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斷電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如果面對陸景重,我肯定說不出來這樣的話。但是,偏偏這只是一個語音信箱,好吧,如果你聽得到,那就聽到,如果聽不到,那就在語音信箱裡存着吧。
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自己,對着天空中的陽光綻出一個笑臉。
餐廳的落地玻璃窗外,忽然有一個記者大叫:“陸sir出來了!”
然後,一窩蜂人都涌過來。也只是隔着玻璃窗拍到了一個背影。
一個記者說:“我一直盯着這兒呢,剛纔去洗手間了……”
“這種包廂裡不是應該有洗手間麼。”
“可能是有要躲着咱們的萱影后的事情吧,要是能把這點邊角料挖出來,就不愁吃穿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鬨笑。
閒的沒事,我也不會聽這些娛記的相互調侃,我找了一下,在外面這麼多的娛樂記者裡面,竟然沒有張小燃,倒是很奇怪。
不一會兒,在外面等候的記者忽然騷動了起來。
我集中了注意力,往裡面看了一眼,餐廳門口走出來兩個人,前面的保安擋開記者和鎂光燈閃爍,爲這兩個人開出一條道路。
陸景重穿着一件皮夾克,帶了茶色的墨鏡。手很自然地搭在藍萱的腰上,攬着她向外走。
這樣的動作,好像釘子一樣紮在我的眼睛裡。
娛記問了一些問題,還有粉絲要簽名的,但是都沒有得到迴應。
陸景重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樣子,臉上也沒有掛着笑。藍萱側身跟他說了兩句話,他才說了一聲“抱歉,有急事。”就讓保鏢擋開人就往前走,然後我就聽見後面有人在說耍大牌什麼的。
倒是藍萱,笑着解釋了一下,也跟着上了車。
在他們上車之前,我向前跑了幾步,然後大力的揮了揮手,陸景重的目光始終沒有向我這邊落過,我不知道他看到我了沒有。
車子開走,我連忙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對司機師傅說:“跟上前面的車。”
司機師傅一聽就來了勁兒:“前面那是明星吧?你是人情婦還是狗仔?”
我一聽這話愣了一下:“都不是,我是vi粉絲,他是我偶像。”
這個出租車司機看樣子是老手。開車很穩,就算隔着數十輛車,最後也沒有把陸景重和藍萱坐着的那輛車給跟丟了。
車子停在嘉格門口,藍萱先下了車,但是陸景重沒有下車。
我上網查過,陸景重現在所屬的是星光影視經紀公司,在圈子裡是一個比較老牌的,現在算是圈子裡金三角中最穩固的公司,一姐一哥都出在這裡。
果真,陸景重的車子停在了星光大廈門口。
我下了車。想要進去,卻被保安攔在了外面,問我找誰。
這個時候,我已經會用我現在所屬的這個年?和燦爛的笑容來取得一些東西了,就比如說現在,說:“大哥,我只是想要一張簽名,下午都沒有去上課。”
說完,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表情。
這個時候,就要感謝我剪的這個學生短髮了,保安一聽,笑了笑:“學生吧,喜歡哪個明星?”
我眼睛一彎:“陸景重,我是他的鐵粉。”
然後保安就叮囑我要到簽名就趕緊出來,被老闆逮到就不好了。
我連忙感謝,腳底抹油就溜了進去。
可是一進來我就茫然了。
這麼高的大廈,我要去哪裡找陸景重?
就在我琢磨着要不要找一個人來問一下,或者直接去前臺暴露身份的時候,從電梯裡走下來一個人,正是我要找的陸景重。
“我警告你,別動我媽……我現在就過去,就我一個人。”
他眉頭緊鎖着,正在打電話,好像並沒有注意到我,匆匆地走過,出了門,一直向停車庫走去。
我跟在他身後小跑着,一直到他打開車,透過擋風玻璃,纔看見不遠處跑的氣喘吁吁的我。
我叫了一聲:“陸景重。”
陸景重只是看了我一眼,就開始系安全帶,然後擰車鑰匙,我聽見車引擎啓動的聲音,但是我沒有挪開腳步,依舊在車前面三米處站着。
或許是隔着擋風玻璃,我覺得陸景重的眼睛好像染上了一層血光,他按下了喇叭。
我看出來了,他是有要緊事要去做,這件要緊事,比我重要。
所以,我移開腳步,讓出來路,陸景重沒有猶豫地踩下了油門,車後的尾氣薰的我咳了兩聲。
還要追出去麼?
做人真的是不能太執着了。
地下停車庫頭頂的燈光不是太強烈,但是分明能照的出這裡每一輛名車,都是我叫不上名字來的。
一整個下午,我都沒有吃飯,在街上好像一個幽靈一樣來回遊蕩,走路走的兩條腿都發麻了,直到喬初的電話打來:“陳諾琳!說了三點來試裝,你人呢?!”
我這才意識到不好,是約好了今天下午三點去試平面模特的,完全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嘿嘿笑了兩聲。
“你不是給忘了吧?”喬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算了,你現在在哪兒?”
我又嘿嘿笑了兩聲。
剛纔那是遮掩的笑,到現在就成了無知的笑了。
因爲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是走到哪兒了,在這樣一個只生活了不到兩年的城市,我只知道從學校到市區的公交車線路。
喬初果然比較瞭解我:“不會連你自己在那兒都不知道吧?算了,已經五點了,明天星期六又不上班,到星期一你抽空過來一趟。我已經跟經理解釋過了,你是拉肚子虛脫了,到時候別說竄了。”
“明白。”
“現在跟你說也是白搭,你肯定到時候又忘,”喬初說,“周天兒下午你有空沒?咱出去逛逛,來個通宵。”
“成。”
入夜的時候,我在街邊吃了一碗餛飩,暖了暖胃。
今晚的月光很好,只不過,在透過大氣層撒到人間之前,就被閃亮的霓虹白熾給稀釋弱化了。
我覺得這個下午和晚上,我幾乎把c市的幾條主幹道走了一遍,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原地打轉,一直等到看到“花溪”兩個字的時候,我才笑了。
這不是在原地打轉,是有一個目的地的,潛意識帶着我往這邊走。
其實我是路癡,但是對於陸景重的事情,我總是記憶特別深刻,只來過一次,我就清楚的記得他的公寓號。
這裡的公寓需要用鑰匙開門,坐電梯也需要用卡,我就在樓下撥通了陸景重的手機,不知道他是不是忙完了。
但是陸景重那邊沒有人接聽,又轉入了語音信箱,我不禁搖了搖頭,這兩天裡,總是我在打他的電話,而他總是不接。
我清楚的記得,在三年前,最後薇薇給我說的那句話——“別忘了,他本來就是一個好演員。”
當時我不相信,現在照舊不相信,我不信他在我面前是演戲的。
我靠着身後的電線杆,摸出口袋裡的煙盒,抽出一支菸來點上,吐出嫋嫋煙氣。
一支菸抽完,我見煙盒裡只剩了一支,索性也拿出來,在手指間轉動了一下,點燃了放在齒間。
但凡是我抽菸的時候,反應能力就會下降,所以,當一個黑影走到我身後的時候,我完全沒有意識到。
手中的菸蒂被人一下子抽走,速度太快,菸頭燃燒火星從我指尖擦的一下劃過,燎了一秒鐘的熱氣,我轉過身,映入一雙深如寒潭的雙眸。
他盯着我:“你最近煙癮很大。”
“你不讓我抽,我不就不抽了。”
我笑了笑,張開手臂就要環上他的腰,他怕燒到我,趕忙把煙掐滅了扔掉,然後胳膊依舊是垂着的,沒有反過來擁抱我。
“昨天忘了告訴你,”我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聞到他身上有濃重的汽油味兒,還有菸草味道,“毛毛……我想你了。”
陸景重的脊背一僵,然後拉下我的手臂:“保持距離吧。”後退一步,又看了我一眼,直接轉身。
我在他身後叫了一聲:“陸景重,你喜歡過我麼?”
陸景重腳步一頓,卻沒有說話,直接走進了公寓,走上了電梯。
夜晚的風有點涼,我靠着電線杆等了一會兒,覺得冷想要抽一支菸熱一下,一摸煙盒纔想到剛纔最後一支菸被陸景重掐掉了。
不抽了。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冷空氣吸入肺裡,帶來一陣陣瑟瑟的涼意。擡頭看着頭頂的路燈燈光,向上拉了拉衣領,然後直接靠着電線杆坐下來。
陸毛毛,我就等你這一夜。
我擡起頭,數着樓層,看着記憶裡陸景重的房間亮了燈,又滅了燈,很久很久,冰冷的髮絲貼在臉頰上,我隨意地抹了一把臉頰,把額前的頭髮撥開,不讓凌亂的劉海遮擋視線。
陸毛毛。
我想你了。
你想我了麼?
…………
對我而言,其實,在街上過夜,和在牀上過夜沒有多大的區別,反正都是失眠到天明。
不過,這一夜明顯是不一樣的。
快到凌晨一點的時候,我吸了吸鼻子站了起來,有點鼻塞,頭很重,來回走動了一下,活動了一下腳踝,身後腳步聲特別輕,我猛的回頭,一個黑影從燈影幢幢裡走過來:“杜佳茵?”
“李崢科!”我看着仍舊穿着校服的李崢科,頓時有點吃驚,“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是在同學家玩兒了。”
這也難怪了,李崢科是在貴族學校裡上學,學校裡都是非富即貴的一些孩子,單單看校服就可以看得出,黑色西裝式的校服,面料以及做工都是一流的。
李崢科向前走了一步:“你呢,怎麼在這兒?”
他向前走了這一步,我才聞到他身上沾着的酒味兒,皺了皺眉:“你喝酒了?”
“同學生日,少喝了一點。”貞尤女血。
李崢科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他臉頰有點紅,是那種不太正常的酡紅,明顯不是少喝了一點。
“你打車回家還是有司機來接你?”
李崢科一下子抓住我的手腕,一下子湊近我的臉,張嘴都是撲面的酒精氣味:“你一直在轉椅話題,你先回答我,我就回答你。”
“我剛纔在這兒等個人,”這孩子偏偏力氣很大,我使勁兒掙脫了兩下他依舊牢牢地攥着我的手腕,也就放鬆了任由他拉着,另一隻手去掏包裡的手機,“我給你姐打個電話,讓她派車來接你。”
“不用,”李崢科按住我要拿包的手,“我不走,你往哪兒我就往哪兒。”
真是喝醉了。
我就拖着他往門口走,一邊走一邊問他:“你是不是第一次喝酒?”
“怎麼可能?!”李崢科說,“我的酒量都是練出來的,就算喝一斤白的都不會斷片。”
聽着李崢科炫耀的口吻,我忍不住彎了彎脣角:“厲害。”
不是沒有對付過爛醉如泥的人,只不過李崢科這樣難纏的醉鬼,還真是頭一次見到。
我叫了一輛出租車,好說歹說讓李崢科上了車,給出租車司機報上了地址,直接塞給出租車司機二百塊錢:“我這弟弟喝醉了,現在滿嘴胡話,你安全把他送到家。”
往出租車司機手裡塞那兩張粉紅票子的時候,真的是咬了咬牙,就當免費給李崢科上了兩個小時的鋼琴課。
看着出租車開走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但是我轉身沒有走兩步,出租車司機就又開回來了。
李崢科開了車門撲通一下栽下來,扶着車門就吐了,吐完了還不忘擡頭衝我笑笑。
其實李崢科長得很好看,是那種特別俊美的少年,一笑起來脣紅齒白,完全是遺傳自他媽媽的良好基因了。
現在送也送不走了,我就在旁邊找了一個酒店,本來說要單人房,可是隻剩下了行政大牀,索性就用我的身份證開了一間房,還押上了二百塊錢的押金,錢包已經基本上空了。
前臺收銀員看着李崢科往我身上蹭,推了推眼鏡露出一臉了悟的表情,我也沒多解釋,先把李崢科脫手了再說。
如果是我喝醉了酒,就只會安安靜靜地坐着,不哭不鬧不吵不耍酒瘋,是最好對付的一種,而且喝酒絕對不上臉,一看看過去就好像沒事兒人一樣。
但是李崢科不一樣,他也不是話嘮,就是膩人,纏着你就纏定你了,不鬆手,還往我身上靠,直接一扣我的後腦勺就猛的磕在了他的胸膛上。
我沒有穿高跟鞋,平底鞋就矮着他一頭,他這十七八歲的年?又正是喜歡運動青春活力的時候,似乎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這一下幾乎像是打架一樣,我甚至真的一個巴掌打在了李崢科臉上,他白裡透紅的臉頰上立馬就出現了五個手指印兒。
就趁着我愣神的這一秒鐘,李崢科直接就把我壓在牀上了,臉龐向下直接壓在我胸上。
我立馬卡着李崢科的脖子把他從我身上撂下去,他直接從牀上滾了下去,嘭的一聲砸在地板上,痛呼了一聲,聽他嗓子裡壓抑的聲音,貌似摔的不輕。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我直接從牀上跳了起來,片刻不停地跑過去開門。
等到咔嚓一聲開了門鎖,我纔想起來問門外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