受不了。
不過我更不放心小白看地圖,來縣城的路上,他抱着手機三番五次的指責我走錯了路。開玩笑,這是我的地盤,我還能走錯?
沒錯,事實證明是他看地圖認錯了路。騎車的時候我肯定不能看手機,但如果按照他指的路走,我們估計能把地球環遊一遍。
我在後座指路,走錯路的機率小了很多。不過這一路上那叫一個提心吊膽,好幾次我都覺得要被撞飛了,最後關頭卻是險之又險的避了過去。
小白騎車的時候,不管是遇到什麼狀況,他只有一個對策,那就是加油門闖過去。我不得不在心裡提醒自己,以後千萬不能讓小白學會開車。
不然的話,以小白這橫衝直撞,顧頭不顧尾的風格,我早晚得替他收屍。
下午四點,我們抵達了上河村所處的鎮子。按照我們的速度,我們倆預計下午三點就能到地方。
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因爲不熟悉路況,我們難免會遇到一些意外狀況。好在我們都有驚無險的闖了過來,再過半個小時可能就會抵達上河村。
在鎮上,我找人問了問路。提起上河村,即使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也都已經沒有太大的印象。
畢竟已經二十多年過去,時光能夠輕易抹平任何痕跡。最後我找了一些老人,才知道了一些關於上河村的信息。
上河村和下河村一樣,都是臨河而立,但是比較偏僻。整體來說,上河村沒什麼顯眼的地方,消失的也很突然,如今那裡已經是一片荒蕪,人跡罕至。
而在問起上河村陳家的時候,竟然還有不少老人印象深刻:“對,上河村有個陳家!以前可是個大家族,那幾年被折騰慘了!”
“我記得陳家人都是陰陽先生,有真本事的,一家人都挺心善,可惜了。”
“嗨,那會人都瘋了。其實陰陽先生要擱到現在,也挺吃香,幫有錢人看個風水算個命啥的,那叫一個賺錢。”
“是啊,咱們縣城那些蓋房子,搞什麼房地產的大老闆,都會專門請人看風水。我外甥在縣裡當包工頭,說那些看風水的看一次幾萬塊啊!”
聊着聊着,話題就有些跑偏了。在他們心裡,上河村陳家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遠遠不如當下的那些八卦有意思。
從這些老人的話裡,我大概瞭解了陳家的過往。我們陳家的陰陽術確實是祖傳的,但中途卻差點斷絕。
本來陳家在當地還是挺有名望的,靠着祖傳的陰陽術,在這裡站穩了腳跟,風評不錯。
可惜大浩劫那幾年,陳家被批成了封建迷信,算是家道中落。我們陳家傳到爺爺那輩,已經徹底分崩離析,只有爺爺掌握了陰陽術。
再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上河村發生了瘟疫,全村人只有我們祖孫倆活了下來。對了,我爸爸應該還活着,但我不清楚內情。
在鎮上買了些東西,該準備的都準備了。我和小白騎着摩托車按照問來的路線,前往上河村。
什麼叫人算不如天算?什麼叫計劃趕不上變化?從鎮上前往上河村的路上,我和小白再次深刻的明白了這兩個問題。
本來是二三十里的路程,騎着車走了十幾裡,前面沒路了!紅河上游的地形複雜的多,挨着紅河的是山地。
上河村本來就比較偏僻,又已經二十多年沒什麼人去過,以前的路早沒了。我們倆無奈之下,只好先扔下摩托車,步行趕往山裡。
預計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們倆硬生生的走到了天黑,還沒有抵達目的地。
拿出手機看了看,我傻眼了。在這鬼地方手機根本沒信號,地圖也看不成了,只能憑藉問來的路線摸索着往前走。
“嘿,那幾個老傢伙不是坑人麼?路這麼難走,早點說啊!我們也可以在鎮上住一晚,明天早晨再來。”小白點了根菸,很不忿的嘀咕道。
隨後我也點了一根,狠狠的抽了一口,心裡才稍微舒坦了點。蒼茫夜色中,山林內一片漆黑,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提前準備的手電派上了用場,我拿着手電四處照了一圈,四周發出“悉悉索索”的響動,應該是驚起了一些小動物。
“也不能怪人家,他們也都二十多年沒來過上河村,沒人清楚這裡什麼狀況。待會抽完煙,記得把火滅了,千萬別引起火災。”我嘆了口氣。
小白吐出一大口煙:“要不咱們先回去,明天再來?”
我有些猶豫,小白的這個建議我自己也不是沒考慮過。但現在已經晚了,從我們進山之後,就已經晚了。
進來容易,出去難啊。山路崎嶇,這彎彎繞繞的本來就很難認路,再加上是夜裡,我們倆基本上沒希望找到出路。
“回去的話,你能不能找到路?”我問了一句。
小白微微皺眉,搖了搖頭:“你那不是有指南針麼?反正只要走出去就對了。”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小白口中的指南針,其實就是羅盤。山裡地形複雜,時而也會遇到磁場紊亂的情況,羅盤在這裡根本派不上什麼用場。
就算是用羅盤能指出方向,走一段說不定會碰到山澗,也說不定會有山包擋路。繞個路之後,一切努力都白瞎了,還得重新開始。
等我解釋了一番之後,小白神情萎靡:“靠,那怎麼辦?只能露宿荒野?”
“我感覺應該快到了,上河村說不定就在附近,再找找吧。”我勸道。
露宿荒野可不是什麼好主意,這年頭山裡確實很少能遇到大型猛獸。可是山裡的毒蛇毒蟲之類的東西,纔是最要命的。
按照我們倆的計劃,天黑之前就能趕回去的,並沒有準備睡袋、帳篷之類的東西。就這麼睡在地上,光蚊子都夠我們倆喝一壺。
如果能找到上河村,一切就好辦的多。二十年而已,村裡或許還有些房子沒有完全損壞,至少有了個容身之地。
別人可能會害怕那些屋子裡有陰魂不散,擔心遇到靈異事件。可我是誰啊,我是陰陽先生,給我個鬼宅我也能踏踏實實睡一宿。
小白無奈的嘆了口氣,扔下抽了大半的菸頭,狠狠的踩了踩。又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小白終於還是撐不住了。
“不行了,就在這歇着吧,天亮後再找。”小白抱怨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到小白氣喘吁吁的樣子,我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我好像忽略了什麼,我現在竟然比小白的精力還旺盛,現在只是感到疲倦而已,讓我再折騰幾個小時我也能挺住。
爲什麼會這樣?因爲我體內的符籙?似乎在我覺得很累的時候,後背處確實有暖流涌出,那股力量能讓我振奮精神。
可是小白的體內也有符籙,可以讓他……不對,小白體內那道符籙的效果只有三天!
三天內,小白力量倍增,精力旺盛。可只要超過三天,他就會陷入虛弱之中,十天半月也難以完全恢復。
小白體內的符籙,等於是強行壓榨他的潛力,是有後遺症的。我算了算,到今晚小白的符籙剛好失效!
“小白,你感覺怎麼樣了?”想通之後,我趕緊俯身問了一句。
都怪我太大意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讓我焦頭爛額,竟然忘了這重要的一點,我根本不應該帶着小白出來。
小白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艱難的睜開眼睛:“什麼……什麼怎麼樣?我沒事,就是太困了,讓我睡一覺。”
說完小白打了個哈欠,已經困的眼睛都睜不開,身子向一旁歪。我趕緊扶住他,從懷中拿出一張安魂符,貼在小白的額頭。
剛貼上符籙,小白身子一扭,那張安魂符從他的額頭處滑落在地。我皺了皺眉,這是不是巧合?安魂符沒作用?
要知道,他現在不僅僅是身體上感到疲倦,他的心神也損耗過度,使用安魂符能讓他的神魂得到保護,同時緩緩恢復。
“小白,你先醒醒!我製作一杯符水,你喝下去再睡。”我扶着小白的肩膀,晃了晃。
既然貼符籙不行,就只能製作符水。小白現在睡過去沒關係,大不了我在一旁守着,可如果不盡快讓他恢復,就不知道他會睡多久了。
這個時候,小白猛然睜開了眼,眼神中閃過一道妖異的光芒。我心中一抖,沒等我反應過來,他一把抱住了我。
“嘶!疼啊,你幹什麼!”我猛然把他推開。
小白這混蛋,竟然抱着我,在我的脖子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