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玲說的太快,我都沒聽清楚,便問了一句,“誰回來了?”
“譚雪瑩!”
這次我聽清楚了,她說譚雪瑩!
臥槽,她終於出現了。
三年了,她走了三年,現在突然回來,是不是因爲錢用光了?
我連忙問陳雪玲在哪裡看到她,陳雪玲說,在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門口,她看着她進去的。
“你快來,我跟着她。”
我飛快的穿好衣服,來到客廳,顧峻熙好奇的問我,“跟誰講電話,那麼大聲。”
“送我去凱旋門酒店,快點。”
顧峻熙也有多問,一路上只是古怪的看我幾眼,我睨着他,“我去解決一下多年的恩怨,你別多心。”
他笑了,笑的好詭異,“要幫忙嗎?”
“不用,這是女人之間的事情,男人別插手。”
到了酒店門口,他只說了句,你小心點,必要時給我打電話。
我連他都能摔飛,對付女人自然也不成問題,他根本就無需擔心。
我匆匆忙忙的跑進去,一邊給陳雪玲打電話,一邊往電梯那邊跑。
陳雪玲說她在五樓,我電梯都等不及,直接爬樓梯上去,到了五樓,遠遠就看到陳雪玲正在其中一個房間門口貼着門板在偷聽。
我躡手躡腳的走過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嚇了一跳,撫着胸口白我一眼,“你想嚇死我。”
“她在裡面?”我指了指房間。
她點頭,“不止她一個,還有個男人。”
“是周燁華嗎?”
“好像不是,看背影像程明傑。”
我一愣,“看清楚了?真的是他?”
“我也不知道,只看到個背影,不過譚雪瑩那狐狸精倒是化了灰都認得。”
陳雪玲也好久沒見過程明傑,兩人本來就很少接觸,光看背影認不出來也很正常。
譚雪瑩跟着周燁華跑了,程明傑至今都不知道這件事,突然被他知道了,估計會直接把譚雪瑩打死。
那麼大的一頂綠帽子蓋在他的頭上,不生氣都不是男人。
我也貼着門板聽了一會,裡面一點聲音都沒有。
五星級飯店的隔音系統怎麼這麼好?
陳雪玲偷偷問我,“現在怎麼辦?”
“敲門。”
“這樣好嗎?要是人家在裡面那個怎麼辦?我聽說男人在做那事的時候如果突然被嚇到,很容易陽痿的。”
我暈,這個時候她竟然還顧忌這種事,總不成我們在這裡瞎站着什麼都不做,就等着她出來吧。
想起上次趙靳東的事,我想再上演一次,誰知道找了整個五樓都不見布草房,只能放棄。
再次回到門前,我毫不猶豫的握拳,狠狠的砸在門板上。
“譚雪瑩,你出來。”陳雪玲在旁邊吶喊助威。
敲了一會,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倒是把旁邊房間的人吸引出來。
穿個大褲衩,不懷好意的看着我倆,一臉的色胚相。
我懷疑的看着陳雪玲,“你有沒有看錯,她真的進去了?”
“不會錯的,我親眼看着她進去的。”陳雪玲誓言旦旦的說:“她可能在害怕裝死狗不敢開門而已。”
她不開門我也沒辦法,又不能踹門,踹壞了可是要賠錢的。
於是我故意大聲的說:“沒人,你是不是看錯了,她不在這裡,我們走吧。”
然後原地踏步,從大聲到小聲,然後站在那裡不動。
陳雪玲掩嘴偷笑,我瞪她一眼,她立馬板起面孔,做出一副臨陣待命的樣子。
這招果然奏效,不一會,就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門板被悄然打開一條縫,我跟陳雪玲站在門口的兩邊,她這麼一條小縫隙根本看不到。
耐心等待總有收穫。
等到裡面的人拉開房門,探出半個身子朝外面張望時,我跟陳雪玲立刻竄出來,一人一邊,瞬間就把她捉住。
真的是譚雪瑩那個八婆,那個捲走我所有分紅的女人,那個讓我的窮困潦倒的女人。
“譚雪瑩!”我揪着她的衣服,惡狠狠的叫她。
她擡起頭,眼中一片渾濁。
我嚇了一跳。
她的樣子,怎麼變了這麼多?
憔悴,老態,頭髮稀疏,臉色發青,眼底暗黑,三十幾歲的人看起來一下老了十年。
像鬼一樣。
我立馬鬆了手,她扶着門口,輕輕的喘着氣。
我扭頭看了一眼陳雪玲,她也張着嘴巴驚嚇不已。
譚雪瑩變成這樣樣子,陳雪玲竟然還從她的背影就認出她來,我都有點佩服她了。
“沈嵐。”
譚雪瑩喘了一會,擡頭看我時,竟然眼眶都紅了。
她把我們迎進屋裡,程明傑果然在裡面,只不過他面無表情,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得像要下大雨前的天空。
看到我們進來,他站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他這話是對着我說的,他連正眼都沒瞅過譚雪瑩。
我點頭,他離開,譚雪瑩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眼裡溢出淚水。
陳雪玲扯着嘴角,鄙夷的看着她,“你還好意思哭啊,該哭的是我們吧,你做了那麼多好事還敢回來?你的膽子可真大。”
譚雪瑩用紙巾擦了擦眼角,看着我,蒼白的脣哆嗦了幾下,忽然噗通一聲跪在我的面前。
我嚇了一大跳。
搞什麼?我還沒死,幹嘛跪我。
陳雪玲也嚇到了,愣了半天硬是沒搞清楚發什麼事。
“沈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啊。”譚雪瑩忽然放聲痛哭,“我對不起你們,是我不好,我該死。”
我聽得一頭霧水,看着她泣不成聲,便伸手將她扶了起來,“有話好好說,我還沒死,不用跪的。”
她淚眼婆娑的看着我,喃喃說道:“你是沒死,可是我快要死了。”
我皺了皺眉,“你的嘴巴就不能放乾淨點嗎?”
她擡起淚眼,哀怨的看着我一眼,走到牀頭櫃,拉開抽屜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我,“我沒有亂說,我真的快死了。”
陳雪玲一手搶過文件袋,從裡面抽出幾張紙,看了好一會,臉色突然變了,“沈嵐,你看。”
譚雪瑩在一旁苦笑,“不用看了,我得了子宮癌,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命,這是我造的孽。”
三年前,她還趾氣高揚,囂張跋扈,三年後卻是這樣一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人生真是諷刺,你以爲能快樂的過完這輩子,誰知道命運卻跟你開了個巨型的玩笑,中途就趕你下車,而且,永無回頭路。
譚雪瑩說,周燁華帶着她離開之後,去了外省生活一年,開始時還是很快樂的過着二人世界,後來周燁華的前妻帶着女兒突然找到他,跟他說要跟他復婚。
譚雪瑩心眼小,而且性格暴躁,動不動就對他大聲吆喝,周燁華早已心生厭倦。
適逢前妻帶着女兒來,他就順理成章的飛了譚雪瑩,帶着妻子女兒連夜離開。
譚雪瑩一個人在外省過了一年,夜夜笙歌,所帶的錢花的七七八八的時候,才突然被驗出子宮癌。
驗出的時候,已經是晚期。
她主動放棄了治療,醫生也跟她說,她剩下不到三個月時間,她纔來找我們。
她讓我原諒她,說了好多次的對不起,一直在我們面前哭。
我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人之將死,我相信她是真心懺悔的,我勸她繼續去醫院治療,她卻說,她已經放棄了。
她苦笑着,“我連墓地都選好了,沈嵐,我想求你一件事,可以嚒?”
“你說。”
“我想,等我死後,你能把我埋了,你也知道,我的朋友不多,就你們幾個。”她笑了笑,無比淒涼,“其實也不算是朋友,畢竟我以前那樣對你。”
我沉默了。
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譚雪瑩儘管搶走了程明傑,又在公司裡各種黑我,也不至於在最美的年華死去。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她再次露出苦澀的笑容,在牀上靜靜的睡着了。
我跟陳雪玲悄然退出房間,輕輕帶上門的那一刻,我跟她的世界似乎變得遙遠起來。
陳雪玲沒有說話,整個人都很沉默。
臨分手時,她忽然說:“沈嵐,我覺定跟林允生一個小孩。”
我好奇的看着她,“爲什麼?”
她沉吟了一會,“我想給林允留點什麼,我怕自己有一天先離開他,他會因爲懷念我卻又沒有能寄託的東西,我怕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會扛不住。”
我鼻頭一酸,摟着她,拍拍她的肩膀,無言的沉默勝過千言萬語。
也許她說的對。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再怎麼相愛的人,始終有一天會有一方先離開這個世界。
留下兩人的結晶,讓他陪着自己的心愛的人渡過那些沒有自己的日子,就算離開,也不會覺得有任何遺憾。
陳雪玲走後,我坐上公交車,看着車窗外的車流人流,忽然想念起顧峻熙。
拿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微信,只有三個字,“我想你。”
本以爲他會回我的,沒想到他立刻打電話過來,問我在哪裡,發生什麼事。
他的語氣很着急,我瞬間就紅了眼眶,哽咽着跟他說:“我......我在坐車。”
“立刻下車,我去接你。”他不由分說的下了命令。
我在前面的站下了車,抱着手臂立於豔陽底下,想起譚雪瑩,想起陳雪玲,想起,我的兒子顧晨曦,還是忍不住掉淚。
十分鐘不到,顧峻熙的車子便停在我的面前,看着我一臉的淚水,他什麼都沒說,一把將我擁入懷裡,大手摩挲着我的頭頂,“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