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栩今天早晨八點鐘有課, 吃過早飯後就去教室了，我則是轉到宿舍補眠。
趴在冷硬的桌子上沒有什麼好的睡眠質量，我昨晚一整晚處在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態, 此時有溫暖的被子和柔軟的枕頭, 我立即陷入了黑甜的睡眠之中。這一覺睡到中午, 醒過來的時候我的太陽穴一脹一脹地生疼。
我抓過手機掃一眼時間, 居然看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秦恆？我是林玥玥,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談談。”
居然是林玥玥，真不知道她從哪裡弄到的我的手機號碼。我轉了轉僵硬的脖頸，與此同時幾乎凝固住的腦子也轉了個圈, 思索着如何回覆這條短信。
最終，我敲了幾個字過去：“沒必要吧。”
“你就沒有一點負罪感？看着肖栩半夜被舍友排斥, 被踢出門去。”
我有點想笑：“該有負罪感的不是你嗎？我沒失憶的話, 這事是從你的嘴巴里漏出去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纔是那個拉肖栩做這種噁心事的人！”林玥玥這樣指責着我，不知道此時她那張美麗的臉該扭曲成什麼形狀？
“我不覺得我們做錯了什麼, 談戀愛而已，大學幾個人不談戀愛？”我說，仍舊輕描淡寫，順手把手機扔了下來，去洗漱一番。
回來後看見收件箱裡已經被塞了好多條信息了。
“你在搞笑吧, 難道你覺得自己是個女人, 纔會覺得自己跟肖栩談戀愛是件正常的事？”
“我知道肖栩的性格很容易受別人影響, 但是你不要指望你可以讓他一輩子對你死心塌地！他很聰明的, 早晚會想明白你是在怎樣地欺騙他！”
“我是喜歡肖栩, 但我也沒有非要跟他在一起。假如他愛上的是比我好的女孩子，我心甘情願地退出！但你是個男人好嗎？”
“你知道現在大家都怎麼看肖栩嗎？我求求你了, 你要是真的愛他，就放過他好嗎！”
她用了好多的感嘆號，悲憤極了。
我想了想，回：“你知道大家怎麼看肖栩嗎？今天早晨難道不是他室友打電話來道歉嗎？你真的覺得有人因爲他的性向而恨他？”
我打打刪刪，最終還是按下了發送鍵。
我不敢保證肖栩的同學們心裡是怎麼想的，但我猜他們至少不會把那情緒明顯地擺到臉上去。事不關己，本就該高高掛起，不是嗎？
然後林玥玥發來幾個字，卻把我那點自信心特別擊倒。
“那阿姨呢？”
肖栩的媽媽……
我坐在牀鋪邊上，仔細想這件事。肖栩的媽媽，他會怎麼看我們的感情？他會接受嗎？
我該怎麼讓肖栩的媽媽去接受呢？或者其實更直接的辦法是，我該怎麼能讓肖栩有勇氣，去反抗他的母親？
林玥玥有一句話說的對，肖栩不是個意志堅定的人，他容易受別人暗示影響。我的確很卑鄙，我在利用這一點去影響他，讓他相信我，讓他無所畏懼。
我想了想，直接拉黑掉林玥玥，給肖栩打電話：“你在哪裡呢？”
“下課了，打算去吃飯啊。”肖栩說，“你睡醒了？”
“我剛起來。”我的頭還在疼，“康中見？”
“好啊，有雞腿給我搶一個！”肖栩倒是精神奕奕，難道他昨天晚上竟然睡熟了？
我打了兩份飯，肖栩喜歡吃什麼我都知道。搶了一個座位，我等着肖栩進來，一邊揉着太陽穴。真的疼得要命。
“怎麼了？不舒服？”肖栩風風火火地闖到我身邊，看着我的動作，擔心地問。
“睡多了吧。”我說。
“生物鐘規律不能打破。”肖栩說，然後打了個呵欠，“我吃完午飯再午睡去，一覺睡到五點！”
“那是午睡嗎？”我鄙視他。
“中午躺下的當然是午睡了。”肖栩說。
他拿着筷子撥着眼前的餐盤，吃得細嚼慢嚥。我也放慢了進食的速度，在想怎麼樣提及他的媽媽纔不會太突兀？
我想徹底擁有肖栩，只屬於我的肖栩。他可以拉着我的手站在陽光之下，會和我一起面對所有的狂風暴雨。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奢望，但這個想法在心底發芽開花之後，已經深深地生根植入在那裡了。我無法拒絕它帶來的誘惑。
“秦恆？你走神了，想什麼呢？”肖栩忽然說。
他湊到我眼前，拿手晃了晃。
我回過神來：“沒什麼。”
肖栩不知道是認真還是隨口說說而已：“你這樣很讓我傷心啊，男友在面前，結果你卻走神不知道想什麼去了……”
“我在想……我們什麼時候去領個結婚證？”我開玩笑。
肖栩竟然很嚴肅地思索了一刻：“嗯，等着一起買個房子吧，然後把房產證的外皮一換……”
“好主意。”我說。
不過我們真的有未來嗎？
我會從這個輪迴怪圈中逃脫出來嗎？就算我能逃出來，我們真的能克服一切嗎？我和肖栩一起，過很平凡但很幸福的一生，等我們老了，在我們一起買的房子裡的陽臺上，擺兩個搖椅，一起蓋着毯子，曬太陽……
我的眼前漸漸出現了那樣的場景，夕陽的餘暉有着獨特的濃厚的溫暖。緊接着，我的頭上捱了一下。
肖栩鼓着臉：“你又走神了。”
“抱歉。”我說。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忽然說：“秦恆，我總覺得，你心思很重。你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你在擔心什麼，我可以幫你分擔嗎？”
我的表現很明顯嗎？肖栩的問題問住了我，我語塞很長一段時間，才訥訥回答：“不……沒事。”
“少騙我。”肖栩眯着眼睛，神色有些危險。
我投降：“好吧，我說。”
“快說！”他催促我。
“林玥玥說，你媽不會答應我們的關係的。”我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別人大概不會知道，這時候我的心跳聲已經快要蓋過我的聲音了。
他忽然就僵住了。
我期待着他的迴應，我們兩個對坐下來，不知道多長時間，都沒有換個姿勢。
然後他癱在了桌子上：“我媽……好難辦啊。你父母那邊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實話實說，這種時候，我不想欺騙他什麼。
“也對，你家離着遠，還有時間可以多考慮考慮……”他這麼說，“你說林玥玥那傢伙，可以告訴同學，不會去告訴我媽吧？”
他憂心忡忡地看着我，我攤手：“不知道。你祈禱吧。”
“……要不然……”他拖了長腔，看似還在猶豫，眼神忽閃，但最後還是說出了口，“我……我先跟我媽說了，先下手爲強？”
“你還是先做好準備比較好吧。”我說，不贊成他直接去告訴他的母親。
我怕我再度失去他，儘管心裡還有個聲音在竊笑，這個學期一結束，下一年一旦到來，我又得回到那個相遇的夏天，遇到一個不認識我的肖栩。
那個肖栩的生命中沒有一個叫秦恆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