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陛下對他如此放權,任由他任命官員。爲什麼陛下對他委以重任,還很少過問。爲什麼朝中有人彈劾他的時候,陛下從來都置之不理。
原來如此,枯坐幾晚後,他終於想明白了,常淵早就對他沒耐心了。
不管不理不處不罰,不是因爲信任,而是因爲對方在故意放縱他,想讓他犯更大的錯誤,這樣才能夠一舉拿下他,還不受人非議,不背上寡得忘恩的名義。
今日的事情只是一個導火索,常淵或許拿到了足夠的證據,或許也清楚他對這其中的事情知之甚少,但這些都不重要。
這就是壓死他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他還是巧言令色的狡辯,等待他的就是常淵的屠刀。
他在賭,賭常淵還能記得一點從前的恩義,希望常淵看在他主動認錯的份上,自己一家老小還能留一條命。
就連寧長榮都有些錯愕,白雲良承認錯誤承認的實在是太快了,他們都知道白雲良與這事有關,但肯定不是白雲良在背後指使,頂多是個監管不嚴識人不清的罪責。
愣了一會兒,寧長榮也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
他不得不承認白雲良確實是一個聰明的人,這一招以退爲進,說不準真的能有效果。
他擡頭望去,常淵還是面無表情,眼神中毫無波瀾。
“朕倒是沒想到白大人能如此痛快的承認。”
“臣自知罪孽深重,愧對陛下的信任,但請陛下看在成。從前爲陛下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留臣一家老小一條性命。”白雲良謙卑的說道,不負往日的權臣意氣風發。
“既知自己罪孽深重,當初又爲何要縱容?”
白雲良沒有繼續狡辯,他擡頭凝着常淵,“陛下……”他嚥下了嘴裡狡辯的話,滿臉苦澀,“臣有罪。”
常淵深吸一口氣,突然猛的站了起來,指着白雲良暴喝,“你確實有罪!你罪在結黨營私,利慾薰心,目中無人,縱容奸人殘害百姓!”
他猛的從臺階上一步步的走下來,冰冷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白雲良,
“你明知道土地是百姓的立命之石,你仍然還是縱容你的親族謀奪百姓的土地!你這是在挖大安的根!”
“你忘了當初爲什麼要造反了是不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爲,與你當初憎惡的那些尸位素餐的貪官污吏有什麼區別,你來告訴朕?”
若不是對方乾脆利落的承認錯誤,常淵恐怕不會對他說這麼多話。
白雲良眼中盡是悔過之意,他嘴脣顫抖道,“臣,辜負了陛下。”
“不——”常淵盯着他說道,“你辜負的是大安的百姓!是你自己!”
說完他慢慢的走回龍椅,轉身坐下,看着白雲良,“朕猶記得當初你跟朕說過早晚有一天要推翻腐朽的南陳,讓百姓都過上好日子。”
白雲良閉上雙眼,淚水順着他的臉滑落。
他再次跪倒在地,匍匐道,“求陛下,賜臣一死,只期望陛下能看在君臣一場的份上,饒臣的家人一命。”
這回說的比剛開始倒是心誠了不少。
寧長榮旁邊打量着白雲良,對方匍匐跪地的時候還有心情整理衣袖,一個求死的人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可見這都是技巧,但多少還是有感情在裡面的,否則也不會騙到常淵。衆臣看到這一幕,不管和白雲良關係如何,都有些唏噓。
常淵原本對白雲良的痛恨,看着對方匍匐在地的模樣突然就淡了許多。
“既然你已經認罪,倒也省得朕費一番功夫。”
他給了李公公一個眼神,李公公點頭上前一步,朝着外面大聲說道,“傳豫州罪臣田雨順,陳達,罪民白光福,白士奇……入殿!”
很快帶刀侍衛就壓着幾人來到了大殿。
幾人身上都有枷鎖和鐐銬,走起路來非常沉重。
爲了趕時間,押送他們的士兵幾乎是日夜兼程,雖然他們坐在囚車裡面,但吃不好睡不好住不好,此時面色非常難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來的難民。
白光福進來第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白雲良,頓時面若死灰,他知道,完了。
心裡的一點僥倖再也沒有。
豫州府的府尹田雨順更是悔恨交加,當初他發現昌縣有問題的時候,昌縣縣令陳達第一時間就找上了,還透露背後與白雲良有關,他才半推半就的上了他們的船。
明明他可以拒絕,也不會影響他的官位,頂多就是以後升遷難一點,他是戴罪立功的身份,其實本來也升不上去,可他爲了巴結白雲良,不僅隱瞞不報,還幫忙抓了不少想要去京城告狀的人。
昌縣縣令陳達第一時間就跪在地上,不斷磕頭乞求,哭訴道:“陛下恕罪,請陛下恕罪,臣只是被奸人裹挾,請陛下贖罪啊!”
“陛下,這白光福是白大人的親戚,他找到臣以白大人要挾臣,臣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啊陛下!”
白光福已經是心如死灰,但不代表他允許別人這麼污衊他。
他憤怒的用手指着陳達怒吼道:“放你孃的狗屁,明明就是你找我,還跟我說可以用其他的理由多收一些賦稅,這樣就能把我家的稅全都攤到其他人身上,反正上面的人也不怎麼管!我們上頭出了事也有白大人頂着我纔跟你一起幹!”
陳達反駁道:“那些服徭役的百姓可都去種了你的田!”
白光福道:“銀子進了你的口袋!”
陳達:“昌縣的生意都讓你做了!你賺的銀子也不少吧!”
常淵的臉色越來越黑,看着下方狗咬狗的兩人,猛的一拍桌子,“夠了!給朕一人掌嘴十下!”
立刻有帶刀侍衛上前抓住兩人,由太監掌嘴,十下過後兩人鼻青臉腫,嘴角和鼻子不停的流着鮮血,可見那些太監是照實了打。
兩人就像死狗一樣被丟在地上,大殿裡終於安靜了。
常淵看着田雨順,“朕記得你是南陳的府尹,原本念在你沒有犯太大錯誤的份上讓你繼續擔任府尹,也有戴罪立功的意思,你就是這麼立功的是嗎?”
田雨順立刻跪倒在地,聲淚俱下,眼淚鼻涕一把流着,“臣有罪,臣有罪!請陛下再給臣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