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襖襖的雙手抓着桌沿, 只有鼻子眼睛露在外面，飄忽的視線盯着顏辭的錢包，眼神是足夠的虎視眈眈。
顏辭不禁啞然失笑, 打開錢包問她：“要多少？”
“十五塊。”說完之後, 塗襖襖又添補了一句, “我買完就回家了, 等下把錢放在鞋櫃上, 顏醫師你記得拿。”
顏辭拿出兩張零錢推到塗襖襖的鼻子面前，交易進行得異常順利，兩人從頭到尾攏共也只說了三句話。
等到顏辭看着小斷腿屁顛屁顛跑回去結賬的時候, 他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他之前明明還一直數落某人的不是來着，怎麼這幾面的工夫又讓她的小乖順給糊弄過去了？
池冉在洗手間多接了一個電話, 再出來的時候, 塗襖襖已經拿了她的紅茶要走。洗手間的位置在甜品店的很內側, 池冉洗完手出來的時候只約莫看見了一個纖細的背影。
池冉的腳步一頓，差點兒就要追了出去。身形非常像她, 但是習慣不像，那個煞星怎麼可能會這麼輕快？
“走吧，趁還不是很晚，各自回家了。”
顏辭只比塗襖襖晚了二十分鐘回去，他進屋的時候, 玄關和客廳相隔的百葉窗打開着, 客廳裡的塗襖襖和塗媽正在看劇。
電視上播放的正是海星衛視最近正在熱播的一檔古裝正劇《火樹不識花》, 男主角是一線當紅演員紀星濯, 今年剛在第一季度的金桂電影節上摘了最佳男演員的桂冠, 成爲金桂最年輕的影帝，他參演的電視劇和電影, 迄今爲止不過八部，但是所有角色的口碑卻是部部讓人叫好。
而現播的這部《火樹不識花》正是他拿到影帝后的第一部上星作品——以古代園林爲題材的正劇。
塗襖襖也是剛回，衣服也還沒有換，正端着她的紅茶咕嘟咕嘟吸着，聽見門響之後，迅速從從沙發向玄關奔過來。
拉開玄關推拉門，塗襖襖捏着錢的雙手直直地伸到顏辭面前，跟着顏辭換鞋的動作上上下下，反正，怎麼看怎麼礙眼。
“把錢放着就行，我會拿的。”換鞋的空隙時間他擡了下頭，復又笑着打趣道，“你回去看你的電視吧，你們追星的小姑娘，不是一刻都不能離開男神的嗎？”
顏辭本意不過想開個玩笑，可塗襖襖卻是忽然認真解釋起來：“沒關係，我不是追星，就是養養眼，看他看你都是一個效果。”
被塗襖襖這麼一說，顏辭霎時沒了脾氣，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臉紅，已經多久沒有人這麼一本正經地誇他好看了，真的是…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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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襖襖自康復之後就想着找工作，好歹是個應屆畢業的大學生，雖然有個副業能偶爾賺點小錢，但她畢竟暫時沒有做自由職業者的傾向，一直歇在家裡總歸是沒道理的。況且，她還有一個執念，來自冷門專業找工作專業對口的執念。
這麼一打算，塗襖襖就開始了找工作的艱辛旅程。其實也並沒有那麼繁瑣，大概就是重新編輯編輯簡歷，差不多了就上招聘網搜一搜專業相關，再看看對方公司的招聘要求，如果覺得條件還可以就投一投，接下來就是等通知了。
黎安雖然不是省會，但經濟發展好歹算是個三四線城市，工作機會其實也挺多，如果工作找的到又不是很遠的話，起碼就能讓她省掉一多半的房租費用，所以說，本市找工作好處確實大。
塗爸六月上旬剛回家，當月就把在新疆伊犁的經歷和冰川河以及罌粟花主題撰寫成了成稿，拍攝的照片經過後期之後也一併交給了雜誌社。安安心心地在單位工作了兩個月之後，又接到了外派任務。
沒辦法，攝影師總是得出差。
塗爸第三季度的外派是要出國，目的地在非洲的納馬誇蘭，主要做納馬誇蘭的多肉專題，期間還會到納米比亞的哈納斯野生動物保護區進行爲期一月的志願活動，爲哈納斯野生動物專題蒐集素材。
距離九月只有兩週，因爲外派需要交接工作內容，塗爸的工作分量一時間也多了不少。趕巧的是，市一院也正趕上內審，所有醫生護士甚至行政人員的工作量也提了上來，這兩週塗媽多半也要值班，就算不值班也得有個七八點才能回家，基於老塗家一家三口的工作情況，給塗媽媽送晚飯的任務正好落到了塗襖襖的頭上。
當天傍晚，拎了兩個飯盒的塗襖襖就站在了醫院門口，大有一種外賣小妹的既視感。
她爸說了，送一份也是送，送兩份也是送，反正都是她送，所以同樣要值班的顏醫師的晚飯也歸在她的訂單裡了。
醫院各科實習醫生入院的時間都會錯開，塗媽所在變態反應科的上一批實習醫生正好是八月開始見習期的。這會兒的塗媽多半是在辦公室處理見習期滿的實習醫生的考覈，加上醫院的內審還有本月的複雜疑難問題，晚回家怎麼也是情有可原了。
變態反應科室在門診四樓，塗襖襖敲門進去的時候，塗媽果然還在工作，塗襖襖坐在門外等了一會兒纔到醫院五點半的下班時間，休息三十分鐘，多少是夠吃晚飯的。
門診樓裡吃飯總是不方便，塗襖襖還是拎着飯盒和塗媽到了一食堂。
“今天有兩個飯盒？有一個給顏辭的？”她媽不愧是她媽，什麼都看得出來。
“嗯，爸爸讓我帶的，顏醫師最近也值班，爸說反正都是送，然後就毫不留情地使喚了我這個勞動力。”
塗媽媽基本是和塗爸爸在一條戰線沒錯了，確認了飯盒對象之後便立馬開始趕人：“那你趕快去送啊，顏辭一個實習醫，忙起來不比我們更累，晚上這三十分鐘指不定能不能休息到呢，趕快去，趕快去！”
塗襖襖腦子裡“我親媽不是親媽”的想法同一時間跳了出來，癟了癟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拎着飯盒走人。
哼，送完我就回家，不管你們，飯盒自己帶回來，我纔不幫你們拿！
康復醫學中心的三號綜合其實離一食堂挺遠，即便是加快了步子，塗襖襖摸過去的時候還是花了近八分鐘。
可等她火急火燎趕到三號綜合樓，某隻襖襖的眉卻是忽然擰巴了起來。可憐見的小姑娘喲，原來她現在才意識到除了顏醫師的實習醫師身份，再有別的什麼信息，她真是半點兒都不知道。
比如實習醫師的辦公室都在哪？再比如這個點的顏醫師會在幹嘛？
想了又想，還是沒有頭緒，塗襖襖覺着還是得找人問問。
三號綜合樓的康復廳和治療室一般只在白天開啓，晚上有特殊情況的話會另外開啓夜間康復治療室，但今天卻是讓塗襖襖撿了漏，她經過二樓作業治療室的時候，裡面竟然還亮着燈。
塗襖襖敲了門，裡頭傳來的聲音正好熟悉。
“誰啊？”
“小渺姐姐？我是襖襖，我想問一下顏醫師現在在哪？”
聽到塗襖襖的聲音之後，丁渺便過來開了門，她剛把治療室歸置完，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
“他們一批的實習醫師都和今天輪值的主治醫師去住院部了，最近有幾檔典型案例，大家都要跟進學習。”丁渺一邊和塗襖襖說話一邊整理桌面上的用具，冷不丁瞥見塗襖襖手裡的飯盒，促狹地笑了起來，“給顏醫師送飯？襖襖你動作會不會太快了啊？女孩子要矜持一點嘛！”
這話題轉得太快，一時間她也沒有反應過來，一門心思想着康復科住院部在哪的塗襖襖怔楞地回了一個單音：“啊？”
丁渺只覺得小姑娘是害羞，一臉“姐姐都懂”的八卦，跟着便把塗襖襖從作業治療室裡推了出來：“康復科的住院樓層知道吧？2號樓的6-8層，先去看看，他們實習醫最近挺忙的，晚飯的時間估計是會延後的。”
先不說顏辭到底什麼時候能空下來吃飯，明明想着最多十五分鐘就完成任務的塗襖襖愣是磨蹭到了快六點都沒有見着顏辭的人影，這掐點送飯也是大寫的絕望了。
塗襖襖到達住院部2號樓6層護士站的時候，指針恰恰好指着六點，塗襖襖這會兒的腦子估計也被愧疚佔了多半，問話的聲音也帶了點兒委屈巴巴來：“護士小姐你好，請問，今天有沒有康復醫學中心的實習醫過來啊？”
塗襖襖委屈的時候聲音更軟，加上她本來又是清清秀秀的小乖順，護士站值班的護士們怎麼都願意回答她的問題：“四點多的時候，是有康復科的主治醫師帶實習醫過來的，現在估計是在8樓，你上去看看好了。”
“嗯，謝謝。”
只是兩層，用腳爬樓也用不上一分鐘，從安全通道出來的塗襖襖一腳剛進入8樓住院處病房，康復科的大部隊就落進了她的視線裡。
心眼一向大的塗襖襖突然想到了丁渺剛纔的促狹，板着一張嚴肅臉就躲在了大部隊的後面，有道是八卦一張嘴，解釋跑斷腿，這種捕風捉影的雜七雜八絕不能讓它有擴大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