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渾身都是冰冷的,不知道是凍的,還是聽到他的話寒的。
但小鬼童根本不管這個,手已經搭到我的手上,聲音甜膩膩地說:“好了,姐姐,我已經回答完了,現在開始吧。”
我還沒說話,就覺得眼前綠光一閃,所有的東西都開始變的模糊,腦子也開始不清楚,隱約間自己好像又回到彼岸花下,看到了那個扎着羊角辮的小姑娘,看到那個如花朵一般的女人。
她還問我:“秋姑娘,經文看的怎麼樣了?”
我茫然點頭,嘴自動張開,開始一句一句念給她聽,但這些並非我腦子裡記住的句子,而是那本書就攤開在眼前。
對,我是在看着書念,每一句都不會錯一個字,而且從頭開始。
手臂上的力量越來越緊,我身邊的一切也越來越遠,沒有了小鬼童,也沒有大雪,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裡,但身上已經不再冰冷,暖暖的很舒服。
原來念經文可以使身體變暖,我糊塗地想着,其實意義已經不大,因爲我根本就停不下來,早已經進入自動念咒的情況。
然後又看到了很多人,他們的臉是模糊的,看上去有些熟悉,但當我努力想辨認清楚時又成了陌生,每個人都向我笑着,手也伸過來,似乎想從我這裡拿走什麼,但我手裡一無所有。
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一遍接着一遍,好像就在耳邊,但我轉頭去看的時候,卻又什麼也沒有,而且連剛纔那些人也全部消失不見,四周重新變成了空白。
我根本不知道身在何處,又在幹什麼,反覆聽到一個女人聲音不停在念着什麼,有點熟悉,但又搞不清楚。
周圍的環境和自己的心理都不受控制,好像被一個隱形的人操縱一樣,到我開始心急的時候,就看到一張女人的臉出現在眼前。
她的樣子很奇怪,不斷的在我面前變幻,而且每張臉都好像我之前見過一樣,但又完全不記得是誰。
那個女人的嘴也在動,反覆跟我說着什麼,我聽不太清楚,但是她的話卻打斷了之前的經文,很快就佔據了我全部的聽覺。
身上的熱度消失了,一下子就冷了起來,我想抱住自己,卻發現手臂根本就動不了,而睜眼就看到四周茫茫白雪。
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下來,我自己躺在雪地裡,身邊沒有小鬼童,沒有石誠,沒有剛纔像夢境中的一切,什麼也沒有。
我已經凍僵了,躺在雪地裡不知道多久,根本就爬不起來,而且雪還在下,已經在我身上的蓋了厚厚的一層。
目光所及都是白色的,感覺自己很快就要被凍死。
“太太,你還好吧?”一個女人的聲音說。
我一擡眼就看到那個在紫石山出現,救過我的女人拎着她的竹藍就蹲在我旁邊
用力眨了一下眼,實在是現在只有眼皮能動了,但看她的時候,她還蹲在那裡,而且跟過去每次一樣,臉上帶着謙卑的笑。
她沒有把我從雪裡扒出來,而是從藍子裡拿出茶壺,然後是茶杯,一股熱水緩緩注進杯子裡,又被她送到我面前。
“太太,喝口茶吧。”她說。
我太需要喝口熱水了,所以連想都不想就張了嘴。
熱水很快就順了進去,甚至都沒喝出是什麼味道就從只喉管進入身體裡,熱流也跟着傳遍全身。
她慢慢把杯子和茶壺都收到藍子裡,起身說:“躺躺也好,這裡清靜。”
說完話,竟然也不再理我,轉身走了,走了……。
我正要朝她喊,卻發現雪地裡哪裡還有人影,根本就什麼也沒有,而且她明明剛纔在我面前蹲過的,但現在那裡連一個腳印都沒有,像從來也沒有人出現過一樣。
幾乎要絕望了,我特喵的不會是又做夢了吧?因爲她救過我,所以纔在落難的時候又把她給夢出來?
但又不像,因爲我的身上真的開始有熱度了,而且能感覺到血液在流通,那種微妙的感覺在這種時候真的太好。
不知道在雪地裡又躺了多久,仍然是不能動,看着雪越來越多地落在身上,估計很快那杯茶的熱量就會散完,那我還會接着等死。
天色微亮時,我看到一束紫色的光往這邊跑過來,因爲碰到的幻覺太多,幾乎不敢抱希望,直到那光越來越近,看出了是石誠後,我才掙扎叫了起來。
一開口淚就流了一臉,竟然沖掉了蓋在上面的雪花。
石誠的身體往這邊移了移,仔細在雪地裡找了一會兒,才猛然看到裡面的我。
他臉上的表情從開始的驚訝,很快轉成了不相信,然後是心疼,兩隻手快速的把我從雪裡扒拉出來,直接揣到自己懷裡,身體竟然莫名地抖了起來。
有熱的東西粘到我的臉上,轉頭就看到緊緊貼着我臉的他的臉,竟然有淚,那雙帶着暗紫的眼睛已經恢復如常,但裡面情緒複雜。
“盈盈,是我太沒用了,每次都不能很好地保護你。”他的聲音裡全是自責。
我能說什麼,實力的懸殊好像也怪不到他身上,況且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別人謀劃已久的,我們現在還有命在已經是萬幸。
“好冷,我們能不蹲在雪地裡嗎?”勉強說完這句話就想抓着石誠站起來。
我的身體已經被他捂熱,手也能活動了,但站起來顯然沒那麼容易,徒勞的動了動就又倒了下去。
石誠什麼話也沒說,先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把我一頓裹,然後又把抱起來順着來路出去。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確實還在大昌市境內,但已經是邊緣地帶,而且這裡荒無人火煙,用石誠的話說:“這塊地方以前挖過煤礦,後來塌方了,很多年前就被劃成危險地帶,所以自然也沒人居住,地下資源被開採完了以後,也不會再有人來這種地方,就荒了下來。
他抱着我跑的很快,寬大的衣服連我的頭都包了起來,而且整個人都縮到他的懷裡,倒不覺得特別冷,只是他說話就有點斷斷續續聽不太清楚。
不過,我此時覺得有些心力交瘁,也沒用心思去聽,腦子裡一直在胡亂想着那個來救我的女人。
她說自己早石誠家的以前的女傭,但石誠卻說不是,而且她每次出現都不跟石誠照面,只救我一個,本來我以爲她只會在紫石山出現,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她好像無所不在,而且應該是相當厲害的。
昨晚的小鬼童又去了哪裡?是她把對方趕走了,還是對方聽到了靜心咒的精髓,自己走了呢?
那我爲什麼還不瘋掉?
小鬼童說我不會死,他的這種說詞倒是跟石誠之前說過的話有點像似,石誠也說我身體裡住着至少三個靈魂,那這些住在裡面的惡靈到底什麼時候纔會出來?是不是到時候他們掌控了我的身體後,我就不會有現在的意識?
我甚至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誰?還是秋盈盈嗎?
直到石誠把我放進車裡,暖氣開的足足的,又從保溫瓶裡倒了水給我喝下,之前的僵硬才又好一些。
他也很奇怪,一直沒問我小鬼童的事,也沒問我爲什麼會在那裡,爲什麼會躺在雪裡?
“石誠,你昨天是一直追着鬼童到那裡的嗎?”我問他。
他點頭說:“但他的速度很快,我追丟了,再找到的時候,就是我看到你時。”
“那意思是說,你根本沒看到他?”我又問道。
石誠點頭說:“沒有,那時候天已經亮了,他把迷住路的陰氣撤掉,我才尋到你們的蹤跡,雖然很快找到了地方,但還是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我看着他問:“你不奇怪我爲什麼沒被他弄死嗎?”
石誠的眼神很奇怪,長久地看着我,過了很久才問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