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源晶石?
葉小天當場呆住了。
爲什麼是“聖源晶石”?
這不巧了嗎,我手頭上正拿着一顆不知道要作何去向的“聖源晶石”,這,難道也是巧合?
眼前突然浮現一個戴着草笠披着蓑衣的半百老頭,扯開嘴角在無聲嘿嘿地笑,那陰詭的笑意,讓人頭皮發麻。
高崖之上寒風一掃而過, 葉小天驚感自己後背有些發涼,原來是冷汗沾溼了帶血的衣裳。
他想到了桑老給自己的信。
這是桑老被拿住之後,隔了好長一段時間,由聖奴小輩洛雷雷在東天王城送到自己手上的。
信中的主要內容,就是要自己在雲侖山脈幫忙拿到“聖源晶石”。
而監獄之中的桑老,斷不可能還有送信出來的能力。
所以, 唯一的解釋……
這封信,是桑老在白窟一役之前就寫好的。
可那麼早的時候,桑老爲何會寫下這封不知何用意的信, 要自己在很久之後,幫他去奪“聖源晶石”,還提前知道了“聖源晶石”會出現在雲侖山脈?
至於雲侖山脈“聖源晶石”的出現……
此時想來,也十分奇怪。
八尊諳分明是操縱了那魔帝黑龍和道穹蒼隔空交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是聖奴和聖神殿堂在世人注視下,第一次展開了正面交鋒。
總不至於,這次交鋒的重心,其實不是雙方之間的試探,不是虛空島試圖掙脫枷鎖的一次重大嘗試,也不是將“封聖道基”這一傳言證實,繼而引發世人瘋狂……
而單單只是爲了將“聖源晶石”以各種方式的遮掩,暗中交到自己手上?
“我只是一個局外人啊……”葉小天在心頭無聲吶喊。
他還清楚記得,桑老信中,分明也沒有道明“聖源晶石”的去向。
可在自己拿到“聖源晶石”之後, 轉頭功夫,喬遷之便主動要求通訊, 向自己開口要此物。
總不至於,倆人還提前商量好了?
“這絕對絕對,不是巧合吧?”葉小天細思極恐,感覺自己被命運被安排好了一切。
空間鏡面另一側。
喬遷之眼瞅着自己在開口之後,對面陷入了定格狀態。
這就好像是隔了太遠,葉小天那邊信號突然不好了一樣,整個空間鏡面所呈現的畫面,突然就一動不動了。
“葉小天?”
喬遷之提高了聲音,甚至伸出了手想拍拍這空間鏡面,但很快他意識到這並沒什麼用,當即放下手來,問道:
“有問題嗎?如果問題很麻煩,那就不要找‘聖源晶石’了,畢竟雲侖山脈是非太多,你……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葉小天晃過神來,發覺自己已經額間冒汗。
他沒有過多異樣,只伸手輕輕撩撥了下額前白髮,順勢擦走汗漬,旁敲側擊道:“你和桑老頭最近一次交流, 是什麼時候?”
喬遷之愕然,沒想到話鋒轉得這麼快, 但也不疑有他,答道:“就他離開靈宮前啊,之後的話,人都沒見着,談何交流?”
葉小天若有所思地點頭,再問:“他離開靈宮前,或者說離開靈宮後,有沒有安排你做什麼事,或者等待什麼機會……之類的?”
喬遷之皺眉,目中閃過狐疑之色,細思葉小天這番突如其來的話,究竟有什麼深層含義。
但確實想不到言外之意……
於是喬遷之遲疑着又回答道:“沒有吧?那死老頭跟人間蒸發了一樣,除了你,估計也不會聯繫靈宮其他人了,畢竟他也怕自己的身份,爲我們招來禍害。”
葉小天沉默住。
良久,他舉起自己手上的六棱晶石,問道:“你認識這東西嗎?”
拳頭大小的六棱晶石,在空間鏡面中折射出淡淡的七彩光芒,散發着微微聖光,突然變得十分吸睛。
喬遷之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玩意,他先前通過空間鏡面打量葉小天的時候,就已經發現葉小天的手上此物,可不以爲意。
現在這下,卻是自交談以來,他第一次重視起葉小天手上這玩意。
“什麼東西?
“你什麼意思?”
喬遷之認真琢磨完這六棱晶石,確定自己以前不曾見過,當即一臉好笑道:“葉小天,你總不會告訴我,這就是‘聖源晶石’吧?”
葉小天從面色上讀出來喬遷之此前確確實實不認識“聖源晶石”,他內心悵然一嘆,覺得自己真完全無法理解先前的一切遭遇了。
“這,就是你要東西……”葉小天確鑿說道,“聖源晶石!”
“什麼?”喬遷之當即老眼瞪大,一臉不可置信,結巴道,“你、你沒開玩笑?”
“我像是在跟你開玩笑?”葉小天嘴角一扯。
“不可能……不是,怎麼會……不對,我的意思……”喬遷之有些語無倫次了,再眼紅地盯着那六棱晶石几眼,擡眸對上葉小天,“伱、你怎麼拿到的?”
怎麼拿到……葉小天聞聲,眼角都有些抽搐起來,“我在雲侖山脈閒逛的時候,它自己飛過來,自己飛到我臉上,我用手拿到的。”
一邊說,他還騰出空閒的手,在虛空狠抓了一把空氣,表演了一個十二分冷的冷笑話。
喬遷之:“……”
他完全傻眼了。
聖源晶石,世人都夢寐以求的“聖源晶石”,自己飛到了葉小天手上?
方纔向葉小天提出請求的時候,喬遷之甚至不抱太多希望,不曾想,這東西似乎和自己命裡有緣,主動上門了。
不對!
這世間,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葉小天,你最近有什麼異常嗎,有沒有覺得,你被誰安排了?”喬遷之敏銳發問。
“有。”葉小天當即一點頭。
“誰?”喬遷之驚恐。
葉小天嘆息:“我現在的感覺,就是從入東天王城一開始,便成了一枚不知名棋局上的棋子,任人拿捏……包括這‘聖源晶石’如何到手,我腦袋想穿了,也想不透原因。”
喬遷之在空間鏡面另一側呆滯了,沉默了許久許久。
葉小天能看到喬遷之內心在瘋狂掙扎、抉擇,最後,似乎理性戰勝了感性,喬遷之壓下貪念,堅決出聲道:
“葉小天,扔了‘聖源晶石’,這東西我們不要了,誰愛要,誰去撿。
“至於你,立刻給我離開雲侖山脈!”
葉小天笑了。
他明白喬遷之還是那個喬遷之。
天地大道,畢生追求,在喬遷之心目中,永遠沒有家人重要。
就如同他可以一直坐在天桑靈宮靈事閣的一號理事口,所圖,僅僅只是爲了每天醒來,能多看一眼靈宮的新鮮血液們,多感受下孩子們的蓬勃朝氣,再刀子嘴豆腐心地訓斥幾句……
“不!”
想到這,葉小天搖頭拒絕了喬遷之的想法,淡然說道:
“我這就將‘聖源晶石’通過空間傳送給你,你好好研究你的那什麼靈陣之道、天機之道,如若真能給我搞出來個什麼半聖傀儡,你就服你。
“至於徐小受手上的阿戒,給些時間,我會幫你找來。
“在這段時間,你琢磨下‘聖源晶石’的力量吧,這東西我畢竟只拿到了一顆,相信也拿不到第二顆了,所以你的機會,只有一次。
“至於其他的雜事……”
葉小天頓了一下,不屑道:“有我在,你沒有後顧之憂。”
喬遷之哪裡能聽得進去?
縱使這個時候,葉小天已經成長到能用掰天手直接砸碎閻王的黃泉了,但他依舊聽得雙手顫顫,滿臉擔憂。
“葉小天,我不要‘聖源晶石’,這東西可以找替代品,你他孃的趕緊給我回靈宮!”喬遷之怒聲說着。
葉小天失笑。
替代品,哪有封聖根源的“聖源晶石”力量強?
再說了,這世界力量等恆,便是你喬遷之能力通天,難不成真能點石成金,用凡物製造出半聖級別的天機傀儡?
沒有再多言,葉小天喚出空間通道,將“聖源晶石”送了進去。
他對空間鏡面中急忙得擺手,連連叫喚的喬遷之視而不見,只微笑道出最後一句:
“天機傀儡,晚些時候再給你,好好研究斬你的道,其他的,有我在,你不必操心。”
言罷,他一揮手,關了空間鏡面。
世界,頓時安靜了下來。
“嗚——”
孤音崖的妖風經過兩岸輾轉,形成無比淒厲、無比寂寥的聲音,掃過了高崖上孑然一身的白髮童子。
“真靜啊……”
葉小天靜靜佇立於高崖之巔,耳聞風聲,目視雲海,像是一塊亙古不動過的頑石。
他感覺心跳在開始加速。
這是一種久違的熱血沸騰的感覺,就像當初他在聖宮之中,一次次比鬥、一次次爭鋒之前,會有的感受。
低下身子,撿起一枚碎石,葉小天將之一扔。
小石子從高崖之上劃出拋物線,穿過雲霧,墜入深不見底的崖底,卻在半途消逝了所有蹤跡,靈念都無法追尋。
“我,入局了……”
葉小天微眯着眼,忽然恢復了寧靜,連心跳也平復至正常。
命運的齒輪一旦開始運轉,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倖免於難,哪怕是在天桑靈宮蝸居了這麼多年,試圖想要逃避開大勢漩渦的自己。
“是什麼時候被牽扯進去的呢……”葉小天皺眉苦思。
他想到了東天王城,但很快否定。
又想到白窟,想到八宮裡,再很快否定。
“都不是。
“也許,就在天桑靈宮,就在八尊諳第一次露面之時。”
葉小天思及此,微微一嘆。
他還記得那一夜……
在靈宮執法官徹夜佈防外在危機的時候,內院弟子封崆、紹乙前往外院,暗殺剛拿到“風雲爭霸”冠軍的外院弟子徐小受。
衆目睽睽之下,徐小受完成了驚豔的反殺,追至鵝湖畔。
末了,還用劍差點刺穿了突然現身,當時尚不知是第八劍仙的蒙面人的心臟。
可當時徐小受能做到的,自己卻做不到……
葉小天想到了自己的斷臂之恥。
他自認爲自己乃是聖宮的天之驕子,覺醒的又是大陸罕見的空間屬性,可在那第八劍仙的手上,走不過幾回合,手就斷了。
出靈宮幾十年,葉小天也沒有耽誤修煉,可距離自己最想要的,總是差了一步。
或許就是因爲沒有外力推動,葉小天也懶得自己翻身,於是止步空間一道的最後一步之前,永遠沒有邁過去。
可和八尊諳的那一戰過後,他受了刺激。
正是因爲“想要”,所以決定翻身,試圖踏出那最後一步,達成空間奧義圓滿的成就。
現今觀來,在八尊諳的推動之下,自己的空間奧義確實是圓滿了。
可就是因爲“想要”了,也走出那一步了,被其他人看到了,或許自己,也就不得不和過去幾十年的安穩寧靜生活,徹底說再見了。
“人,果然不能貪心啊……”
葉小天甩甩腦袋,讓高崖的冷風將自己吹醒,迴歸到了當下。
送出“聖源晶石”,在他看來,便是當下的自己想要的。
這或許也是“命運”的安排,但既然大勢無法扭轉,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所得到的,怎能因爲未知恐懼,而反手扔掉?
“是時候,也該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葉小天思緒再一轉,想到了天機傀儡,想到了徐小受。
徐小受在哪,他需要花時間去尋找。
可雲侖山脈,暫時他不是很敢呆下去了。
和黃泉一戰後,用三百六十二個空間通道隱藏去向,葉小天斷定,無人能找到自己。
他爲了此番行動,研究了很多資料,自然知曉紅衣執道主宰饒妖妖,是個極爲聰穎之人。
“以饒妖妖和紅衣等追溯能力,我要是當場抹除空間痕跡,說不得還真會被特殊靈技、特殊物品等追尋到氣息,繼而逃脫不得。
“畢竟當時,我還是重傷之軀……
“所以,用三百六十二個可能性實現自我隱藏,再於其中一個,稍露馬腳。
“饒妖妖斷要聰明反被聰明誤,猜不到我就偏偏敢在這唯一一處有漏洞的空間通道出口,暫作休整。
“俗話說得好……”
葉小天自信一笑:“最危險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