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因爲和李崢科打架滿臉通紅,頭髮亂七八糟地豎着。身上的衣服和團的皺皺巴巴,氣喘吁吁地喘着粗氣。
最糟糕的場景不過如此。
偏偏這種最糟糕的樣子還被最喜歡的人看到了。
陸景重帶着一個黑色口罩,看到我的那一刻眼睛一眯,轉身就向電梯走過去。
“哎陸景重,他就是我一個家教的學生!”我向前猛追了幾步,電梯門緩緩關上,我什麼也沒有顧得上,電梯門還剩下一半的時候,什麼都沒想就往裡喘,裡面陸景重瞳孔一緊。胳膊伸過來替我擋開了電梯門,然後猛的按下開門,一把拽住我:“杜佳茵,你活膩了是不是?”
陸景重說話的語氣很衝,不過我想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剛纔在房間門口看見我和李崢科扭在一起。
我一下子抱住陸景重的腰,仰着頭看他,眼睛彎起來,笑的特別傻。
電梯門關上,我抱着陸景重的腰不撒手,一直到酒店大堂一樓,外面有一對情侶十分尷尬地站在電梯門外,我才鬆開了手。貞尤估巴。
找的酒店本就是距離陸景重公寓不算遠,只有一個路口,我在陸景重身後跟着,低頭踩着他的影子往前走。忽然,他停住了腳步,我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後背。
路燈下,陸景重忽然扯下了口罩,臉色有點陰沉:“杜佳茵你夠了沒?!”
“沒有!”我仰着臉,“你不讓我跟着我偏跟着!”
陸景重看起來很疲憊的樣子。揉了揉眉心,聲音忽然輕了下來:“我們是過去式了,真的,這樣對誰都好。”
我右手握緊了拳:“我不信!你現在說的話我都不信!”
陸景重眼光一閃,忽然笑了:“不信麼?那就證明給我看。”
其實,陸景重這句話是有語病的,與我的問題完全不搭,但是他這句話偏偏就這麼說出來了,我當時一點都沒有反應,但是後來,等到我在他的加了密的日記裡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才知道……這不僅僅是對我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
我跟着陸景重一直到樓下,他上樓的時候。轉過來看了我一眼,我停下了腳步,沒有再跟上去了。
我知道,如果現在我執意跟着他上去,他也會開門讓我進去,給我留一間房。
課室,我選擇了在樓下等。
我抿着脣笑了笑,說真的,陸毛毛,你能跟我和李崢科到附近的酒店。我就不信,你心裡沒我。
所以,該當狗皮膏藥的時候,就一定要當狗皮膏藥,但是該裝可憐的時候,就一定要可憐,就比如說現在,我看了一眼時間,凌晨三點,我在樓下等,我知道陸景重在樓上,也睡不着。
我坐在臺階上,擡頭看着樓層中唯一還亮着的燈,陸毛毛,我等你投降。
這個晚上,有了中途李崢科的一出鬧劇,結尾並沒有什麼不同。
我依舊在陸景重樓下,等到天亮,看到天色一抹一抹地亮起來,細碎的光圍着流黃一樣點染着晨曦。
等到太陽完全升上天空的時候,一輛車緩緩地駛過來,在樓前停下,高明從裡面下來,看見我的時候略微一頓,有點驚詫:“你是剛來還是等了一夜?”
估計是一個晚上沒有喝水的問題,嗓子有一些黯啞:“一夜。”
高明抽了抽嘴角:“你真……”
真什麼,高明沒有說完,就上了樓。
不過我覺得我可以替他補充完整……真蠢,真傻,真無藥可救。
高明上了樓不過一會兒,就跟着陸景重下來了,陸景重今天穿的很乾淨,內搭一件白色襯衫,一件卡其色的翻領外套,因爲帶着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所以我看不清楚他的眼神。
我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來,腿腳因爲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向前走了一個踉蹌,叫道:“陸景重!”
他好像沒有看到我一樣,也沒有聽到我,直接坐上駕駛位,一個十分漂亮的甩尾,乾淨利落的好像他這個人一樣。
雖然明明知道這樣的結果,還是心裡難受的要命。
我揉了揉蹲下來揉了揉發麻的腳踝,站起身看見高明仍然站在臺階上,聳了聳肩:“你怎麼不走?”
高明走下臺階:“留下來善後。”
高明帶着我去吃了一頓中式早餐,喝了一些熱粥暖了暖身,然後打包了一份粥和小籠包帶走。
我看着灌湯的小籠包,腦補陸景重捏着小籠包吃的滿嘴流油就不自禁笑了出來。
從早餐店出來,我對高明說了一聲“拜拜”,就又向公寓裡走去。
高明叫住我:“你又去哪?”
“去樓下等陸景重回來。”
高明讓我站住先不要動,似乎是打了一個電話,然後丟給我一個地址,說:“你打車去這個地址。”
我眼睛亮了亮。
高明說:“先步行,走到中央公園,從中間穿過去,到另外一條路上再打車。”
“爲什麼?”
“甩掉一些尾巴。”高明笑的高深莫測,“到地方見。”
雖然是狐疑,但是我依舊是按照高明所說的話,不過先去旁邊的酒店去找了一趟李崢科,因爲昨天拖着他進房間,後來因爲陸景重的忽然到來,我把包忘在他房間裡了。
到了酒店,我先問了前臺,前臺說一早就退房走了,然後從櫃檯下面拿出來一個包:“這個是讓我轉交給你的,還有退房的押金,你在這裡簽下字。”
我從包裡翻出手機,想要給李崢科打個電話,看看是不是去上學了,昨天晚上走得急,也沒有顧得上他。
結果打開手機,就發現有一條備忘錄的留言。
——先走了。
看樣子是李崢科在我手機上留言的,我手機上一般都不設密碼鎖,只是滑屏解鎖,所以很好打開。
以前雪兒還問我不設鎖多不安全,我心想着手機裡也沒有什麼重要機密見不得人的事情,有什麼不安全的。
出了酒店,我按照高明所說的,沿着這條大路直走,走了半個多小時走到中央公園,從裡面穿過,路過摩天輪的時候,我停頓了一下腳步。
我在心裡想,如果,如果這一次能等到陸毛毛,等到我生日的時候,就來坐一次摩天輪。
高明給我的那個地址很偏,車窗外,從林立的高樓大廈,到郊外的富人區,再到城鄉結合部,有一瞬間,我都覺得這條路,陸景重給的這個目的地,永遠開沒有盡頭。
司機說到了的時候,我有點愣神,付了車錢。
出租車開走,揚起地面上一層細細的沙子,像是大貨車運貨灑在地面上的,路兩邊是大片的田地,在遠處是村子,高低不一致的樓房,有的貼了白色的磚瓦瓷磚,有的只是用水泥砌了砌。
一輛麪包車從路面上刷的一下駛過,揚了我一臉的風沙。
我從大馬路上跳下去,拿出手機來想要給陸景重打電話,手機在撥通了之後就顯示着電量不足,這一次,我鍥而不捨地打了兩個電話,終於等來了陸景重的一條短信,只有一句話,三個字——“不要動。”
在這裡不要動麼?
我擡頭看了一眼有點刺眼的陽光,如果陸景重你說了,不要我動,那我就不動。
我拿出手機給陸景重回了一條短信:我聽你的。
我回復了這四個字,忽然手指一頓,腦子裡想起來周峪森經常的一句話:唐卡說了,我聽他的。
其實,生活在這個地球上的每一個人都是病態的,不管是不是承認。
我曾經對唐卡說,周峪森是病態的,但是我呢?又何嘗不是。
從昨天晚上,我就開始了等待。
等陸景重給我一個回答,等這個我從三年前就認定了的人。
手機快沒電了,我也不敢用,只好抱着腿坐下來,撿起地上的樹枝隨意地颳着地面上的土塊。
就算是這樣,在我地十五次點亮手機屏幕看是不是錯過了陸景重的電話或者短信,手機電量徹底消耗光自動關機了。
最後那一秒,我看了一眼時間,是十一點十三分。
上午的天氣還是不錯,等到又過了不知道多久,隱隱能聞到從低矮的平房裡飄出來的陣陣飯菜香味,我估摸着已經過了中午了。
天色有點暗了下來,太陽已經完全收了陽光,不過就是幾分鐘的事兒,風雲變幻,廣袤的天幕陰沉着,遠方天空掛着的雲絮,好像破爛的黑心棉一樣,剛剛過了正午的天氣,竟然在這麼一小會兒就陰沉的彷彿進了黃昏。
“要下雨了。”
我剛剛喃喃了這一句話,天空中的雨點就噼裡啪啦地打了下來,混着一股泥沙塵土的味道,我站起來,頂着包就要向村子裡跑去。
但是跑了兩步就又停了下來。
陸景重告訴我不要動的。
如果我現在走了,陸景重來了要去哪裡找我?萬一我錯過了怎麼辦?該死的手機又沒電了。
所以,我沒有跑。
這個時候有點起風,雨滴伴隨着田地裡席捲而起的泥沙,我覺得身上溼噠噠的衣服,好像是裹屍布一樣黏膩在身上。
我閉緊了嘴巴,看着來往已經亮起車燈的車,特別注意後面的車牌號。
以前我想過,被雨淋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偶爾腦子不清醒的時候,可以淋淋雨,換換腦子,但是,那真的只侷限於城市裡侷限於男方,在北方,這種伴隨着沙塵暴的天氣裡,一張嘴都是一口沙子。
從今天早上頭就有點沉,現在腦子裡更是像是抹了漿糊似的,我索性坐在路邊,用手撐着下巴,看着路上的車。
我怕自己困的睡過去,就猛掐自己的大腿,對自己說:“再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如果陸景重還不來,那我就走。
其實,這個時間的限定點,就是我自己對自己說的,因爲我手邊並沒有刻意計時的工具,直到遠處的小教堂敲響了鐘聲,我數了數,一共響了十六下,已經下午四點了。
雨漸漸地停了,像這種雨,來得快,去的也快,雨停了沒有一會兒,天色就重新亮了起來,陽光撥開烏雲的面紗露了出來。
一切好像都沒有什麼改變,唯獨我,現在滿身溼噠噠的,衣服外面全都是泥濘,頭髮沾了貼在臉頰上,手指抹一把臉到脖子,全都是澀澀的感覺。
我真的覺得,是不是自己太過固執了,又太過自信了,自信的有一些偏執了。
如果到現在這種地步,我還在堅持,那麼就真的是無謂的堅持了。
毫無結果。
我把頭埋在兩腿之間,很久很久,用手指抹去了幹在嘴脣上的沙土。
陸毛毛,我現在倒數五十下,如果五十下,你還沒有來,我就走,你不要後悔。
“五十,四十九,四十八……”
我撐着地面站起來,剛剛站起來有點低血糖,頭猛的暈了一下,一下子又跌跪在地上,穩了穩心神,才又站起來。
“……十、九、八、七……三、二、一。”
我長呼了一口氣。
陸毛毛,你我之間本無緣分,全靠我在死撐。
現在,我撐不下去了,我打算放棄了。
擡頭轉身的那一刻,不遠處前面,一輛飛速行駛的車猛的剎車,因爲車速太快,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劇烈的嘶鳴,車向前滑了半米才生生剎住。
只不過,車門沒有打開,也沒有人走下來。
我卻笑了起來。
因爲我看到了這輛車的車牌是——ghv788。
我贏了。
…………
我上了車,陸景重直接扔給我一個紙袋,把座椅按平了,讓我到後座去換衣服,升起了擋板。
我也怕現在滿是雨水污泥的衣服給陸景重的車上弄髒,一升起擋板就把外套褲子都脫掉了,把紙袋裡的衣服拿出來一看,有點窘了,這是一件男士襯衫和西裝褲,不過,讓我更窘的是,在紙袋最裡面,竟然是一套內衣褲……大紅色的。
我敲了敲擋板:“陸毛毛,又不是我本命年啊,這麼豔幹什麼?”
陸景重沒有回答,下一秒直接升起了擋板,我趕緊往下縮了縮脖子,從後視鏡裡,對上陸景重眼睛裡滿滿的調笑。
我直接伸手掐了一把陸景重的臉,趁着他還沒有反身過來,縮回來蹲在座椅前面,扯掉了溼噠噠的內衣直接扔到前面的駕駛位上,故意躲開陸景重的視線。
不過,前面的陸景重並沒有反應。
我聳了聳肩,換上陸景重買給我的紅色的內衣褲,罩上那一件白色的男士襯衫。
不像是新的,不過洗的很乾淨,上面還有洗衣皁的味道,淡淡的菸草味道,我想到這有可能是陸景重的襯衫,就忽然很開心。
不過,外面白色襯衫裡面紅色內衣,實在是太明顯了,我站起來,對着車前的後視鏡照了照,完全就跟透視裝一個樣。
忽然,陸景重猛的踩了剎車,我一個沒有站穩晃悠了兩下,一下子栽倒在後車座上,下一秒,陸景重就放倒了車座從前面撲過來壓在我身上,一條腿橫在我雙腿間,低頭在我鎖骨上咬了一口,倒是不輕不重,我咯咯地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陸景重捏住我的鼻子,然後堵住我的脣就是一個深吻,在我感覺到肺裡的空氣越來越少,實在是喘不過來氣的時候,陸景重就向我口中渡一口氣,然後再碾磨加深這個吻,再向我口中渡一口氣。
如此反覆了兩次,他鬆開我的脣的時候,我不僅感覺到脣瓣火辣辣的,感覺心臟嘭嘭嘭地劇烈跳動,好像就衝破胸腔跳出來一樣。
我動了動脣,沒有出聲音。
陸景重挑眉:“你想說什麼?”
我笑道:“陸毛毛你真是個妖精。”
陸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