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錦的這一聲“三招”, 許安安聽清了前面的那個“三”,卻並不確定後面那個zhao是個什麼zhao。
她去看顧承愈,顧承愈則去看顧崢。
另一邊, 顧家老爺子已經笑出了聲。
攝影師有眼力價, 已經先一步去“中場休息”。
顧崢不見外, 笑呵呵的跟攝影師道“辛苦”, 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就開始“娓娓道來”。
故事不長, 開頭也是年輕時候。
顧崢和兒子一樣,二十二歲軍校畢業就直接進了部隊,新兵連期間開始嶄露頭角。
相較於兒子一年四季的鋒芒畢露誰與爭鋒, 在非訓練作戰時間,顧崢則是出了名的低調好脾氣。
入伍第二年的夏天, 大部隊外出拉練。其中, 還包括一個十人編制的女兵中隊。
抵達訓練場之後, 車隊停好、帳篷搭好,指揮官下令, 組織大家做個遊戲放鬆放鬆,重頭戲是男女兵之間的近身格鬥切磋。
顧崢被班裡那幾個好事之徒推出去的時候,廖錦已經連着單挑下去兩個男兵。他知道女戰士不簡單,沒敢大意。
然後,三班的班長、五排的第一、七連的驕傲、二營的精英, 集N多光榮頭銜爲一身的顧崢同志, 被廖錦三招制服, 博得女戰士親賜“三招”雅號。
再然後, 六班長接棒上場, 自我介紹的時候聲音洪亮:“我叫許海巖,二營、七連、五排、六班班長!”
而俗話說得好, 事事不過三。
第四輪,廖錦敗陣,後仰倒地之後迷彩服纖塵未染——六班長許海巖,先一步趴下給她當了人肉墊子。
再再然後,爲期三個月的拉練過程中,每次一打照面,廖錦都會隔着老遠就開始喊“三招”。
顧崢不急也不氣,笑呵呵的迴應“勇士你好”,然後默默在心裡下定決心,以後找媳婦兒可不能找這樣的。
至於那個勇於挑戰的六班長,他是真心祝福戰友能抱得勇士歸。
再再再然後,顧崢假期回家,見到了一個可以用全法文朗誦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姑娘。她喜歡安安靜靜的讀《紅樓夢》,說話時候聲音溫柔得不得了。
廖錦身上的功夫許安安一直都是知道的,但對於老母親三招制敵這件事情,她卻持懷疑態度:“媽,你真的……三招?”
廖錦不好意思讓顧崢在孩子們面前太沒面子,迴應得含糊不清:“都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
“真的,三招。我當時就想,這位女戰友怎麼能有這麼大的力氣。”顧崢還是那副笑呵呵的模樣,瞥了顧承愈一眼就回歸正題:“老戰友,我們家的兒子,你看着還過得去不?”
廖錦沒客套:“還行,不錯。”
“那就行。”顧崢擡手看腕錶:“擇日不如撞日,反正今天大家都在,等會兒一起吃個飯?”
雙方家長圍坐一桌進行友好而熱烈的交談的時候,成露聽着顧崢說未來親家母居然就是多年前的“三招制敵女勇士”,慨嘆過後就去拉身邊許安安的手:“你看,這就是緣分,多麼奇妙?”
許安安笑,同樣是覺得緣分確實是真TM奇妙,奇妙到她居然在忐忑不安的設想了所有狗血可能之後,真的就二愣子一樣默默下了決心,要不顧一切帶着顧承愈私奔。
小插曲塵埃落定,生活便迴歸正軌。一天仍舊二十四小時,白天黑夜繼續交替輪轉,煩心事有,快樂事也多。
顧承愈守着自己的一顆向日葵,隔幾天就要心癢難耐一下。
現在許安安開始正正經經的忙事業,每天都是準時準點的到留住好時光開店關店。
老爺子在留住好時光拍完了寫真之後的沒幾天,廖錦在他過來接許安安去吃晚飯的時候和他“隨便”聊了聊,大體意思總結歸納一下,就是:愛要剋制,要不然老孃把你拽過來也能三招KO。
顧承愈當時費解,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好不容易逮到許安安那麼一次,從頭到尾是小心再小心,下嘴下手都沒敢用力氣,回家的時候向日葵還是白白嫩嫩一個,怎麼未來丈母孃就還能知道。
他去問許安安,許安安也是一頭霧水。直到又過了幾天兩個人去逛超市,向日葵才靈光一閃——八成是廖錦洗衣服的時候看到了她隨手塞到兜子裡的購物小票,那上面超薄系列還是買一贈一。
至此,許安安做賊心虛,愣是把每天晚上的回家時間提前到了九點鐘,力爭做一個聽話懂事的乖寶寶。這讓廖錦很滿意,也讓顧承愈很苦悶。
十一月初,立冬。
廖錦婚紗攝影合併到留住好時光名下。除了個別決定離開的員工,廖錦婚紗攝影剩下的所有人都和未完成的拍攝訂單一起,轉到了留住好時光——十一那次的希臘之行,廖錦跟着關海一起看愛琴海上的日升日落,看到最後就覺得兩個人活了大半輩子,既然現在有條件,那這世間美景,就該一起多去看看。
歸國的飛機上,十七個小時的飛行,兩口子商量過後,就決定把手裡“奮鬥打拼”的接力棒交給孩子們,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閒去走走看看。
爲此,許安安和陸欣忙得手腳朝天但也有條不紊;關悅悅連着兩個週末都留在學校裡跟着江如柏補課,每次發朋友圈都要抱怨爲什麼體育專業還要考微積分和英語四級;裴常樂聽着老主顧又要裝修,友情價打了八五折;而顧承愈,則是在默不作聲的準備求婚。
十一月末,小雪。
廖錦婚紗攝影的翻新改造完成,留住好時光的官方微博微博粉絲突破十萬。許安安因爲時常在官博上傳化妝教程,也是有了慕名上門的粉絲。
一切有條不紊大踏步前進,除了,顧承愈的求婚儀式。
兄弟團分爲贊成派、中立派和反對派。
贊成派是江如柏和大升,兩個人天生愛湊熱鬧,一聽求婚就開始摩拳擦掌。
中立派是江如鬆,反正他那天還不確定能不能請下來假,位列替補。
反對派是阿來和卓懷謙,阿來說“顧隊你這樣搞,我後面跟陸欣求婚的時候怎麼辦”,卓懷謙則是單純覺得二十好幾還要捧着玫瑰當花童,這件事實在是太丟臉。
一桌子男人圍繞着“求婚”話題吵吵鬧鬧,耗了三個多鐘頭都沒能統一戰線,顧承愈就決定散會,然後在會後對阿來和卓懷謙進行逐個擊破。
十二月初,大雪。
潞城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是從傍晚時分開始下起的。
明天是留住好時光和南城串兒吧的聯誼活動日,許安安看着窗外飄忽而落的雪花,就把明天的集體活多加了一項打雪仗。
大巴車的師傅擔心積雪天高速路會堵車,主動給許安安打了電話,把約定的出發集合時間往前調整了一個小時。
大巴上高速一路往郊區度假溫泉而去,許安安戴着耳機看窗外雪景飛掠而過。
歌單是播放器隨機生成,女人的聲音跟哼唱的歌詞都聽着耳熟: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爲我梳妝
……
我要,美麗的衣裳
爲你,對鏡貼花黃
許安安跟着有一搭沒一搭的哼,然後就想起來,那時候,還是七月盛夏。太陽光跟賀青峰的笑容一樣刺眼,顧承愈戴着一副悶騷的哈雷太陽鏡,攔下她問“兜風,去麼”。
盛夏、寒秋、隆冬,四季按部就班,可是她心臟的溫度卻不按常理的反向而行。
許安安抿着嘴笑,看過旁邊還在補覺的陸欣,就給顧承愈發了微信:老闆,你那邊準備的怎麼樣了?
顧承愈的微信是在大巴下高速的時候回過來的,總共六個字:一切準備就緒。
陸欣迷迷糊糊睡醒,撞見許安安沒來得及收回去的賊笑,就狐疑發問:“你笑什麼呢?”
“我笑今天天氣好晴朗啊!”許安安裝傻充愣,伸手去指窗外風景——冬雪初霽,晴空之上豔陽高照,日光漫過天藍落進潔白的雪裡,亮晶晶一片。還真是適合求婚的好天氣。
週二的度假溫泉人不多,室外積雪滿地,室內溫暖如春。
許安安按照計劃跟去陸欣和阿來的房間拖時間,而陸欣看着表妹拿着兩隻常用口紅居然還糾結了半個小時,就開始不耐煩:“你趕緊着吧!打個雪仗還抹什麼口紅!”
許安安不理,慢條斯理的拿着口紅刷悉心描摹,一直等拖夠了時間才抿着嘴巴慢悠悠往起站。
守在房間門口的是留住好時光的兩個前臺接待小姑娘,二十出頭的年紀,人比手裡的玫瑰還水靈:“欣姐,祝福你!”
樓梯口是南城串兒吧的兩個服務生,退役多年也仍舊挺拔如鬆,手執玫瑰硬漢柔情:“嫂子,送給你!”
大廳門口顧承愈帶着大升,並沒有多說,只各自笑着將手中玫瑰奉上。
一門之隔,外面的世界白雪皚皚,剩下的姑娘小夥都站在阿來身後,同樣人手一枝玫瑰。
阿來手裡只拿着戒指盒,等到陸欣走近就單膝跪地:“陸欣,我愛你,嫁給我吧。”
“陸欣,嫁給他吧!陸欣,嫁給他吧!陸欣,嫁給他吧!”
圍攏過來的姑娘小夥們齊齊開口,等到女主角點頭、男主角爲女主角帶上求婚戒指,就歡呼着將手中玫瑰擲向半空。
紅花落入白雪,愛情的香氣比玫瑰還要馥郁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