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蘇簡簡的轉變來得徹底。

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驚訝地發現原來那個並不怎麼喜歡讀書, 聽課都有點漫不經心的學生忽然之間就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開始認真地上課做筆記,下課寫作業, 老師的辦公室都開始跑得很勤。

蘇簡簡覺得自己這樣是再正常不過的, 畢竟她現在學習是有動力的。蘇媽媽說的希望月薪一萬兩萬, 那只是一個概念, 對於從小四體不勤, 五穀不分的蘇簡簡沒有什麼誘惑力。喬止陵給出的,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幸福的可以盼望的未來。

蘇簡簡簡言之,此是她的目標, 她的方向。

車小畫言出必踐,日常下課都在幫蘇簡簡輔導數學。只是無奈蘇簡簡的底子太爛, 尤其是幾何方面。以蘇簡簡的空間想象能力, 根本不能明白爲什麼看上去明明是垂直的兩條線卻要證成平行, 也不明白爲什麼直角三角形不過是沿着直角邊旋轉了一週怎麼就變成了圓錐了。遇到這樣的問題,蘇簡簡要麼自己直接上直尺量, 要麼就是現場搭個模型出來,沒有第三種方法了,車小畫努力過,最後終於不得不承認,這是蘇簡簡的硬傷, 治不好。

至於政治和歷史, 蘇簡簡的成績趕得很快, 因爲這兩科的學習方法很簡單粗暴, 最有效的就是背, 把每一條知識點都背下來,歷史老師就在講臺上和他們拍板過, 只要把五本課本倒背如流,就能保證歷史上八十。可是事實是,倒背如流四個字已經夠讓人望而卻步了的。蘇簡簡勉勉強強,能背出大半,總比不背好,所以歷史和政治她趕了二三十分,擠進了七十五分的檔次。

地理是全班同學的噩夢,完全是因爲地中海普通話不夠標準,而且也不會好好地講題目,他一般都是這幾個套路。“這道題目你們會做嗎?應該會的,我課堂上已經講過很多次了,再錯就是沒好好聽,回去好好複習筆記去”“這道題目選C,沒有疑問的。你們怎麼會選A呢?A一看就知道不是,B就更加不可能,D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錯的了”“這道題是送分題,你們別告訴我錯

了!有沒有錯的?沒有,好,下一題”。

全班同學卒。

語文是除英語課外學得最輕鬆的,一來是母語,學了這麼多年,也差不到哪裡去。二來,語文套路深似海,只要老老實實跟着套路走,採分點是很容易拿到分的。唯一不足的就是,語文要想拔分是很困難的,蘇簡簡在把套路摸熟後,也就趕上了十來分,最後每次很穩得停在了一百二十幾,再也騰不上去了。

慢慢的,高二就過去了。

其實這中間多多少少也是發生了一些事情,比如喬止陵爲了藝考,缺席了高二一個學期,並且打算繼續缺席高三一個學期去學藝術。再比如說她吃外賣被抓,冬天起牀起遲了被抓,老班也只是說了她兩句,不像隔壁班的同學慘兮兮的被拎到操場上去鐵人三項加蛙跳。再比如,有兩個男生和蘇簡簡告白,蘇簡簡都沒有答應,每天只和車小畫膩在一塊兒學習學習,差點以爲自己天生就是學霸。

高二分班考試的時候,蘇簡簡在段裡的排名是45,數學依舊是她的硬傷。但好在,她還是以全班倒數第一的成績勉勉強強地擠進了尖刀班。

高三,她的老師幾乎都換了,原本和和氣氣的班主任換成了三班那位熱衷於體罰的老師,地理老師換成了一個很喜歡笑的普通話說得很好的中年婦女。語文老師是一個嬌嬌小小的姑娘,平常的愛好是出各種各樣的隨堂測驗,隨發隨做隨收。英語老師不怎麼愛管她們,但上起課來的確很有一套,三步走的方法徹底解決了她們的從句難題。唯一不變的只有歷史老師了,依舊喜歡在上課的時候給她們拓展知識,然後順帶猜猜題。

蘇簡簡隱隱約約地覺得,除了老師不同外,很多東西跟着都不一樣了。

蘇媽媽也很少來說蘇簡簡了,那種爲了一份成績單把蘇簡簡罵的想要離家出走的日子好像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她現在看着蘇簡簡,總有種很欣慰的感覺。她和鄰居們講起蘇簡簡,不再恨鐵不成鋼,而是很寬慰地告訴她們,蘇簡簡終於懂事了。

蘇簡簡也覺得自己懂事了不少。她身邊沒了俞盼盼那樣的狐朋狗友,唯一走得近的車小畫是個心思很淳樸的姑娘,跟她在一起呆久了,蘇簡簡感覺自己的中二氣息都少了很多。從前是和父母都說不上什麼話,現在倒是願意幫爸媽多幹點家務活。

說起來也是慚愧,車小畫每回回家都要幫爸媽看店,讓爸媽趁着週末好好休息一下,店裡要搬個貨物什麼的也都是自己上的,所以她人雖然嬌小可是力氣卻也大得很。但蘇簡簡想了想,好像很多年了,她都沒有幫爸媽做過什麼事情,至少沒有在飯館裡幫過忙,店裡的炒菜賣多少錢一份她也答不上。和車小畫比比,她實在做得有些過分了。

那天她坐在飯館裡幫蘇媽媽擇菜,忽然蘇媽媽就感嘆了,說:“以前我和你爸還擔心着我們兩個老來要靠誰,現在看你也成熟了,也聽話了,覺得當初自己也是瞎想了。”

蘇簡簡愣了一下,低着頭說:“我以前是不是很混賬?”

蘇媽媽說:“混帳說不上,但不聽話倒是真的。你看看那個時候你交的朋友,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也沒個正經事的。我總和你爸着急,閨女都這麼大了,十七八歲的人,怎麼還這麼不着調。簡簡啊,現在想起來,我和你爸教育也是有問題的,雖然小時候也算不上寵你吧,但的確家務活什麼的都不要求你乾的,真應該叫你做一做,也讓你曉得生活得艱辛。”

蘇簡簡五味雜陳,她以前的確不知道,但在飯館裡幫了幾天忙後才明白家裡的每分錢來得當真是不容易的。凌晨三四點爸爸就要去菜場批發菜,蘇媽媽留在家裡準備早餐。早餐供應到九點多結束,午餐十點多開始,一點多結束。晚餐四點多開始,十點多結束。在供應的時候是腳不沾地,別說坐了,就是歇一歇也不能。蘇媽媽拉上褲腿給她看過,因爲長時間的站立,小腿上的靜脈曲張很嚴重了。

蘇簡簡第一次開始正視蘇媽媽以前定下來的目標了:“老媽,你不是說要我找個月薪一兩萬的工作嘛,等我找到了,有錢了,我養你和爸爸啊,你們就不要再開店了,或者僱幾個人來開開店,自己就歇歇。”

蘇媽媽很欣慰地笑着說:“別皮了,你先考個好的大學,學個好的專業再說。”

這些都是好的,不好的是班裡的風氣。蘇簡簡以前沒有在尖子班待過,也從來沒有聽車小畫,喬止陵乃至張勝川提起過,原來尖子班裡的競爭強到幾乎每一個人都藏了點小心思。

高三,幾乎沒有什麼心情去和不認識的人發展友誼感情。這些學霸都算得很清楚,即使再好的朋友也都只是相處一年,畢業後也各走各的路,今後聚不聚還是個問題。但這也不代表他們全班同學不渴望友誼,這樣的情緒只是在很小的一撥人身上纔會有的,只是他們的情緒太過外放了,於是漸漸的,班級裡就夾出了小團體。

蘇簡簡以前的寢室除了姚田恬和郭蓉清,別人都進了尖刀班。蘇簡簡還記得那兩盞讓她在高二開學時就感到壓抑的檯燈,現在被黃柳青和盧文銘帶到了高三,帶進了現在這個寢室。蘇簡簡就看着她們夜夜挑燈,好像不知疲憊地學,蘇簡簡很欽佩她們的毅力,真害怕哪一天她們突然學傻了,腦子漿糊了。

但這也激怒了寢室的其他人。晚上打燈,影響的是全寢室的睡眠時間,但無奈有那條校規在,也不能說盧文銘她們打燈是不對的,巡邏的老師都不會管,學生也沒辦法鬧大。

所以,女生們很快就想到了整治的辦法。有些絕,她們找到了紀檢部的部長,把盧文銘和錢凱其晚上約會的地點告訴了他們,讓部長帶人親自來抓。

蘇簡簡和車小畫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兩人都覺得事情做得過分了,可是如同校園暴力般,即使看到了,也不敢站起來說,因爲知道如果這樣的話,下一個被設計的人就是自己。況且,盧文銘和黃柳青晚上打燈的事情的確也觸及到了蘇簡簡和車小畫的利益,唯一不同的是,黃柳青身上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做文章的點。

其實,盧文銘和錢凱其都是在教室裡約會的,每次晚讀結束,她總是留下來在教室裡看書,錢凱其就會拎着書包跑過來陪她,兩人頂多說說話,之後就陪她回寢室,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但紀檢部是不會看這些的。起初因爲盧文銘要看書,讓錢凱其坐遠了,他們還在窗口外等了好一會兒,直到兩人準備收拾東西走了,錢凱其走過來想捏捏盧文銘的臉,於是紀檢部的人就逮着時機進來抓了他們。

就這樣,蘇簡簡的高三在各懷心思,勾心鬥角中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