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全夫婦先前並不知道自己侵犯了範公的地盤,所謂無知者無罪,可否請範公網開一面,放過楊志全夫婦?”
範公冷哼一聲:“他們夫婦可惡透頂,在老夫地盤處行極盡淫穢之事,老夫豈能不生氣?更可氣的居然還把關雲長那個武夫給請來,害得老夫有家不能歸,還讓關雲長那粗俗武夫給……如此種種,老夫只是讓他們破財,也算是消災,也夠仁致義盡了。”
儘管看不到範公的身影,但楊志全夫婦還是能聽出聲音來,嚇得連連磕頭,聲稱他們事先前不知道這別墅就是範公的地盤。他們請關公也並非是故意針對他,而是聽信道士的說法,這才請關公的。
範公嘿嘿冷笑一聲:“不管怎麼說,這筆賬,就要算在你們頭上。”
楊志全夫婦再一次磕頭哀求着,範公不爲所動。
範公指着凌陽,厲聲道:“還有你,看在你師父的份上,老夫人就不計較你對老夫的冒犯,從哪兒來,就從哪兒去。”
凌陽說:“範公是真不打算放過他們了?”
“哼!”範公拂袖而去。
凌陽就大聲說:“既如此,那在下只好凜告三清四御,稱商聖範公在陽間肆意爲惡,欺辱凡人,強佔凡人住處,公報私仇,濫用神職。”
三清是道家諸神的最高尊神,天庭絕大部份神仙,都是道教人物,三清代表的是整個道家體系,三清也代表了天道。沒有哪個神仙敢違背天道,違背三清。
四御則是僅次於三清尊神的主宰天地萬物的四位天帝。即玉皇大帝、中天紫微北極大帝、勾陳上宮天皇大帝和后土皇地祇。
像範公這樣的神仙,並不是道家體系的神仙,但他們要歸天庭轄管。只是,他們儘管擁有天庭神職,卻相當於陽間最低等的下鄉考察的官員,在四御眼裡,緲小至極。
凌陽的先禮兵後,氣得範公臉色鐵青,他指着凌陽說不出話來。
凌陽說:“我也相當欽佩範公的爲人,也不想與範公交惡。範公,‘盈滿而不過分,氣盛而不驕傲,辛勞而不自誇有功’,這話可是您親自說的,可是記在歷史功勳簿上,長盛不衰,我們人類也一直推祟備至。怎麼做了神仙,反而盈滿過分,氣盛驕傲了?”
範公窒住,原本凌人的氣勢就去了三分。
凌陽又說:“世人譽之:公忠以爲國;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公舍進退,名傳後世,萬歲不忘,致後人頂禮推祟,書籍成冊,令後進者慎戒勉勵之。公的成就威望,歷經三千年而不衰,歷史發展軌跡亦已致公名垂後世。公豈可爲區區齒脣之印,做出自毀聲譽之事?”
範公不怒反笑:“小子年紀輕輕,嘴才卻是了得。”
“過獎,晚輩除了這張三寸不爛之舌外,也無別的優勢了。”凌陽似是沒有聽出範公的譏諷,欣然受納,倒是把範公氣了個仰倒。
凌陽又拱拳道:“道理晚輩已呈述清楚,範公,是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是咄咄逼人自毀名聲前程,公自可作主。”
範公冷哼一聲:“小子狂妄,敢教訓起老夫了。”
凌陽道:“不敢,晚輩素來敬佩公的爲人,也不想您爲了這區區脣齒之印就自毀前程名聲。”
凌陽見範公不再吱聲,便知道他已被自己說動,又趁熱打鐵道:“我說範公,您一個堂堂神邸,就窩在這麼一個斗室裡,也太委屈自己了。範公堂堂財神爺,理應被供奉於寺廟中受凡人頂禮膜拜纔是。”
範公冷哼一聲:“現在的人類,越發無法無天了,老夫的寺廟居然也敢拆掉,哼,他們敢做初一,就休怪老夫做十五。”
楊志全擡頭,臉色大變,他總算明白了什麼。
這兒原本確實有一間寺廟,除了貢奉有道家各神邸外,還有範公這個財神爺。建國之前,這兒的香火也是相當的旺盛,耐何建國後,國家開始打擊一切牛鬼蛇神,各地寺廟就慘遭破壞。範公所在的寺廟,也被廢得測底。楊志全聽爺爺說過,當時紅衛兵拿着鋤頭斧頭大肆破壞這兒的神像,不久後所有參與打砸的紅衛兵,全都一貧如洗。
直到21世紀初,此地被政府賣給了開發商,修成了別墅羣,又重新繁華起來。只是,開發商修建好別墅後,就傾家蕩的淪落爲乞丐了。
楊志全再細查下去,發現當年作主把這兒賣給開發商的主管經建的各地方官員,大都生活不如意,一貧如洗。
自從凌陽嘴裡知道在他們家搞鬼的有可能是一位財神時,楊志全就有預感,這些一貧如洗的政府官員和開發商,是不是被這個睚眥必報的財神爺給報復了。
現在從範公嘴裡親自說出來,楊志全這才猛然明白過來。想着這些天來接二接三的破財,欲哭無淚,連死的心都有了。
凌陽說:“政府有時候確實不像話,不過他們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範公又何必再耿耿於懷。只是,堂堂神邸,卻與凡人搶住處,傳出去,也實在不雅。以範公在民間的影響,自然該被奉迎寺廟,受凡人頂禮膜拜。範公,在下這兒有個好主意,範公不妨聽聽。”
“講。”範公側身斜他一眼,態度傲慢。
凌陽不以爲意,笑了笑說:“蓉城有個道觀,叫青羊宮,不知範公可有聽說過?青羊宮近年來香火旺勵,香徒衆多,唯獨缺少了位財神爺,晚輩建議,請範公去青羊宮坐鎮,可好?”
範公睥睨道:“小小的青羊宮,老夫可瞧不上。”
“範公的意思是,您仍是想呆在此處?”
“那又怎樣?老夫在此呆了數十年了,也呆習慣了,不想挪地方。”範公傲慢地說。
凌陽微笑道:“也罷,那範公就一直呆在此處吧,我們也不勉強,只是,這間別墅又該怎麼辦?要知道,這可是楊志全夫婦花錢買來的,範公這麼強佔人家房子,未免影響不好。”
範公瞪眼道:“小子,激將法對老夫無用。”
凌陽微笑道:“據我所知,最近這兩年來蓉城經濟不大好呀,範公再過一陣子就要回天庭述職,蓉城經濟如此肅條,不知範公要如何向玉皇大帝解釋?”
範公拂袖道:“這個不勞你操心。你陰間神職居然管到我頭上,未免管得寬。”
“也並非我要管,而是爲了範公您着想呀。”凌陽輕言細語地說,“範公,我知道這幾十年來受所受的委屈,若換作是我,也不會輕易放過始作俑者。可是,範公您畢竟已經報得大仇。再這麼強佔凡人的房子,是不是有點兒不妥?依在下的意思,還是請範公去青羊宮坐鎮,護佑青羊宮信徒,讓他們增強財運,刺激本土經濟不好嗎?”
“要知道,文財神中,就數範公您和李詭祖最受百姓歡迎。可如今,李詭祖的香火卻比範公您的香火旺得多了。這是爲什麼呢?除了李公造型獨特,左青龍,右白虎,皆口吐元寶,顯得神通廣大外,老百姓供奉李詭祖有着錢財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寓意。再則,李公在民間名聲向來良好,李公也很靈異,有求必應。範公,在下說句誅心的,與李公比起,你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些。”
範公冷笑道:“老夫堂堂神邸,還稀罕這羣凡夫俗子?李詭祖喜歡沽名釣譽就讓他去做好了,老夫不稀罕。”
凌陽笑道:“範公,話可不能說得太絕,人活於世,也免不了名利的誘惑,就是成了神仙,也同樣如此。我就不信,範公若當真不在乎這些身外之名。若範公當真不看重這些,幹嘛還要做財神呢?在其政,謀其位,這是亙古不變的定理,範公,就是神仙,也是如此。您這樣下去,可是不行的呀,即違背了天規天條,又還尸位素餐,上不能匡主,下不能益民,不但有違您忠君事主的名聲,也還違背天道呀。”
範公傲慢的臉色總算有些微的變化。
善於察顏觀公的凌陽見狀,又趕緊說了青羊宮的種種福利,只要範公肯去青羊宮,青羊宮必定舉行盛大的迎神儀式,讓範公的美名傳遍天下。並單獨給範公修建一座殿堂,專門供奉範公,讓他不必與其他神邸共享一室。
範公聽起來挺心動的,但仍是乖張地提了不少條件。
第一個條件就是把先前痛打過他的關公移走,他不想再瞧到他。其次,楊志全夫婦固然無辜,可也不是好東西,他也只是略施薄懲而已。再來,青羊宮能否留得住他,也要看他們的誠意了。
凌陽說:“青羊宮肯是最有誠意的,保證讓範公賓至如歸。至於關公,他老人家也只是盡職盡守罷了。範公若是不喜他,大不了以後不見他就是了。”
範公臉色稍緩,看着跪在地上冷汗直流的楊志全夫婦,氣也消了,就說:“也罷,你們夫婦固然可惡,沒少收不義之財,好在老夫也讓你們把不義之財吐得乾乾淨淨,也算是減輕了你們的罪孽。老夫就暫且放過你們,但日後必得小心行事,否則,多行不義,老夫必要罰你們。”
楊志全夫婦一聽範公有放過自己的打算,趕緊磕頭謝恩,至於那些已莫名損失的不義之財,想都不敢想了。
與範公達成初步交易後,凌陽大喜,就讓範公暫且等候他幾日,青羊宮的道士會擇吉日舉辦隆重的迎神儀式。保證範公風風光光地被接到青羊宮去。
範公擺擺說:“用不着,滿招損,謙受益,簡單弄個儀式就成了,沒必要弄得大張旗鼓。”
這範公生前與越王共事過,深知樹大招風、兔死狗烹的道理。
凌陽笑道:“這哪成呢?該走的禮節肯定要做的,可不能委屈了您老人家呀。”他對楊志全夫婦說:“範公已饒了你們了,你們還不趕緊走人?還呆在這兒做什麼?”
楊志全夫婦早就把膝蓋都跪麻了,只是一直不敢叫苦而已,見總算得以解放,屁股尿流地就跑開了。
凌陽對範公拱手道:“範公深明大義,在下佩服。剛纔言語間多有得罪,還請海涵。”
範公冷哼一聲:“要不是看在你師父的份上,老夫絕對會讓你傾家蕩產。”
元陽子就是在天庭,也都是一位牛人,對於天庭來說,元陽子就是一個“刁民”,當官的都怕刁民,範公對元陽子這樣的刁民也是有些忌憚的,你可以讓他失去財產,但人家卻是有拳頭呀,揍得你滿地找牙還找不着理由。
加上凌陽也不簡單,小小年紀,就已經是通玄中期境界,加上又是堂堂陰間高階神職,範公再是驕傲,也不得不給三分面子。
要知道,財神爺雖然在民間有着龐大的香火,可在天庭裡,還真不起眼,他就算有本事讓凌陽破財,可凌陽可不是一般人,自己也惹不起。
凌陽也知道,因爲自身的實力,方能與範公有談條件的資本。他也明白,範公也就是嘴上呈功夫罷了,實際上,他也是不敢與自己擰着乾的,畢竟,財神當中,也並非範公一人。
但凌陽依然拱手道:“多謝範公手下留情,不使我成爲窮光蛋。”然後又與範公敲定了迎神的良辰吉日,並問妥範公的各種忌諱。
範公擺足了架子,見凌陽依然好聲好氣,對自己依然恭敬,也覺得先前的傲慢有些過了,就恢復了臉色,變得相當好說話了。
財神主要分爲兩大類:一是道教天庭賜封,二是民間信仰。道教賜封爲天官上神,道教賜封並不稱爲財神,而是在所官職上加封神明。
範公屬於五大財神中的南財神,主管財帛,但戰鬥力只是一般,凌陽師徒的名聲,他也是略有耳聞,自然不會與凌陽發生衝突。加上凌陽待他還算禮遇,範公也就勉強其難地給他一個面子。
……
之後,青羊宮果然就舉行了盛大的迎神儀式。不但廣邀道教各個大伽,還把這一日迎財神的日子定爲道家開光盛會,廣邀信徒,大肆宣揚。
青羊宮香火日漸旺盛,纔不久才舉辦了盛大開光儀式,有些老百姓當手把法器轉讓出去就賺了不菲的錢,這可是廣而傳之,作不得假的。那些沒有賣掉法器的人,也多少感受了開光器物的好處,於是一聽說青羊宮又要舉辦迎財神儀式,無不激動得跳起八丈高,一個個屁顛顛地就往青羊宮跑。
那些賣古工藝品的商家可是笑慘了,覺得青羊宮纔是他們的財神爺。
笑得最開心的要數在青羊宮做實習道士的明燁。
這小子仗着有“內部消息”,提前讓商家送來了百十個財神像,到時候在開光現場再蹭些財氣在財神像上,也算是開光了,到時候再轉讓手賣出去,肯定大賺一筆。
5月八號這一日,諸事大吉,是迎財神的大好吉日。
一大早,戒齋三日的青羊宮道士們,就浩浩蕩蕩以步行的方式,穿過半個蓉城,來到楊志全的別墅。進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請神儀式。
請神儀式相當繁複,財神爺屬於陰神,需要一百斤的陰地五穀,一尾陽、水鯉魚和兩隻不殺生的黑貓。陰地五穀要撒滿房間每個角落,然後再把五穀一路往外撒去,一路撒到別墅院子裡的踱金範公雕像面前。院子裡已擺好了香案,九九八十根蠟燭、檀香、
請神儀式是凌陽親自施爲。
穿上一身金黃色道袍的凌陽,沒有仙風道骨的形像,反而有當神棍的潛質,誰叫他頭髮短,又沒有鬍子呢?
不過凌陽也沒有理會這些,也虧得這是單門獨棟的別墅,平時候白日裡也沒什麼人。只是,一大羣道士集中這兒也還是相當吸引眼球的,院子外頭就站滿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人。
凌陽沒有理會這些人,只是對一臉緊張的楊志全道:“你記住我說的話,現在是下午四點,馬上就到陰陽交泰的時辰。四點整的時候,你就要跪在屋子裡的香案面前三拜九叩,把上面的蠟燭和硃砂通靈符每一層放一隻,做完這些馬上下樓,不要看任何東西。來到我的香案處跪好。明白了嗎?”
“明白了。”楊志全抹了額上的汗水,不知是嚇的還是激動所至。
“跟我學一遍。諸神在上,小民楊志全恭請上神移駕高殿,安享香火。尊過,敬過,求過。小民楊志全,恭請上神移駕上路!”
四點已到,凌陽開始念起經文來。然後對楊志全點了點頭,楊志全就跪了下來,唸了一遍後,就進入屋子,一會兒又出來,他額上全是汗水,一邊跑一邊抹汗水,大概是怕範公揍他的緣故吧。
楊志全又重新跪在地上,凌陽大喝一聲:“恭請上神起步移駕!”
道士們分成七排跪了下來,口中念:“恭請上神起步移駕,青羊宮弟子恭迎上神入位!”
奇蹟發生了,一陣陰風從屋子裡吹出,緊接着,從屋子裡到院子裡那一排一路擱放的燃燒着的蠟燭,一根一根地熄滅了,就好像被人踩熄了似的。
緊接着,香案上九九八十一根蠟燭的火焰陡然猛烈起來。被圍在蠟燭正中的範公神像,忽然震動了兩下。
凌陽大喜,請神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