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
……
“嗚……嗚……嗚……”
當我們幾人還在埋頭沉重地糾結時,身旁不遠處傳來一驚天動地的哭聲,卻只剛開了個頭就突然斷掉了,只留下被強行壓制住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地抽噎着,稚嫩的聲音,聽上去很委屈的樣子。
我抿着嘴角,擡頭,尋聲望去,只見幾步開外的小土丘上,斯賓諾沙正慌張地捂着一個小女孩的嘴,緊張地四下張望了一眼,確定沒引起旁人的注意後,一邊對女孩豎在身前的食指吹了幾口氣,溫柔地拍着肩膀哄着她,一邊俯身焦急地在她耳邊說着什麼,邊說還邊指了指立在周圍虎視眈眈、四下張望的幾個監工,看斯賓諾沙的模樣,他似乎很怕這些人。
小女孩的歲數不大,身量很小,估計只有四、五歲的樣子,雖然一張小臉漆黑一團,五官也看不真切,但是依稀可以分辨出她和斯賓諾沙相似的眉眼,小巧玲瓏的模樣,很是可愛。
被斯賓諾沙哄着,小女孩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眨了幾下,使勁咬着小嘴,努力吸着流出來的鼻涕,不讓它們越過小嘴,喉嚨小小地抽噎着,卻不再發出一點聲響,只是咬着嘴脣,直直地看着斯賓諾沙,似乎很不甘心,自己還未哭得驚天動地,就這麼被生生掐斷了醞釀好的氣勢。
我抿嘴一笑,撕下額頭上的“隱身符”,朝他們走了過去,“怎麼了?”
斯賓諾沙一見是我,笑着指了指臉上還掛着眼淚的小女孩,“這是我妹妹,今天早上才從七號營房過來。剛纔幹活的時候,心不在焉,注意力不集中,不小心傷到了手指。”邊說邊愛憐了摸了摸小女孩的腦袋,“現在受到懲罰了吧,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不專心!”即使是嘴裡小小的責怪,也透着濃濃的愛和關心。
小女孩豎着左手的食指可憐巴巴地看着我,嘴巴吧了兩下,似乎是想哭着衝我撒撒嬌,但是又害怕地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不遠處幾個身材魁梧的監工,生生壓住了剛涌到嘴邊的聲音,只是喉嚨上下抽噎了兩下,扁了扁鼻子,像小狗狗般嗚咽着。
我在小女孩身邊蹲下,仔細查看着她紅腫的手指,還好,沒有見血,應該是不小心被石頭壓着了,看樣子,傷得不重。我湊過腦袋,對着小女孩的手指吹了口氣,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背在身後互相捻了捻,隨後輕輕地用拇指在她食指上一抹,紅腫立刻消失了。
“哇,小姐姐,你怎麼做到的?”小女孩吃驚地轉了轉自己完好如初的食指,又看了看我,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兩眼閃着興奮的光芒。
“噓,”我衝小女孩神秘
一笑,食指放到嘴脣處,做着噓聲的動作,“這是魔法,不能告訴別人,知道嗎?”
“好。”小女孩聽話地點着腦袋,歡天喜地地藏起一個只有她才知道的小秘密。
……
奧斯維辛三號集中營。
辛苦忙碌了一天,衆人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各自的營房,等着一天當中最豐盛的一餐——兩個餿土豆,半杯污水。
是的,你沒看錯,是污水,我是這樣稱呼它的,想知道它具體是什麼顏色嗎?現在,請你走到屋外,抓幾把泥,塗在手上,然後回家洗乾淨,這些,你洗出來的泥水,比我們喝的水還要乾淨許多。
我厭惡地撇了撇嘴,環視了一眼不大的營房,衆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情,準備着開飯。我偷偷摸摸地從懷裡摸出一張“隱身符”往腦門上一貼,起身,大搖大擺地朝營房外走去,養精蓄銳了一天,現在,是時候準備扒好吃的了。屍冢墓見狀,也拿了一張“隱身符”貼上,笑着跟在了我身後,只留下了死馬和賈斯丁在營房裡充數。
……
“給。”我懷裡抱着很多好吃的,走到小女孩面前,一股腦的,把它們全倒在了她身上。
“小姐姐,你好厲害,你從什麼地方找來這麼多好吃的?”小女孩仰頭,瞪大的眼睛裡閃着好奇的光芒,直直地看着我,一臉的崇拜,一旁的斯賓諾沙也滿臉困惑地瞄了我兩眼。
“噓,別告訴別人,這是魔法。”我笑眯眯地回答着小女孩,隨後,看了看坐在角落裡的死馬和賈斯丁,衝他們揮了揮手,“你們也來一起吃吧。”
“小姐姐,給您。”小女孩乖巧地遞上塗滿黃油的奶酪麪包給我。
“對了,斯賓諾沙,我還不知道你妹妹的名字呢。”我毫無吃相地嚼着滿嘴的麪包,沒話找話地說道。
“小姐姐,我叫繆莎。”小女孩一邊啃着麪包,一邊乖巧地回答着。
“哦,你可以叫我寵兒姐姐,這是墓哥哥,睿哥哥和丁哥哥。”我做着介紹。
“寶貝,”賈斯丁湊過身子,對我耳語着,“我什麼時候變成丁哥哥了?”說完,好笑地看着我。
“按照中國的習慣來。”我狼吞虎嚥地嚼着麪包,簡短地回答着。
“哦,好。”賈斯丁點了點頭,很爽快地接受了我的建議,繼續動作優雅地吃着麪包。
我輕蔑地衝賈斯丁撇了撇嘴,沒事,你吃這麼優雅幹嘛,是爲了襯托我的“粗魯”嗎?你這樣,不就是爲了告訴別人你出生高貴,身份非同凡響,從小受過良好的宮廷教育嗎?我的出生也不差,好歹也是個公
主,只是,呃,我好象沒受過什麼皇室教育,好吧,我只是比較“平民化”,現在流行,這叫“親民”,你懂嗎?
我沒好氣地又看了看身邊,同樣細嚼慢嚥的屍冢墓,你現在也這麼斯文幹嘛,“噬魂師”不都是二話不說,上來就動手動腳的粗人嗎,你現在裝什麼斯文人,你這樣,叫我很難做,快點露出你的本來面目,把你“野獸”的那一面暴露出來吧,你們這樣弄得我很沒面子!
我非常不爽地調過目光,看向了死馬,死馬見我的目光掛在了他身上,不好意思地衝我一笑,滿臉的黃油,不知道真相的,還以爲那是最近很流行的黃油麪膜呢,麪包屑竟然學會了輕功,飛到了他的頭髮上,有幾個還垂了下來,隨風飄揚着。當我看到他比我還震驚世人的吃相後,我心裡終於平衡了,嘴角重新掛上了笑容,還好有你墊底,我不是最差的那個,看來,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對了,”我看着繆莎,“你不是在七號營房嗎?是自己一個人嗎?”
“不,我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不過前幾天,爸爸去天堂了,媽媽說那是個很漂亮的地方,而且,沒有痛苦,到處都是快樂,也很多好吃的,不會再捱餓。哦,對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令人興奮的事,繆莎一臉的期待,高興地揮了揮手臂,擡高了音量,“媽媽還告訴我說,那裡有很多玩具呢,有我最喜歡的洋娃娃。今天早上,媽媽對我說,她去找爸爸了,找到了,就帶爸爸一起回來接我們過去,我們就又會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了。”繆莎甜蜜地笑着,一臉的憧憬。
斯賓諾沙愛憐地颳了刮繆莎的鼻子,“你要是不聽話,我就不帶你去見爸爸。”
“我一直都很聽話。”繆莎得意地反駁着斯賓諾沙,“哥哥,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見到爸爸了?”
“是的,很快。”斯賓諾沙壓低了嗓音回答着自己的妹妹,然後,擡頭,對我們苦澀一笑。
營房裡剛剛和睦的氣氛突然冷了下來,大家都心事重重,嘴裡嚼着的食物也失去了它誘人的味道。
這裡,有着它的歷史,即使殘忍,我們也不能改變,我們能做的,只是旁觀,然後,心痛地接受……
彷彿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壓抑,又或者是因爲可以和爸爸、媽媽團聚了,繆莎似乎很高興,一直和自己的哥哥說說笑笑,滿臉的期待和興奮。
看到我突然跌落到谷低的情緒,屍冢墓伸手把我攬在了懷裡,拍着我的肩膀,溫柔地低聲說道,“沒事的,寵兒,這些都會過去的。”
是啊,這些都會過去的,只是……代價太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