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偉第一個衝進了庫房,一個瘦小的漢子從角落裡垂頭喪氣地走出來,任龐偉將他撲倒在地,捆了個結實。
“好神奇啊!”狗子站在門口,楞楞地看着庫房裡發生的一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小金興奮的拉住張衝胳膊道:“大哥,你是咋知道這孫子就藏在庫房裡呢?”
“秘密。”張衝伸出手指,壓在嘴脣上,做了噓聲的動作,接着便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邊鬧翻了天,鄧玉娘在家裡也沒閒着。張衝趕去前院的時候,鄧玉娘依然在夢中,連着趕了幾天的路,昨天晚上又多喝了幾杯酒,這一覺自然比平日裡要睡得沉一些。
對於張衝的身世,鄧玉娘以前知道的並不多。一開始聽人說張衝是大戶人家出身,她始終不相信,因爲從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點豪門望族子弟與生俱來的那種傲氣。後來,她確定了張衝是個土匪,但讓她不解的是,張衝的身上又沒有土匪的那種邪氣。直到昨天晚上,她才從衆人的話語裡知道,原來張衝竟然是河州張家家主的兒子,心裡不禁大吃一驚。
從張衝的言談舉止,一直到這張宅裡家人的所作所爲,鄧玉娘始終都沒能將張沖和河州張家聯繫起來。這個消息讓她有種既喜且憂的感覺,喜的是張衝系出名門,自己日後可以有一個大展身手的舞臺,但張衝雖然在生意方面有着極高的天賦,但他好象對當土匪更感興趣,這又不能不讓她感到抓狂。
或許是因爲自己是個私生子的緣故吧,從小缺少了父親的關愛,所以纔會心理扭曲,仇恨社會。鄧玉娘對自己的解釋非常滿意。現在,她已經和張衝在一條船上了,所以她只能盡全力讓這條船不要翻掉,現在她急需要做的,就是把易安的一切打理好,張衝很看重這兒,就說明他還是有洗白上岸的打算的。
鄧玉娘剛剛洗漱打扮好,方大嫂便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見鄧玉娘看着她,便上前福了一禮道:“早飯好了。”
鄧玉孃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一個廚娘隨隨便便地就跑到主母的房間裡,爲的只是說一句,早飯好了,就算是酒店裡夥計也沒有這麼冒失的。“就從內院做起吧。”鄧玉娘打定了主意,也沒回答,只冷着臉道:“你去把院裡的丫頭婆子都給我叫來,我有話要說。”
“行。”方大嫂爽利地答應了一句,轉身出了房門,鄧玉娘心裡不禁苦笑一聲,走出臥房,在堂屋裡端坐着等衆人過來。
方大嫂做事還算麻利,沒多會的功夫,便將人叫齊了,歪七扭八的也站了半屋子。鄧玉娘見了皺了皺眉頭道:“你們這些人裡誰主事?”大家聽了,神情各異,卻沒有人開口。鄧玉娘有些奇怪,看人羣中一個婆子象是個略略懂事的,便用手指點了點她道:“那個穿藍褂子的,你到前面來。”
藍衣婆子聽鄧玉娘叫他,急忙走上前來,福了一禮,道:“夫人有何吩咐?”
鄧玉娘看她舉止較其他人還處得體,心中稍喜,微笑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婆子笑了笑道:“象我們這等人,哪配有什麼名字。我夫家姓王,在這裡比人癡長了幾歲,大叫都叫我王大娘。”
鄧玉娘笑道:“王大娘,我來問我,你們這些人裡,可有主事的?”
王大娘回道:“平日裡都是聽各位爺、小姐和金管家的吩咐,並沒有主事的。”
鄧玉娘點了點頭,心道果然如此,便接着問道:“你且看一看,人齊了沒有?”
王大娘轉頭看了一圈,回過頭來答道:“齊了,共是十人,丫頭六個,婆子加上我一共四個,全在這兒了。”
鄧玉娘擺了擺手,王大娘自退回原處站好了,玉娘這才正色道:“今兒把大家叫過來,是有幾句話也說。咱們張家,在南漢國是數一數二的人家,既然你們進了我張家的門,就得守我張家的規矩。說話做事,都要循着一定的章程,若是行的差了,讓外人看了去,丟的卻是張家的臉。我知道,各位能來這兒,不是沾着親,便是帶着故的。我把醜話先說在前面,不管你們以前是什麼性子,打今兒起就要依着我行,若錯我半點,管不得誰是有臉的,誰是沒臉的,一例現清白處置。”
衆人來到張府後,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舒心,好吃好穿不用說,二老爺、三老爺都是寬大的人,急了叫罵幾句,也只如伏天裡的雷雨,來得快去得更快,一個個免不了懈怠。如今鄧玉娘明明白白地將話撂下了,大家不由地變了臉色,面面相覷,心裡可就打起小鼓來了。
鄧玉娘命丫頭婆子們一個個自報了名字,細細地將一衆人在眼前過了一遍篩,便又吩咐道:“彩霞你日後便在大老爺房裡,金鈴、翠玉,你們兩個就伺候二老爺、三老爺,秋桐你以前一直跟着小姐,便侍奉小姐好了。紫藤、綠柳你們兩個便在這後院,與客人來往倒茶,爺們有何吩咐,也由着你們往外傳話。方大嫂,廚房裡的事情便交給你了,劉大嫂,清掃院落收拾花草的活由你來做,趙大嫂,家中縫補漿洗之事可就落在你的身上了。王大娘,你年紀最長,又老成細心,家中的大小物件,便交給你收藏保管。另外,以後這丫頭婆子們的事,也由你調度。”
鄧玉娘安排完了,又叫過畫眉,對大家道:“以後大家便按我所說做事,一時間讓你們把規矩全學會也不可能。我讓畫眉把最緊要的先對你們說了,日後有什麼拿不準的,就去問她。今天就先到這兒,王大娘留下,其他的跟着畫眉下去吧。”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鄧玉娘開口問道:“王大娘以前可在別的府上做過事?”
“夫人好眼力,年輕的時候在義州安撫使何大人府上,當過幾天粗使丫頭,也幹了有五六年,何大人遭了事,我纔回來。”
“怪不得覺得大娘行止有些大戶人家出來的態度,你是怎麼進的張府?”
“這個說起來倒是沾了我家兒子和外甥的光,我兒子叫小五,外甥叫小黑,都在前面的鋪子裡做學徒,三老爺見兩個孩子本份,便問家裡有什麼人,想不想來宅子裡做事,我兒子便提了我,這事說來也有n快一個月了吧。”
鄧玉娘聽王大娘的兒子也在爲張府做事,便更加放心了,語重心長地道:“那你來了也些日子了,可能也看出來,咱家的這幾位老爺都是做慣了甩手大爺的,家裡的事全不在心上。現在這些下面的人,又多是不懂規矩的,日後王大娘可要多管教她們,嚴一點也是對她們好,如今找個吃飯的地方不易,大家湊着勁,把這個家搞垮了,苦的還不是大家?”
王大娘得了夫人的重用,心裡歡喜得了不得,聽了鄧玉孃的教訓,連連點頭稱是。鄧玉娘又問道:“家裡有多少小廝?”
“三個。”王大娘想了想道:“小廝不多,平日裡院子裡的粗活,都是護院們在做。但我真不知道護院一共多少人,二老爺和三老爺都交待過,後院的人一律不準過問護院的事情,如有違反,立即趕出府去。”
鄧玉娘心裡忍不住發笑,這幫人終究脫不了匪氣,將刀槍看得如此重,也難怪,搶人的搶慣了,所以心裡老惦記着別人會搶自己的,一個個如驚弓之鳥一般,這也算是報應吧。“那你去把那幾個小廝也叫進來吧。”
鄧玉娘等了好久,也沒見人過來,便招呼了一聲:“來人。”
畫眉正在堂屋外的前廊下面教大家,聽鄧玉娘喊人,急忙應了一聲,快步跑到屋裡,小聲問:“小姐,有什麼事?”
“王大娘呢?”鄧玉娘皺着眉頭道:“怎麼這麼久了,還沒回來?”
畫眉怪道:“剛纔見她出去了,以爲小姐安排了事情呢,便沒往心裡去。她去哪兒呢?”
“我讓她去把家裡的小廝都叫過來,誰想到這一去竟這麼久沒回來。”
“這可能得費些時候,我剛纔聽她們說,前院出事了,昨天老龐好象抓了一個小賊,沒想到昨兒晚上那賊人竟然逃了,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全過去了,那幫小廝早就跟着過去看熱鬧了,要不是您叫得及時,這幫丫頭婆子也跟着過去了。”
這可真是什麼樣的主子招什麼樣的奴才,鄧玉娘氣得笑了起來,她雖然對府上的家人不靠譜有思想準備,但她確實沒有想到竟然會不靠譜到這種程度。
三個小廝並沒把王大娘的話放在心上,這邊抓賊正抓得熱鬧呢,怎麼能走?他們三個可全是二老爺親近的人,其中兩個管狗子叫叔的,一個管他叫舅。他們可都有內幕消息,那個大老爺過幾天就會走,這兒還得是他們的叔叔舅舅說了算,誰會把一個來路不明的夫人放在眼裡。
王大娘終究沒有把三個小廝叫回來,畫眉這邊也出了問題,趁着她進屋回話的功夫,秋桐悄悄地跑回了杏花房中,把鄧玉孃的話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杏花正憋着一肚子折火,立即讓秋桐將所有的人都叫到西跨院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