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修行之人,入三境者,可稱大修行,均能一劍破百甲。
但大修行不是武道之巔。
江湖有武道大會,其列宗師榜,只不過如今多是沽名釣譽之輩。
真正的宗師,是敬稱,不是名號,但這卻代表着一種認可,一種比大修行還要強的認可。
李清歡便是宗師。
所以,在玉沁出手的第一時間,商容魚便攬着蘇澈退去。這時候不需要商議,因爲她們深知即便是兩人聯手,也絕非眼前之人的對手。
一個搶攻,一個毫不猶豫地遁走,這一切只在眨眼之間,而玉沁所持沉影已在李清歡面前。
劍風穿空,呼嘯尖銳的劍氣之中,映出的是玉沁那雙清冷而決絕的眸子。
李清歡笑了下。
裹挾而來的劍氣轟然消散,玉沁雙眼眯了下,青絲飛揚,衣衫獵獵。
她雙手持劍,但抵在她面前的,只有兩根手指。那就像是擎天玉柱,只是輕輕抵在劍尖之上,看不出也感受不到絲毫力道,但就是如此難以逾越。
任憑玉沁如何用力刺去,任憑自身真氣如何灌於沉影劍中,手中劍皆是沉寂。
玉沁微微咬牙,眼中倔強不減,一瞬收劍,轉而撩起斬出。
李清歡眼底略帶幾分讚賞,也不見他肩有動作,更看不清他何時出手,撩起劍勢便被劍指點落。
玉沁只覺手腕一陣酥麻震痛,手中長劍竟差點脫手。
“你的修爲不錯,就是所學太多,失了根本。”李清歡說道:“不過聽說你修行時間不長,這根基竟還如此紮實,着實令人意外。”
他這般說話,就似閒聊一樣,這是自信,也是不在意。
玉沁並無心情理會,便要再出劍。
但李清歡腳尖一踩,竟是如御風而出,她這一劍全然斬在空處,連對方衣角都未摸到。
玉沁連忙轉身,看清後,臉色便是一沉。
商容魚沒有逃走,饒是她輕功不錯,但還帶着一個蘇澈,當然跑不快。
而就在她剛躍至樓梯上,眼前衣袂一閃,便多了一個人。
商容魚臉色一變,攬着蘇澈朝後退了退。
這裡是樓梯間的一處平臺,李清歡淡淡看了蘇澈一眼,問道:“你自己都尚且不暇,還有閒心管他?”
商容魚銀牙暗咬,眼中滿是戒備和小心。
玉沁此時也飛身而來。
看着對面神情之中倶是凝重的兩人,李清歡淡淡一笑,“你們該是知道,我爲何而來。”
“鞠懷謹,他本來就是我無生教的人。”商容魚開口,語氣沉重,如是頂着千鈞壓力。
而也確實如此,來自對面之人的壓迫感,恍如實質。這並非殺意冰冷,而只是修爲上的差距,如同天塹一般,讓人生不出絲毫反抗之力。
“他是我的徒弟。”李清歡道:“至於其他身份,不重要。”
“即便,他以您教授的武功濫殺無辜,實是十惡不赦之人?”商容魚問道。
“即便如此。”李清歡點頭。
商容魚呵然一笑,似是嘲弄,“那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前輩不過是給殺人找一個藉口罷了。”
“笑話,是你沒有濫殺無辜,還是你非十惡不赦?”李清歡淡淡道:“你們兩人所作所爲,只從聽聞中,死也不冤。”
“前輩只在乎別人怎麼說嗎?”商容魚問道。
“魔教妖女,樑國叛逆,何以教我?”李清歡反問。
商容魚皺眉,她本想在言語上爭鋒,尋其心境破綻,卻沒想到句句皆被辯駁回來,讓她連尋空隙施惑神魅功的機會都沒有。
玉沁只是握劍斜指,平靜道:“已無好說,動手便是。”
李清歡點頭,“本就該死,多言無益。”
話落下,他便出手,只是看似隨意地一彈指,便有錚鳴之聲。
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麼,玉沁只憑借下意識的反應朝前甩劍。
鏗!
一抹寒星飛濺,李清歡微微皺眉,眼中卻並不意外。
如果對方連自己隨手的一擊都擋不下,那豈不是太令人失望,也太過無趣了些?
寒星濺落,那是與劍鋒相觸後碎裂的如葉片般的鋒銳之物,但它沒有落地,碎片飛濺之中攸然漂浮在側,而後在李清歡眉角一動之間,這些碎片又激射而去。
叮叮叮!
玉沁臉色沉着,眼前劍動如舞,只見光影交錯,看不清沉影劍身。
但在這脆響之中,劍風聲裡,忽而一聲輕響。
玉沁悶哼一聲,右肩上登時見紅,但她手中劍勢依舊未亂,直到寒星落地,血洇透衣袖,順着手背滴落。
李清歡仍是負手而立,神情平淡,彷彿剛纔之舉實不足道。
商容魚眸光微沉,這並非志怪雜談中所說的「憑空御物」,而是神橋之境,自身真氣與天地之力勾連,與自身真氣牽動成線,方纔有這般奇異手段。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一回事,即便是神橋修爲,也少有人能做到像李清歡這般輕鬆。
而這,僅僅是李清歡隨手而爲。
玉沁手臂微顫,血自手背滴落,但她持劍的手依然穩着,劍在前,不見抖動。
“如果你第一時間是逃,未必不能脫身,爲何還留下送死?”李清歡問道。
“因爲你已有殺心。”玉沁平靜道:“你想殺的人,並不只是她一個。”
李清歡讚歎一聲,臉上笑容浮現,“既有武功,又有心計,殺之當歌!”
一瞬之間,他身上氣勢陡然一變,若說此前是溫和平緩,殺意暗藏,那現在便是有若疾風驟雨來襲,殺機畢露。
他朝前拍出了一掌,玉沁撐劍擋在最前,劍鳴聲裡,吐血倒退,撞在闌干之上。
商容魚因其掌力被抵消大半,掌風颳過時,強提真氣拼了一掌,臉色一白,直接拽着蘇澈跌倒在側。
李清歡殺心已動,再不留手,一掌過後,便要徹底將眼前三人解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