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穹蒼說完,手指輕敲圓桌,擡眸看向衆人。
衆老小雞啄米:“嗯嗯嗯。”
你說得對。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你繼續。
雖然說表面上大家表現出來擺爛心態,但實際上,十人議事團的會議還是十分重要的。
大家在臨會之前,都通過各自的渠道,瞭解了東域雲侖山脈事件的大致情報。
當然,細節方面肯定是沒有道穹蒼知道的那麼多就是了。
但努力從道穹蒼的話語中挑出一些毛病,是近幾十年來十人議事團成員都在嘗試做到的事情。
目前還沒成功過……
但努力纔有機會,不是嗎?
“愛蒼生呢,在這過程之中,曾射出一箭……”
道穹蒼頓了一下,話鋒一轉,望向輪椅上那挽着邪罪弓的男子,所有人視線也跟着齊齊一轉。
“這一箭,針對的是一不知名的水系奧義掌控者。
“我不知道是他是誰,但如果沒有第三個草根天才的話,那位要麼是被控制了的宇靈滴,要麼是死去的宇墨。
“諸位應該對這兩個名字有點印象,都是靈部首座,我們自己人。”
“這其中門道,我不多說,大家可以思忖思忖。”
道穹蒼話一停,衆多老前輩瞳孔一縮。
疑似兩位靈部首座?
也就是說……
叛徒?
大家都覺得這事情去細思肯定大有門道。
但在道穹蒼面前用腦,無異於侑門耍劍,於是衆老繼續盯着道穹蒼。
道穹蒼:“……”
“唉。”
他嘆氣了。
“其他的先撇開不談,那水系奧義掌控者,在一個叫做‘孤音崖’的地方,設了一個局。
“這局,圈住了太多五域強者。
“太虛之下,斬道、道境,數不勝數,我們不計。
“但至少,裡頭還有超二、三十位太虛,以及疑似有一尊半聖,後者是我剛推算出來的。
半聖?
聽到有半聖,衆老盡皆一怔,他們得到的情報上可沒有記載這個。
但顯然,道穹蒼說出了口,那必然就是精準的。
也就是說他們手下人的情報收集手段,着實拉胯。
無人說話。
諸老繼續盯着道穹蒼,這個時候,什麼樣的發言,都不如對方的“一面之詞”,來得精準。
道穹蒼承接着諸多目光,足足頓了許久,才左手一翻,翻出了一個司南。
“來了……”
所有人看到這個司南,心頭提了起來,眼含期待。
這玩意,簡直不是人玩的東西!
據說僅憑這一個司南,道穹蒼能算盡天下。
無論天道、聖道,生死、輪迴,機緣、寶物,吉凶、姻緣……等等等等,萬事萬物,一盤解決。
以前大家是不信這邪乎的。
可隨着十人議事團開會次數愈多,大家再不信,也得信。
但要說這個司南讓他們得到,他們也玩轉不來。
因爲這東西只契合天機術,同樣要玩轉出花樣來,必須配備一個至高無上的“大腦”。
普天之下、上,能製造出這空前絕後的司南,且玩得花樣來的,只有一個人——道穹蒼。
天機司南氤着聖力波動,其上有着紛繁複雜的配置,如五行屬字,天干地支等,中間凹槽圓盤上還刻着八卦之圖,爻紋凸起。
僅一眼,能讓人眼花繚亂、目眩神暈。
“咔咔……”
天機司南一出,大殿內響起了輕微的機括聲響,這是它無時不刻都在運轉,盤算世界天機的表現。
司南上方,還有一星勺,勺頭指北,勺柄指南。
但此時,整體的底盤,微微傾向東方。
“氣運之力,壓在東方……所以天機司南往東傾斜,這意味着當今天下大事,盡在東域劍神天發生。”顏無色撫須說道,一臉高深莫測。
所有人:“……”
你擱這擱這呢!
誰不知道現在道穹蒼要算的,就是東域劍神天發生的事?
這玩意,不用看天機司南,你手下人呈上來的情報,不也寫得一清二楚麼?
天機司南一出,元素神使仲元子都從爆破研究中擡起了頭來,聞聲跟着大流,無語瞪向了發聲的顏無色。
“嘿嘿……”顏無色尷尬一笑。
這能怪他?
這玩意,他看道穹蒼玩了這麼久,也只能學到這點門道。
至於司南盤上的知識……在座諸位,除了道穹蒼,誰能說道一二?
“顏老聰明。”
道穹蒼擡起眼皮讚了一句,惹得顏無色老臉一紅,後他這才左手端持司南,右手掐起了印決。
很快,在衆人注視之下,司南上機擴轉運之聲加速,星勺微顫。
下方五行所屬,水字激活;天干之數,寓指壬癸;八門輪轉,止停死傷;卦爻接駁,長短輪轉……
看得圓桌旁所有人一陣眼花繚亂,不明覺厲。
“嗡……”
很快,天機司南停止運轉,上方紅光一耀,幾近血色。
“凶兆!”
顏無色拍案而起,指着天機司南,目色凝重道:“這是大凶之兆,且依這紅光鮮豔程度來看,或是血光之災!”
所有人:“……”
殺神未瘋嘴皮子一抽,沒好氣道:“那請顏老來給大傢伙解說一番?”
“嘿嘿嘿……”顏無色悖悖然坐回了高背椅上。
解說?
開玩笑!
他只不過是開了幾次會,得到了“白是常態”、“金是機緣”、“紅是兇卦”的顏色結論而已。
真要論道論道這其中的過程……
這玩意,是人玩的東西?
誰搞得懂啊!
“不懂別嗶。”
殺神未瘋又數落了幾句,跟着大夥將目光重歸投向道穹蒼。
道穹蒼掃了眼天機司南,視線便望向圓桌衆人,道:
“我算的有點雜,一一說下吧。”
“五行水屬,這第一重含義,自然是說此番孤音崖之局,確爲那水系奧義掌控者所布。
“和天干之數結合,這是對於諸位關注的那尊半聖推測……說實話,聖神殿堂並沒有任何信息上達我這,說此間之局,有半聖行動。
“但北方壬癸水,由此不難看出,這位私自行動的半聖,重點可以查一下北域。
“壬癸與水契合度無比之高,天機推演我們不談巧合,只說指引,那就是這半聖和水系奧義掌控者,應該還有聯繫,或者說勾結……”
顏無色驚訝打斷:“他瘋了?!”
北域半聖,如果是半聖世家的人,越過聖神殿堂私自行動,這代表着什麼,大家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
更何況,道穹蒼還說,這半聖和水系奧義掌控者有共同圖謀……
後者可是敵人!
這半聖如此作爲,不自尋死路?
“聒噪!”
魚老終於是忍不了了,用釣竿狠狠給顏無色來了一個暴慄,望向道穹蒼,眸色還殘留驚奇:“你繼續說。”
這人類小子,可真行啊!
用這一個破司南,能得到這麼多訊息?
這跟天道之主有什麼區別?
天機術真有這麼強大?
某一刻,魚老又興起了學一學天機術的心思,但很快他再次放下了衝動。
這玩意,人類都學不來,何況他這不以智慧見長的種族。
道穹蒼頓了下,再道:
“八門止於死、傷之間,顏無色前輩說的是沒錯的,這局是凶兆,非死即傷。
“有半聖介入,尚是這般凶兆,說明饒妖妖那邊,壓力很大,一個人應該是扛不住了。
“或許諸位前輩,真需要挪一下位子,選擇出手一二了。
“至於卦爻……”
“等等!”道穹蒼話話沒完,九祭桂靈體出聲打斷,美眸中有着驚異,“你之前說的饒妖妖沒能與會,其實就是在說,她參與了東域那邊的行動?”
“嗯,她主持。”道穹蒼望來,“有什麼問題?”
九祭桂陷入沉默,良久道:“她不是還和無月小朋友一樣,未臻半聖?”
“是的。”道穹蒼點頭。
半聖都很難挪得了位置。
所以十人議事團中,唯一需要大量外出行動的兩大執道主宰的位置,都是太虛。
苟無月、饒妖妖。
他們不做事,誰來做事?
“那你之前,算到了這是兇卦嗎?”九祭桂望着天機司南上的血色紅光,不解發問。
“算到了。”道穹蒼點頭。
“算到了你還讓她去?她還只是一個孩子……”九祭桂急了。
關鍵不止饒妖妖還是孩子,能力、經驗不夠主持大局。
她姓饒啊,修爲未臻半聖怎麼可以派出執行如此重要的行動?
這都有半聖參與了。
她不得隨身有個半聖跟着……
道穹蒼知道九祭桂大人在想什麼,微笑道:“所以我批了玄蒼神劍出去,有玄蒼在,她出不了事。”
“這……”九祭桂還是不放心。
“九祭大人多慮了,你能想到的,道小子肯定能想到,他敢這麼做,肯定有他的原因。”魚老蠻不在乎看向了道穹蒼,“是吧?”
所有人目光再次投來,道穹蒼嘆笑一聲,點頭。
“饒妖妖缺少磨礪,這一次她要獨自面對八尊諳等佈局,自是最好的鍛鍊。
“此間行動,要麼成功,她心智堅定,篤道之下,對她的修行、成長,大有裨益,今後也能更進一步,主持更大行動。”
“失敗了呢?”九祭桂追問。
那個從小圍在她本體身邊,喜歡折枝練劍,餓了就吃一口桂花糕的小女娃,究竟幾斤幾兩,她如何不知?
跟八尊諳對,道穹蒼去了還行。
饒妖妖?
那不得被耍得團團轉!
“失敗更好。”道穹蒼脣角一掀,“我料她也會失敗,如此知挫之後,自知統局無用,專研劍道,說不定半聖,指日可待。”
所有人:“……”
啊這。
從開始,就已經算到死了呀!
不愧是你。
九祭桂無言了,她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好。
魚老嘖吧嘖吧嘴,只覺這道小子是個狐狸成精,算計簡直離譜,好的壞的都能給他說得頭頭是道。
“你不怕把人弄死了?”他挑眉問。
“那不會。”道穹蒼微笑,“我可是動了六部之力,兵馬全交給她了,連我那徒弟都借出……”
他忽然話語一剎,意識到了不妙。
果不其然,魚老縱然遲鈍,但並不蠢,當即反應了過來:“道部的人你也借出去了?那我那寶貝曾孫女……”
道穹蒼:“……”
“說!”
“行動當中,之前說過了……”
“什麼?!”魚老釣竿一掀,暴跳如雷,“這麼危險的行動?饒妖妖去不就行了,我那曾孫女也跟着去?道穹蒼,你什麼意思?算計到老子頭上來了?”
“魚老息怒。”道穹蒼苦笑,“先坐,先坐,沒有的事,莫要亂說。”
“你立馬給我算算,我現在那寶貝曾孫女是死是活?!”魚老根本坐不住,提着釣竿就要釣人。
“……”道穹蒼無奈,只能長嘆一聲,暫時撇開天機司南,用掌中八卦掐指一算,隨後道,“活着,大吉之兆,卦象很好。”
“你騙魚呢!”魚老根本不信。
這手指彎兩下能摸出來個什麼玩意?
他指着看起來就很厲害的天機算盤:“用這個算!”
“魚老。”
道穹蒼嚴肅起來,道:
“跟八尊諳鬥,外人不知其深淺,我還不知?
“獅子搏兔,尚用全力,更何況十尊座時八尊諳展現出來的謀略就不輸於我,現今我再跟他博弈,會不使盡渾身解數?”
魚老氣呼呼坐了下來:“最好別出事,否則你,還有你妹,都要完蛋!”
道穹蒼氣量極大,根本不在乎這點威脅。
衆老見氣氛一變,當即也出聲勸說。
九祭桂見狀反而安心了不少,至少道穹蒼主事之後,天下太平,禍事一出,也都反手被鎮壓。
“都安靜吧,聽殿主再說。”她出聲平定了圓桌亂象。
道穹蒼不由再望向了天機司南。
他本來還有心解說下卦爻之象,激起衆老好奇心,讓更多他們這脈的子弟加入天機術這條道路。
天機司南推演終末,本是無什麼顏色呈現的。
然爲了讓開會時自己盤算天機之際,衆人不至於無聊得打瞌睡,道穹蒼纔多用了這點小手段,讓大家多點參與感。
結果顯然是很好的。
這不好奇心一被激發,大家參與感也上來了?
但現在,時間緊張,加之衆人顯然也無心繼續關注天機推演的過程了,道穹蒼截然道:
“爻辭我便不多贅述了,從最終卦象上來看,參與孤音崖佈局的,既然有半聖,那基本上排除了這局是用來‘捕獵’的可能性。
“畢竟,那水系奧義掌控者再強,殺不了半聖。”
回到正題,大家思緒都很冷靜,至少不會被方纔的小插曲干擾判斷,紛紛點頭,繼續等待下文。
道穹蒼見衆人依舊無異議,手指敲着圓桌,平靜再道:
“一個推測,既然孤音崖的佈局不是爲了殺戮,但還要這麼多太虛,乃至半聖,那顯然只剩下這些人的高境界了。
“高境界代表着高能量,這種請君入甕的形式,結合聖帝金詔直接引來了虛空島降臨……
“讓我,想到了一個可能。”
“獻祭?”九祭桂活的久,見多識廣,一下子想到了什麼。
道穹蒼望向她,頷首道:“確實是獻祭,且和虛空島有關,大家還能想到什麼?”
“虛空門?”
顏無色老眼瞪大,不可置信,扭頭等待肯定。
“就是虛空門。”
道穹蒼截然點頭,直接回以陳述語氣,仿若對自己的推斷,有着十成十的信心。
“回到我們舉辦這次會議的最初目標:虛空島。
“八尊諳和那水系奧義掌控者聯手下的這一盤棋,本質就是在爲了捕獲五域太虛、半聖的能量,開啓虛空門,登臨虛空島。
“那麼,再回到聖奴本身……
“八尊諳曾入過虛空島內島,脫身而出後,又成立了聖奴。
“經過這麼多年醞釀,他反而還想要回去,那必然不可能是簡簡單單爲了封聖道基了。
“虛空島外島,甚至可能都不在他這次佈局的重點範圍之內。
“一切封聖道基,太虛登城,半聖入局等……可能盡是用來迷惑的假象。
“其真實目的,昭然若揭!”
圓桌旁,衆人被這一番鏗鏘之詞說得心頭高懸,目色凝重。
這圖謀,不可謂不大!
可……
昭然若揭?
哪裡昭然若揭了?
八尊諳到底圖啥,你倒是說啊!
道穹蒼視線環顧圓桌一圈,面色恬靜,卻語出驚人:
“八尊諳所圖,不外乎打破虛空島內島封印,釋放裡頭半聖、聖帝,再帶領所有聖級,登桂折聖山,乃至上天梯,與五大聖地秘境決戰,顛覆整個世界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