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海生的身形略微有些不穩,目光圓睜,充滿血絲的看着說話的那人,低聲問道:
“你說什麼,樂兒死了?”
“對...對...”
那人連連叩頭。
“誰幹的!”
貝海生深吸了一口氣,凝聲道。
“是那人自稱是...是巡天司的巡天使陳淵。”
“誰?”
他眉頭一皺,顯然是聽過這個名字, 但有些奇怪的是,他長樂幫還有他貝家似乎從來沒有跟這個什麼陳淵有恩怨,
爲何要痛下殺手?
“陳...陳淵。”
“將事情從頭到尾的說給我聽。”
貝海生咬着牙。
跪在地上的人開始從頭敘說,包括強搶民女,令其丈夫看着的事情,氣的貝海生臉色鐵青, 怒罵一聲混賬東西。
每日只知道鬥雞走狗, 調戲女人!
片刻之後,貝海生將所有的事情全部聽完, 眉頭緊皺。
雖然開始之時陳淵劈了貝樂的瓜,但他也不能如此衝動,居然持刀殺向陳淵這樣的朝廷命官,尤其還是在大庭廣衆之下。
他如何能找關係施壓?
那種情況之下,陳淵斬殺貝樂怎麼都能說得過去。
但...
貝海生卻感覺到了一股不尋常。
因爲這個陳淵似乎就是衝着貝樂而去的,目標極其明確。
他有些困惑,他貝海生似乎從來沒有跟這個剛剛揚名不久的年輕俊傑交惡過,他爲何要對貝樂出手?
之前的時候貝海生甚至還想結交這位擁有潛力的巡天使,現在...
他周身上下凝繞着一股揮之不去的殺機。
貝樂是他的獨子,也是他心有愧疚之人,費盡心思的想給他最好的生活, 但現在...卻死了!
貝海生如今已經無法再要什麼子嗣了,這也就意味着貝家斷了傳承。
此等大仇不報,他如何去面對列祖列宗?
如何去面對死去的妻子?
“陳淵現在何處?”
貝海生低聲問道。
地上的人遲疑了一瞬, 連忙道:
“小人來之前,看到那陳淵老自神哉的坐了下來,似乎...似乎並不着急離去。”
“他是衝着我來的?”
貝海生的腦海中閃過了這個念頭。
“去, 帶人封鎖聽雨軒,本幫主要好好的招待這位巡天司的大人!”貝海生面色逐漸恢復沉靜,身上瀰漫着一股上位者的氣息。
他貝海生,可是長樂幫的實權副幫主!
在長樂幫的地位,僅次於幫主史雲龍。
......
......
城西,聽雨軒門前。
圍了許多人,密密麻麻的都是看熱鬧的存在。
長樂幫副幫主貝海生的獨子貝樂,被近日登上潛龍榜的巡天使陳淵一刀斬下頭顱的消息,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城西擴散。
“聽說了嗎?貝樂那雜碎被人殺了。”
“什麼,貝海生的獨子被人殺了?”
“啥,貝海生的肚子被捅了?”
“貝海生死了?”
“長樂幫要亡了?”
消息愈演愈烈,已經有了人傳人的現象。
無數人拍手稱快,覺得官府總算幹了一件人事。
這些年,貝樂可沒少欺負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但官府也不太感官,貝樂也沒有犯什麼律法,就算是犯了也能很好的隱瞞或者壓下去。
不知多少人受了其荼毒。
所以貝樂的死讓許多人心中大喜。
要不是顧忌長樂幫,恐怕已經有人在門前放鞭炮了。
而聽雨軒內。
陳淵依舊面色如常的吃着瓜,喝着茶水,順便欣賞着聽雨軒的姑娘爲他獻舞,老鴇戰戰兢兢的立在一旁,
臉上青紅一片,想說什麼話,但又不太敢。
“大人,外面的人越來越多了...”嶽山不動聲色的瞥了外面一眼,靠近陳淵身旁低聲說道,面色有些擔憂。
但陳淵的臉上卻是沒有任何神色,彷彿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他則是置身事外。
在幾人身前不遠處,貝樂的人頭和屍身依舊分離,體內的鮮血已經噴完,身上有些萎縮,地面上像是被血潑了一大片。
“長樂幫的人來了嗎?”
“還沒有。”
“那就繼續等着好了...”
殺了貝樂之後,陳淵沒有離開,而是靜等着貝海生前來。
這對貝海生來說或許是一種挑釁,但對陳淵來說卻是問心無愧,按規章辦事,如果貝海生敢動手,陳淵也想試試他的手段,
看看能否逃得過自己的血煞刀!
這一次擊殺貝樂,除了因爲鳳髓之氣,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陳淵要立威!
之前在清河縣一戰,確實奠定了自己在巡天司的地位,但在南陵府城內並沒有幾人目睹,只是傳揚而已。
這一次纔是真正的立威。
想在南陵府立足,就需要有自己的威嚴,自己的行事風格。
當初章玄便是如此,一來南陵府城便斬了一位高官,讓人不敢輕視,日後行事之時,少了許多掣肘。
嶽山與楊峰嚴青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些不解陳淵的風格。
他的依仗究竟是什麼?
竟然絲毫不懼貝海生這位天罡層次的武者。
“大人,需要卑職去巡天司內...”楊峰沉默了一陣,想去巡天司內喊人。
“不用。”
陳淵擺了擺手手,拒絕了楊峰的提議。
從斬殺貝樂開始,已經差不多有半個時辰的功夫了。
巡天司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們要麼是不願意來,要麼...
就是已經來了,但是不知隱藏在何處。
去叫人也叫不來什麼人幫忙的。
巡天司內的幾位巡使與陳淵之間的關係可沒有那麼好。
還沒等他們繼續說什麼的時候,忽的,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
上百名長樂幫幫衆,持刀將整個聽雨軒包圍了起來。
一衆圍觀之人,只能避其鋒芒,推至一旁,但微微的踮起來的腳還是顯露出了他們的好奇心。
長樂幫的人都來了,裡面的人又該會如何呢?
會打起來嗎?
陳淵身旁的老鴇見到這種架勢,嚥了一口唾沫,沒有說話。
嶽山幾人則是抽刀拔劍,護持在陳淵身旁。
很快,一個身着白衣,頭戴巾綸的老者在數位長樂幫幫衆的護持之下走進了聽雨軒大堂之內,那老者鬚髮有些灰白,手持一柄羽扇,面無表情,
正是貝海生!
陳淵目光平靜的與貝海生對視了一眼,絲毫沒有畏懼之色,二人之間的氣氛停滯了一瞬間,貝海生將目光轉到了地上的頭顱之上。
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悲哀之色,但他掩飾的很好,一閃即逝下很快便消失無蹤。
重新轉爲沉靜之色。
“陳巡使,貝某久仰大名了。”
貝海生神色如常的看着陳淵說道。
“貝副幫主的名字,陳某同樣久仰了。”
陳淵露出一抹笑意。
“貝某似乎不曾得罪過陳巡使,不知陳巡使爲何對吾兒痛下殺手?”貝海生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的樣子。
是以,並沒有立刻發難。
“貝副幫主想來是誤會了,可不是陳某痛下的殺手,是貴公子持刀行兇,欲殺朝廷命官,本使不得已只能防衛,
誰知...貴公子竟無絲毫武道修爲,是本使防衛過當了。”
貝海生的心中冷笑了一聲。
貝樂沒有入武道,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這個陳淵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以他的實力,也不可能這麼不知輕重。
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是衝着自己來的。
“這麼說,還是吾兒的過錯了?”他語氣微冷。
“沒錯。”
陳淵非常認真的點了點頭。
“你.....”
貝海生眯着眼睛,充滿殺機。
其目光在陳淵的身上上下打量,但卻看不到一絲緊張之意,反而還有些躍躍欲試...
這一刻,他有些遲疑了。
“怎麼,貝副幫主覺得陳某說的不對?”
“堂堂一位巡天使,針對一個普通人,陳巡使覺得對嗎?閣下似乎就是衝着吾兒前來的,陳淵巡使是不是該給我個交代。”
“衝着貝樂而來,他算是個什麼東西,也配讓本使對他出手,這一次是本使追查無生教妖人的蹤跡纔來到聽雨軒的,
但貝樂卻敢阻撓,斬他,要給你什麼交代!”
陳淵面色一變猛然站起身,凝視着他。
“無生教妖人何在?”
“已被抓入巡天司大牢,怎麼,你有意見?”
雙方的氣憤劍拔弩張,頗有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意識。
貝海生身後的人持刀相向,只需他一聲令下就會直接動手。
但貝海生卻擡起了手,止住了衆人的動作,沉默一瞬道:
“好,陳巡使說的好,追查無生教妖人應有之意,既然是吾兒擋了巡天司辦事,殺了也就殺了,說來,貝某還要感謝陳巡使,
將這個不成器的廢物殺了,也省得我日後管教。”
他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
“無妨,些許感謝貝副幫主記在心中就好。”
貝海生:“當然,這份感激貝某一定銘記於心,改日宴請陳巡使一敘,來人,將這廢物的屍身帶走!”貝海生一揮手,吩咐道。
“陳巡使,這廢物的屍身巡天司,恐怕用不到了吧?”
“用不到了,貝副幫主自便就是,記得爲貴公子縫好屍身,免得到了下面看不見路。”陳淵一臉凝重的神色也開始逐漸轉爲笑容。
若是不知道的,還會以爲他們之間的關係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