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郡,行在書房。
楊伊淡淡看面前之人一眼,便讓那人雙腿發軟:“之前有人向朕推薦你,說你有些本事,若此言不虛,朕倒可給你重賞。”
“可你連陽宅風水也不會,哪有什麼本事,你這豈不是欺君嗎?”
今後兩年會稍微安定一些,不會再像去年一般,雙方動員十萬大軍列戰,那麼楊伊就需要考慮一下安定的事宜了,也就是工作方向轉向後勤,建設之事,也就靠內臣外臣一起去做了,另外就是心氣,各地屯軍訓練之外,還有烈士陵園祭拜。
陵園可不是隨意建設的,建設在平地也不行,浪費耕地,也不宜防洪,當然還要尋找風水師,倒不是想弄什麼潛龍之墓,只要稍微好些的墓就可,可這點也很難完成。
來的風水師,叫他們改造幾個房間,以顯其能,結果改造完了,楊伊進去一感,什麼吉氣也沒有,亂七八糟的惡氣倒是一大團,心中就是大怒。
“皇爺饒命啊,小人只是嘴上功夫,哄騙些錢財餬口,小的實在無此才能,請皇爺恕罪啊!”聽楊伊如此一說,這風水師,嚇的一屁股坐地上,隨即,跪爬幾步,哭嚎起來。
楊伊卻只是微微皺起眉來,自言自語說着:“又是江湖騙子嗎?”
冷冷注視面前之人,說着:“算你識相,早說出實情來,既是如此,饒你一命,來人,送往軍前發用?”
“啊?啊!謝皇爺!謝謝皇爺!”未想到自己還能撿回條命來,這道士慌忙磕頭,當然軍前發用,也就是西域了。
隨着姜維至涼州,攻略展開,被分割的魏國涼州各郡以及西域,投降者甚衆,姜維本身的威望也足夠壓服那些野心家,各個士族也就再次歸漢。
實際上,西涼和西域的那些士族,其實稱不上士族,和中原士族比起來,其實也就是豪族罷了,當然在這等荒僻所在,權勢比着士族可是一點也不差,只是少了詩書傳家,上升途徑少了許多。
這些地域,知識傳播更是嚴格,所以,楊伊如今對於識字之人很是寬厚,這些人就被髮配往西域或者河湟之地,不過大多都要在軍前培訓,這也很正常。
道士被帶出,卻不至於求饒,因爲如今也都傳開了,去往那等苦寒之地,卻也並不全是壞事,因爲會得官。
這道士也是明白的,因此卻是被拉出去的時候,還作態喊着謝恩,卻是差點與進來之人碰上,來人卻是陳壽,馬亭事務比較多,還有六部事務,這翰林的一些事情,就便交於陳壽去辦。
對於晉見皇帝,陳壽很是恭敬與小心,一進書房,便垂首說着:“陛下,已按您的吩咐,暗中放出風聲,想必不日便有能者前來。”
“恩,這件事,便由你負責,若是些無能之輩,不必見我,直接發往軍前。”楊伊沉聲說着。
“諾!”陳壽應着,對這點他也沒什麼異議,這些人在國中,也是不安分的根由之一,發配出去也好。
城南。
面對着蜀中,是出入城必經之處,常年有士兵在這段路上巡邏。
此時,卻有大羣百姓,於拐角處圍觀。
“重修師兄,你看,那邊圍了一羣人,似乎在看什麼告示。”初入漢中郡的道脈二人正好見到此景;重修此時心裡一動,轉臉對重安說着:“過去看看。”
“恩,師兄。”重安點頭,隨後,與重修一起向那邊走去。
這時候,那羣百姓已是湊夠了熱鬧,漸漸散去了,邊走邊議論着。
聽着他們口中時不時蹦出詞語,二人相互對視一眼,露出淡淡喜色來。
正思索如何見到漢主,便出現這等機會,倒是來的巧了。
本來道脈在天下,可是有着不少暗子,只是風玄之事,卻是牽扯了很多,特別是李氏,各處道觀,可是被剿滅了不少,導致兩人也不敢貿然聯絡道脈的那些外門了,生怕是個鉤子。
二人邁步走過去,只見拐角處那片牆壁上,貼着一大張告示,在告示旁,還站着兩名士兵,在此地看守。
因重修、重安二人身着道裝,他們一走過來,便讓兩名士兵注意起來。其中一名士兵在他們觀看告示時,便離開,朝着遠處奔去。
“重安師弟,卻是官府正在招風水道士,你我二人卻是正好應徵。”待看完通篇,重修笑的對重安說着。
重安亦是點頭,說着:“師兄,那我們便揭了這告示吧。”
說話間,重修已早一步走過去,將告示揭在手中。
“你二人打算應徵?”旁邊那士兵見狀,走過來問着。
“正是,我與師弟二人,正打算應徵此事。”重修性情較隨和,也是此行主事,因此,這種與人交際之事,由他來做。
士兵卻只說着:“既是如此,你們在此等候片刻,一會,自會有人來接你們入府。”
正說着,已有一羣人朝這邊而來,帶路的正是之前走掉那名士兵,他走在隊伍前面,手指着重修二人,說着:“小的所說,便是他們!”
這羣士兵一到重修重安二人面前,頓時將他們圍在其中,領頭這人上下打量他們一番,忽然目光落在重修手上:“你們揭了告示?”
見這羣士兵看向自己和師弟目光裡滿是警惕,重修也不驚慌,心中暗想,大概是之前風玄師叔之事讓這些士卒對道士印象不算好,爲達成目的,只得儘量使自己溫和起來,說:“正是,我與師弟二人是遊方道士,對風水之術有所涉及,見此地設此告示,欲前往一試。”
“既是如此,隨我來。”這人說着,轉身便走,重修向師弟看一眼,隨後緊跟上去,重安雖然不滿,卻也跟了過去。
一行人很快便來至行在,那頭目在通稟過後,不一會,有人領他們入內。
行在並沒有大肆建築,也是此前府中的一處富家園林改造而成,其中多是翰林學士和錦衣衛,楊伊如今後宮也就一人,只是那位趙家妹子,如今卻在錦官城,正在來的路上。
步入府邸之後,徑直來至前面一院落,在那裡,一個青年官吏接待了他們,此人自報姓名陳壽。
“不知二位如何稱呼?”陳壽已命人看座,看向二人:“二位,是出家人?不知在何處修行?”
重修此時微笑說着:“重修與師弟重安,皆是遊方之人,浮萍無根,四處爲家。”
“不知二位對風水之學,懂得幾分?”陳壽問着。
“說起來,對此學問,我與師弟只懂尋點龍穴之術。”重安亦微微笑的說着:“與陽居風水只得皮毛。”
“若真有這一分學問,已是足矣;只是,你如何證明自己所言不虛?”陳壽眸光看過二人。
重修見此人風度,知道此人是個主事的,於是說着:“試過自然知曉。”
“你二人可知,平常陽居也就罷了,可是此事上若有半點虛假,就是性命相關,之前一人就被斬了。”
陳壽這話顯然並未起到恐嚇效果,重修卻是知道說的就是風玄師叔了,不過此時他也不曾顯露,先是思索片刻,說着:“這位令君,這墓葬的事,可遇不可求,我們不能肯定,一定能完成任務,但會盡力而爲,是否用師弟與我,還是交給令君做主吧。”
盯着這二人,片刻過後,陳壽忽然笑了。
“很有,至少有些膽識,這樣你們在此稍坐片刻,我去去便回。”隨後,命人上茶伺候,陳壽快步走出去。
重修重安互相對視一眼,猜到這位年輕官吏去做什麼了,當下品茶坐等,神態從容。
“陛下,陳壽求見。”
“進來。”
推門而入,陳壽目光不敢亂看,只向上看一眼倚窗而坐的男子,便收回目光,垂首而立說着:“陛下,已有揭下告示的道士,現下在前面等候,您是否召見?”
“哦?你已見過了?覺得如何?”楊伊聽聞此事,方將目光落到陳壽身上,問。
“屬下與他們交談了幾句,覺得此二人,似是不同於之前道士,而且……他們是修道之人。”陳壽答的甚是中規中矩。
“修士?”楊伊不由想起之前,姜維讓姜同殺了的那個修士,是有本事的,眸子裡泛起一絲興味來:“那該去見上一見,這樣吧,你安排他們在偏廳等候,我一會便過去,看看這二人,是否如你所說。”
“諾。”陳壽恭敬應聲,倒退出去,關上書房之門,腳步聲漸漸遠去。
楊伊輕笑說着:“這個陳壽,倒是謹慎。”
不知從何時起,此人面對自己之時,便已是一副恭敬模樣,這種恭敬,不似作僞,楊伊畢竟也經歷過不少了,不但在這等世界,現世之中,也是歷練不少的。
待她行至偏廳,見到陳壽所說二人,眸子頓時眯起,這見這二人,身上都披着一層玄光,的確和那些騙人的遊俠道士不同。
楊伊一入偏廳,重修和重安亦是對其觀察起來。
最後得出結論,此子或者此女,果然氣數大變,絕非此前的氣數,兩人都有秘法,就是真龍,也可一觀,但是此時,只是靈覺一觀,就心中大起警覺之意,知曉,若是再看,恐怕就是血淚涌出。
俱是大驚,卻也不敢真的試試,只能藏下心思,恭敬行禮。
“聽陳壽說,你二人揭下了告示?”這時候,楊伊已然坐定,目光定定鎖住二人,問着。
這次依舊是重修回話,他與楊伊對視着,語氣不卑不亢:“正是,小人拜見閣下,不知可是真龍當面?”
“你所猜不假,便是朕了,你之前說,你與你這師弟,四處漂泊,是遊方之人,不知,可有其他師兄弟?”楊伊盯着重安,沉聲問着。
重安倒回答甚是坦誠,道:“小人見過陛下,吾確有師兄弟多人,不過大半雲遊四方,想必不會在此看見。”
“哦?”楊伊思索片刻,道:“既是如此,你便先說說,對於這墓葬,你有何見解。”
重安明白,不露些本事,卻不好打動此人,只得說着:“依地母卦納甲之法,判定土色之吉凶,是古法;而土色以紅黃爲上吉,青白色次之,青黑色又次之,大吉之土則是多特具五色摻雜。”
“世人以黑色土最差,依先賢考究土意全爲黑色者不葬爲佳;但正常情況下講,土色只爲是否獲得墓穴的一個特徵,卻並不能決定墓葬之優劣,也就說,這也只能做個參考而已!至於富貴之大小,又完全決定於龍之等級。”
“不可計較於土色的任何一種顏色。但是這並不就擺明不能計較龍色!雖然土色不能決定墓葬的優劣,龍色卻是相當關鍵!和土色一樣,龍色爲黃紅者之龍,則爲上吉墓穴!”
“這等墓穴可遇不可求,吾等也不能保證能尋到上等墓穴,最大把握就是能尋到一些吉穴,能使死者安康,能增些根基而已!”
事實上,蜀地要尋一個和原本李家差不多甚至更好的墓穴,基本上不太可能了,當然,楊伊也不會糾結於此,又不是爲劉禪尋墓的,劉禪恐怕還能活上好些年呢,烈士陵園,中等就好了,只要不是凶煞所在。
說到這裡,重修稍頓片刻,見楊伊聽的甚是認真,並沒有生出怒氣,繼續說着:“陛下,若是肯信我們師兄弟,我二人定將尋一個墓葬,助炎漢將士安葬。”
楊伊聽了,也不失望,這墓葬對他來說,能有當然最好,若是沒有,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主要是不妨礙活人,使死者安康就可,聽了這話,不由沉思片刻。
雖對這二人仍有顧忌,卻覺得,試上一試亦無壞處,於是,點點頭,說着:“既然如此,明日你二人便隨隊伍出發,在漢中郡和上庸郡,各探查一下,至於這上好墓穴,能找到當然最好,找不到也就罷了,我不會因此而怪罪於你等!”
隨即,喚來人,令其安排這二人在城中尋處住下,這樣一來,既方便,又能起到監視作用,一舉兩得。
楊伊對這二人本事如何,心性如何,雖有些拿捏不定,不過在吃穿用度上,卻也是按着供奉標準,並未苛刻。